12.

    林逾静也想造次,逆反天罡的,不计后果的。

    做骗子的最高境界,不就是把自己也骗进去,不然怎么让人深信不疑。

    陈京澍单手拿着锡纸袋,盯着她眼睛用牙齿撕开,蜜桃果味顷刻四溢。

    “还说你不敢造次。”玻璃房透气性并不好,加上激吻过后,脑袋都是昏沉的,声音却反倒因为轻喘多了几分欲,“准备的这么充分。”

    “静静,天地良心,这是民宿本来就有的。”陈京澍拉着她的手,“不然,今天就是憋死,我都不会碰你一下。”

    花洒一关,空气也通透起来。

    只是手感变得湿湿黏黏,倒感觉比刚刚花洒喷下的水还要灼人。

    “没想到,阿澍还有这种底线。”林逾静头一歪,眼睛虽是不敢看他动作,但一说话勾得人心都是痒的。

    “不能祸害小孩。”陈京澍说完,见她扭捏半晌,低沉笑着道:“捏住这里把空气排出去,然后拉着这个边缘,套上去。”

    跟着他的指引动作,林逾静感觉热带丛林里掉落一颗熟透的蜜桃,香甜气味瞬间填满整个玻璃房。

    花洒重新喷出热水时,她毛孔有被瞬间放大的感觉,灼烫原来也是一种痛觉。

    她一双漂亮勾人的瞳,都盛满了泪光。脸颊分不清是羞红的,还是痛红的。

    只紧咬着下唇,下意识去忍耐身体传来的,前所未有的撕裂痛觉。

    “静静,不要憋气。”陈京澍好像比她还疼,一开口眉峰都皱出一个川字,本抓着她手腕的手慢慢上滑,与她根根手指紧密相扣。

    她太痛了,本能的胸腔剧烈起伏,倒吸凉气。

    喉咙都被细碎的哭声堵着,说不出一句话。

    “痛,是吗?”他问,“我出来,让你缓缓。”

    林逾静泪珠颗颗掉落,直视着他眼睛,摇头,“阿澍,你吻我。”

    她不舍他出去。

    生理的痛,远不及心里的疼。

    甚至想,疼点也好,这样就能记忆深刻一些。

    毕竟不能相见的日子,恐怕要占据整个后半生。

    何时痛觉消退的呢,或许是她说服自己,拥有太难了,此刻是她入怀感受相爱,就已经足够了。

    那些战栗,舔舐,潮汐,低声的暧昧调情下流话,都开始变得鲜活。

    “阿澍,你会不会记得我很久?”林逾静被他抱了起来,突然的失重感正中靶心,她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陈京澍仰看着她,少年人有不知疲倦的精力,“初恋,一辈子都难忘。”

    “只是初恋吗?”

    “你是我所有的第一次。”

    林逾静双臂撑着他肩膀,埋头咬在他胸前。

    “静静,再咬重一些。”陈京澍托着她臀,转了个身,面向镜子,“我喜欢你在我身上留下痕迹。”

    林逾静也有半刻鬼迷心窍,真的在他胸前狠狠咬了下去。

    牙印清晰见血,温水一冲,弥漫腥甜。

    “这样就公平了。”陈京澍仰头,眼眶中有泪光,舔舐掉她唇角的血,“我们血肉坦诚。”

    林逾静想,这一刻他们之间的爱应该算深达灵魂的。

    负距相连仍觉不够,看着他的脸,也仍觉思念。

    两人不知在浴室多久,反正被抱在怀里的林逾静,都觉得好累。

    然后陈京澍才终于拿着浴巾裹着两人迈步走出玻璃房。

    卧室的空调开着,冷风一吹,她身体本能贴向陈京澍。

    “才分开一分钟,就这么迫不及待?”又痞又坏的一张脸,染了点欲望,像是夜色里性感的流魂。

    林逾静仰倒在床上,手臂直接钩住他脖颈。

    陈京澍便单手撑在她身侧,另一只手抚摸着她长发,缱绻又神情。

    “陈京澍,你好像,还挺会。”招式格外多,玻璃房里拉着她不知换了多少姿势。

    不过她这话,绝不是夸他,而是带了点醋意质疑。

    陈京澍似是看出她话里有话,手臂环过她腿,低俯下身子,“我不骗人,你是第一个。”

