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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荼语气中的恶意明显的令人不适,胸腔中莫名涌出一股怒火,这就是所谓的愤怒吗?

    被人欺骗的感觉。

    无故承受他人恶意的感觉。

    少年不明白,为什么是他要遇见这种事情?

    他唯一的目的,明明只是想找到你而已。

    “我要离开这里——”

    少年起身,全然不顾眼下是何种情况,直接推门跑了出去。

    朝荼看着大开的房门,面露嘲讽,她没有上前阻拦,而是坐在团铺上巍然不动,自顾的喝着略微带着热气的茶。

    少年还记得来时的路,他没有多想,只是单纯的觉得只要走出去就可以了,却没有想过,一旦进了钿珠坊的人,又怎么可能轻易离得开。

    这也是朝荼没有半分阻拦他意思的原因,作为新人,总归是要熟悉下钿珠坊的规矩的。

    如她所料,少年连第一道门都没能走出去。

    他一心想离开,步伐急切,一路上也撞到过三三两两的人,明知是洪管事亲自将少年带进来的,显而易见的新人。

    而如今这位新人试图逃离,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拦。

    少年没注意到的是,这些人眼中看向他的目光透露着不怀好意,且看好戏的目光。

    阿言在第一道守卫处被拦了下来,他垂眸看着一左一右架在脖子上的刀刃,近的仿佛他只要因为害怕而稍微打一下颤便能轻易的将脖颈处脆弱的肌肤划破。

    他们记得他,在不到半个时辰之前,洪管事才带着眼前的少年经过这里。

    而现在少年单独出现在这里,目的显而易见。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洪管事轻易的让少年跑了出来,但他们的职责就是拦住所有没有进出信物试图逃跑的‘奴仆‘。

    在钿珠坊,有身契的都统称‘奴仆‘,即便是他们,即便是如今盛名在外身处于第四层的花魁朝荼也不例外。

    身上的称谓再好听,再威风,也不过是被钿珠坊拿捏住身契的‘奴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少年一双紫眸静静地看着两位守卫,仿佛并不在意架在脖子上的刀刃。

    守卫对视一眼,他们还是第一次碰到刀架在脖子上,却俨然巍然不动的人。

    就算诧异,他们也必须按照规定来。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们问你才对。”其中一名守卫说道:“擅自逃离者,我们有权利就地斩杀。”

    “但鉴于你是有洪管事亲自送进来的,你的命留不留自然是洪管事说了算。”

    “可笑。”少年不自觉攥紧了手指,似是在隐忍着什么。他还从未想过,自己生死决定权居然在一个人类手中。

    少年体内的力量虽然被造物主封印,但是身体的强度也不是刀刃能够轻易砍伤的。甚至于,只要他想,这两柄刀刃在他手中随时可以成为一堆废铁。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因为造物主在他的程序设定中有一条便是,不允许无故杀害人类。

    少年最初被制造出来的理由便是为了存放神明的那颗神之心,同时守护好她的子民。

    哪怕如今他处于岩神的地界上,可身体上的固有程序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限制。

    以至于哪怕他现在因为欺骗而导致胸膛处仿佛有一股怒火中烧,却也不能随意动手将这股怒火发泄出来。

    只能任由时间来浇灭,冷却。

    ——————

    朝荼看着对面茶杯中的热气渐渐散去,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暗自想道。

    估计差不多了吧。

    她扶着茶兀起身,从架子上拿了件外衣披在身上走了出去。

    朝荼的出场即便是在钿珠坊主楼内部也足够吸引视线,更别说楼内还有不少正在玩乐的客人。

    但钿珠坊的规矩严明,哪怕是客人也要遵守,所以即便他们看到了朝荼想要上前,也会有楼内的仆从将人拦下,然后任由他们看着望眼欲穿。

    朝荼过来时,少年正在让人用绳子给捆住。

    “你们停手。”她看着守卫,语气冷淡。

    看到她,两名守卫一怔,停下了捆绑的动作,却没有松开绳子。

    他们看了看没有盛装打扮,也没有带上仆从的朝荼,神色有些意外:“朝荼姑娘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来找人。”朝荼抬手指着少年轻轻点了点:“洪管事将他交给了我。”

    “现在,把他松开。”

    “朝荼姑娘,他试图逃跑,就算不直接格杀,按规矩应该送往惩戒室关上七天。”

    朝荼略带嘲讽的视线从少年脸上转移到两名守卫身上:“你以为,没有我的示意,他会想到要逃跑吗?”