    只是仗着年轻,活力旺盛。

    他又从小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孩子,所以学习好的同时,也会跟着有色视频,学习。

    “我还以为,品学兼优的乖孩子,不会看那些。”

    “以前看是因为好奇。”他故意欺负她,突然用力几下,加深语气,“最近才频繁点,紧急补课,好课下共同探讨。”

    窗外浪潮翻涌,卧室内是浓稠到搅不开的蜜。

    白色墙壁是两人正亲吻的倒影,一抬头就能看到难舍难分的场景。

    林逾静喉间发出细碎笑声,瞳孔亮得荡漾,“我很喜欢。但是背着我一个人补课,我不开心。”

    陈京澍掐着她腰加快了速度,在逐渐失控的水声和低喘中,凑到她耳边,“好,下次带你一起,我们课上探讨。”

    林逾静盯着天花板,吊灯都在猛烈摇晃。

    许久,大雨初歇,她软软侧倒在床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微微飘飞的纱幔外,是朦胧泛出鱼肚白的天空。

    林逾静去摸陈京澍挺直的鼻梁,唯有心理活动,长这样鼻子的男生,很大很强很持久。

    这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初夏的黎明是清冽静谧,又极致浪漫的。

    被陈京澍抱在怀中,她也开始爱这繁杂的人间,想趴俯到窗台,同东风诉一诉这些年的苦难。

    “想什么呢?”陈京澍闭着眼,声音又沉又哑,欲气就显得更重了。

    林逾静睡不着,因为心里堵了块吐不出咽不下的棉絮,“想你呀!”

    一阵布料的窸窣声,陈京澍抱着她的手都开始蠢蠢欲动。

    林逾静被他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惊觉这人居然还有力气。

    “这样抱着,还想吗?”

    林逾静咬住下唇,警告自己就这样无声哭泣最好。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眼睛也终于睁不开了。

    两人再被惊醒,是二楼突然传出一声重物落地的动静。

    又闷又响,给人惴惴不安的预感。

    陈京澍先从床上坐起来,还不忘把被子给她盖好,“你继续睡,我上楼看一下。”

    林逾静看墙上挂钟时针落在8上,跟在陈京澍身后下床,“不睡了,我把床单洗掉。”

    陈京澍回头,看着白雪落梅,“还是直接丢掉吧,不然怎么解释大早上洗床单。”

    “就说,阿澍静静,初试云雨情。怎么样?”林逾静凑上前,用鼻尖蹭了蹭他额角。

    陈京澍系好上衣扣子,捏了下她脸颊,“胆子真大。”

    林逾静看他出去房间,脸上的表情才终于垮落。

    垂下的长发,把她脸遮得严严实实。

    而就在她刚把床单丢进垃圾桶,就听到二楼传出陈京澍惊声呼喊的声音。

    尽管一.夜.欢.愉,小腹坠疼,林逾静还是快步跑上楼。

    刚一推开门,就看到倒在地板上,昏迷不醒的陈璇。

    -

    医院急救室外,陈京澍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林逾静坐在他身侧,只能安抚一切都会没事的。

    与此同时,她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开始哼响起来。

    自从来了澎镇,也就只有陈嵘清一人会给她打电话。

    “喂。”

    “安排了今晚去澎镇接你们的车子。”不容置喙的语气,带着命令的口吻,是久居高位领导的惯用作风,“你可想好怎么和陈京澍铺垫,老爷子想要孙子,可不是仇敌。”

    林逾静紧咬唇角,感觉口腔里都满是血腥味,“陈璇阿姨正在急救室抢救,生死未卜,今天不合适。”

    电话那边先是沉默,然后传出冷冷一声轻啧,“小林姑娘,我对你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的做法,表示不解。还是说,这是你和陈璇的战术?”