    “只有亲自尝试过,才能明白钿珠坊并非他们想的这么简单。”

    “你说是吗?阿言。”

    少年没接话,冷静的仿佛这场闹剧中,他只是一个旁观的路人一样,完全没有处在话题中心的自觉。

    最后,朝荼还是将阿言带了回去,并没有让那两名守卫按照规矩给他送到惩戒室去。

    “你看明白了吗?”朝荼将少年领回去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什么?”

    “换了除我之外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让你完全免去责罚。”朝荼说道:“哪怕是带你来我这里的洪管事。”

    “他如果知道了你想逃跑,恐怕那张对你温和的表情就会立马变了,甚至会加重对你的惩戒。”

    “这就是我在钿珠坊的地位与话语权,而你要不了多久就会接替我的一切,包括这两项。”

    “我不想接替你。”少年说道。

    “那我不管,那是你之后的选择,我要做的,就是将你带出来,然后才好从这里彻底脱身!”朝荼才不管阿言之后的想法和选择,她看的则是她唯一能够赎身离开钿珠坊的机会!

    “你想离开?”

    听到这里,阿言有些意外,这个名叫朝荼的女人话里话外都在向他透露在钿珠坊只有爬的越高才能有地位掌握话语权。

    他原本以为朝荼对她如今的地位是满意的,却没想到她竟是想从这里离开。

    做她们这一行的,没有几个是自愿的,她已经算是幸运的,能够在钿珠坊有自己的选择。

    当初跟她一同被卖进来的那批人,活到现在的也只有她了。

    其余人不是受不了死了,要么就是因为长时间的接客而染了不可言说的病症,最后连死都死不干净。

    钿珠坊对她们来说,无异于华丽的坟墓,而坟墓之下又掩盖了多少她们的尸骨呢。

    朝荼没接话,只是掀开了纱帘将阿言领了进来,内室有两间房,一间寝屋,一间隔间,中间一道帘子隔开,隔间一般是给贴身服侍她的人住的。

    但是既然要带阿言,那么很多事情便不会顾及他,于是她指着隔间说道:“你以后住在这里,这里原本的住着的人我会让她搬出来。”

    阿言看着隔间的软榻点了点头,对他来说睡哪里都无所谓,本来他的睡眠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这么一折腾,很快就到了傍晚。

    她们的时间是日夜颠倒的,朝荼身边服侍的紫莲手法熟练的给她上妆盘发,另外的小丫头们将服饰拿出来一一挂好,又是熨烫又是熏香的,看上去忙碌的不行。

    若非她身处的地方的不对,说她是大家小姐的待遇也不为过。

    朝荼透过镜子看了一眼在她身后不远处坐着的少年,看似一脸认真的模样,实际上瞳孔扩散的压根没集中在一点上。

    她轻笑一声,抬了抬手示意紫莲凑近些,随后偏过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随后便扶着她起身跟着其他小丫头们进寝室换衣服去了。

    紫莲走到阿言身边,她抬眼看了眼少年精致绝美的脸,不由得面色红了红,垂下头轻声细语道:“郎君,我们姑娘说了,一会你便同我们一起跟在姑娘身后。”

    阿言的瞳孔瞬间聚焦,他看着凑在他跟前的少女,一股甜腻的味道从她身上传递过来,这副模样,倒是让他想起了当初在鞳鞴沙,吉田玲子也曾用过这种眼神看他。

    想到你的话,少年不由得挺直了腰背往后靠了靠,面色平静的询问道:“我也要一起去?”

    紫莲低着头,并没有察觉到少年的小动作与他眼底的几分抗拒,依旧轻柔着声线道:“是,姑娘是这么吩咐的。”

    “我知道了。”

    得了回复,紫莲起身往寝屋去,拉上帘子前还悄悄的又瞟了一眼,最后一脸通红的到朝荼跟前服侍。

    见她这副模样,朝荼瞥了她一眼笑道:“怎么,瞧中了?”

    紫莲红着脸没说话,只是细心的替她整理衣服。

    见状,朝荼自顾的说道:“我记得你快到年纪了吧。”

    “是,姑娘,下个月就到了。”紫莲小声说道。

    她虽然现在是跟着朝荼服侍的,但同样也是这行的预备役,她还有其他姑娘都是从小买来培养,可以说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都涉及,但这些也仅仅是提高她们身价的筹码罢了。

    等到了下个月,她的年纪到了,钿珠坊就会举行一场拍卖,将她的初夜拍出去,之后她便与朝荼是同行了,竞拍的人越多,她累积的名气也就会越高。

    但是也不是所有姑娘的初夜拍卖都能拍出去的,如果没有人看中,那么被拍卖的人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最惨的是丢进最底层,服侍那些底层人的。

    这里没有姑娘会希望自己是这个下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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