    林逾静面对墙壁,眼眶再难封锁泪腺,“陈先生不是一向神通广大,您稍微动动手指,不就知道是不是战术。”

    “陈先生,不想要仇敌,您就不能太冷血。”说完,林逾静气冲冲挂断了电话。

    她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颓累地塌下肩膀。

    回头,是坐在连椅上,怔怔发呆的陈京澍。

    见自己望向他,挤出一个笑。

    林逾静鼻尖酸涩,都到这个时候,那个傻小子还在安慰她。

    这时,急救室的门终于缓缓打开,她再也顾不得压在心上的石头,朝医生跑去。

    “我们尽力了,家属抓紧时间,做最后的告别吧。”

    看着医生无奈摇头,少年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紧紧抓着医生白大褂不愿相信真相,“我们送来时,她意识还是清醒的。医生,求求您再救救我妈妈吧。”

    他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妈妈这一个亲人了。

    医生长叹一口气,“你妈妈的心脏,早就像一座危房。我多次建议她早做治疗,都被她拒绝。”

    “我为什么不知道?”陈京澍自言自语地质问自己道:“她什么也没说。”

    也是这天,陈京澍才知道陈璇也遗传有姥爷的心脏病,且比姥爷还严重。

    她不知忍了多少个心脏撕裂的日夜,终于坚持到看着儿子高考结束。

    “阿澍,我们先去看阿姨吧。”林逾静拉住他仍不愿松开医生的手,像是只要他不认,妈妈的病情就还有转圜。

    只是,世界上的奇迹太少。

    医院的急救室外,太多被祈祷的神佛。

    满是消毒水味的病房,只有生命监控仪发出的微弱声音。

    陈璇正吊着最后一口气,见儿子最后一面。

    大约是回光返照的力量,她还能回应陈京澍抓她手的动作。

    “妈妈,我长大了,很快就能让您过好日子了。”陈京澍像是碎了一般,跪在陈璇床边。

    陈璇气息微弱,话音更是低如蚊音,毫无生气地张合口唇,“阿澍,去过好日子。”

    但眼睛却看着林逾静,“静...静。”

    林逾静也跪在陈京澍身侧,听到陈璇叫自己名字,立刻将耳朵凑到陈璇耳边,只听她说:“记住,答应阿姨的事。”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生命监控仪便发出刺耳的鸣叫,一串本就起伏微弱的折线,平直无限拉长。

    “妈妈!”陈京澍紧抓着陈璇的手,不住地揉搓,想把她快速流失的体温给找回,“求您。您再看看我,我不能连妈妈也没了。”

    再过几天,就是他19岁生日。

    原本他们三人,还约定了要一起出海庆祝。

    医生这时进来,见要拉走陈璇,陈京澍开始大力挣扎了,跪伏在地板上,死死抓着平车一腿不许离开。

    “我只有我妈了!”他咆哮着,一遍遍重复,直至声嘶力竭,“我只有妈妈了。”

    林逾静跪在他身边,只能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强行掰开。

    一同分离的,还有少年唯一的精神支柱。

    就像原本披荆斩棘,无畏风浪的勇舰,失去了指引方向的通讯航塔。

    “静静。”他眼睁睁看着平车消失在病房拐角,“我没有妈妈了。”

    林逾静就同他一起跪在地上,紧紧抱着他。

    那一刻,心中竟生出了拉着他一起逃出去的心。哪怕日子过得苦点,像只精灵藏进深山,只要她还能陪着他。

    “静静,地上凉,你起来。”他声音尽管悲戚,但还是惦念着她。

    林逾静颤抖着下唇,终于狠不下心,让他继续过这种无父无母的苦日子。

    她的大少爷,就该住在城堡里,享受陈家的权势。

    别住深山了,林逾静想,我送你进皇城。

    -

    陈璇葬礼那天,澎镇暴雨。

    旁边还有一户人家,逝者与陈璇同龄,一家子长辈儿女,悲声戚戚。

    反观陈璇墓前,只有一对年龄尚轻的孩子。

    这几日哭多了,此刻却是一滴泪也掉不下来了。

    陈京澍撑着把黑伞,无悲无喜,似乎接受了‘小小年纪,父母俱亡’的命。

    林逾静站在他侧后一步的位置,泪珠无声无息地砸在地面。

    只是手里握着的手机振动两下,一条无署名的短信进来:【进展顺利吗?】

    【您放心。】林逾静看着他侧颜,心像这大雨滂沱的天。

    但又默默祈祷:往后,我的少年,都要过晴天。

    陈京澍放下怀中的花,最后轻抚墓碑上陈璇的笑颜,再回头看向她。

    他眼神暮气沉沉的,但见她还在,好像突然又安心了。

    “静静。”陈京澍眼眶泛红,话音哽咽中又带了点祈求的意味,拉着她手摩挲道:“我现在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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