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因为不服从大哥的安排,便被人用手铐铐着,粗暴地丢进了一个四面是钢筋焊接而成的大笼子里。接着,他的手被人蛮横地一把抓起,锁在钢管上。

    等那人离开囚笼后,他才看清这里囚禁着十余人,每个人和他一样,全都被手铐铐着,锁在钢管上。个个灰头土脸,头发肮脏凌乱,半张脸糊得都辨不出性别。他只能根据头发长短判断,长头发的是女人,短头发的男人。他们大多是歪着脑袋,好像头立在肩膀上的力气都没了。

    监视的人走了以后,凌霄才小声开口问:“你们都深犯了什么错,被关进来的?”

    有个人怪声讥笑了一声:“新来的?”

    “嗯。”

    另一个男人带着沙哑着声音开口:“等着吧,等喂完一个月的蚊子再说。”

    东南亚气候潮湿闷热,呆的地方肮脏不堪,最是养蚊子。更何况他们这些被囚禁在笼子里的,跟畜生一样对待,不能洗澡,想尿尿就只能尿湿裤子。尿液的味道刺鼻,更是吸引蚊子。

    不等那男人说完,他已经痒得受不了。

    他感觉一二十只蚊子一齐朝他身上叮咬。奈何手被手铐铐在钢管上,根本无法动弹,只能靠扭动身体来驱赶蚊子。

    他就这样被囚禁了一个月,每日经受着蚊叮虫咬,身体变得麻木。每日望着眼前方寸的地方,望着有人被投进来,有人被拖出去。

    开始几天,他还会问问那些新进来的人,都是犯了什么过错被丢进来的。有人说,是达不到业绩;有人说是“泄密”;还有人说,是被洛哥看到偷懒。就是没有人跟他一样,不服从“业务安排”。

    看来,他还是这里的一块硬骨头。

    后来,他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每日就给一点食物,还都是剩下的馊饭。他已经连挑食的力气都没有了,给什么吃什么,不至于饿死。

    才几天功夫,他的声音就跟刚进来时听到的那些人一样,沙哑得不行。水也不给喝,难怪他们大部分人不说话,是真的喉咙干得说不出话来。

    除了饥饿口渴,他心里越来越绝望。他想,此生还有希望走出这里吗?

    直到一个月结束,他终于从那个囚笼里被放出来了。他以为他受到的磨难结束了,谁知,他又被洛哥拉到一排人面前。

    他的手依旧被手铐铐着,再次被问同样的问题:“愿不愿意干(诈骗)?”

    他依旧摇摇头。

    洛哥一抬手,马上,他就被一旁站着的彪壮大汉摁倒在地。接着,只有古装剧才看到的酷刑用在了他身上,他被当众扒掉裤子,拳头粗的木棍打在屁股上。

    五十大棍过后,他被两个大汉拖着关进了另一个囚笼。

    再次住进囚笼里,他的情况比上次更糟糕。酷刑之后,屁股被打得皮开肉绽,根本直不起腰,奈何手被手铐锁着挂在高处,他站不起来,就这么被吊着。没有疗伤的药水,伤口好得慢,每日伤口疼痛都得咬牙忍着。

    只到一个月过后,他再次被拖了出来。依然被问同样的问题:“你干不干?”

    凌霄瘫坐在地上,仰望着慵懒地歪坐在皮椅上、瞧着二郎腿的洛哥,沙哑的声音开口:“我—我—干。”

    洛哥皱了皱眉,说道:“给他瓶水。”

    一个小弟立马扔了一瓶矿泉水在凌霄脚下。凌霄下意识抓起那瓶没开封的水,“咕噜噜”猛灌了一大口。沙哑的嗓子如久旱的沙漠遇到一阵大雨,吸饱了水,终于有了点生气。

    洛哥一边看着他喝水,一边惺惺作态地开口:“早说嘛!啧啧啧,早点配合,也不至于受这么多罪。”

    他吸了一口小弟点燃后递过来的雪茄,悠闲地突出一口烟圈儿,带着征服之后的喜悦,说:“你可是我好不容易请回来的技术骨干,跟着我干,不会让你吃亏的。”

    “我交际能力不行,骗不了人。”凌霄说。

    洛哥听后,立马垮下脸来:“我这里不养闲人。你还不知道不听话的后果吗?”

    在洛哥的手又要抬起的时候,凌霄立马强调道:“但我英语不错,可以给你们做翻译。”

    他话说得急促,连带着眼里的恐惧和心脏慌乱地跳动着。

    凌霄在囚笼里待了两个月,尝尽了苦楚,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不能硬碰硬。

    他的这条命在这群丧心病狂的魔鬼眼里,简直就如蝼蚁一样贱命。自己不珍惜,还指望这群魔鬼可怜自己?跟他们硬碰硬,就如鸡蛋碰石头,占不到任何好处。

    好死不如赖活,只有活着才有“生”的希望。再次被放出来,他就要努力争取体现自己的价值,让自己先得到这群人的认可,然后想万全的逃跑之策。

    他虽然一来到这里就被关了两个月,但他周围听到的声音,都是说的中文。也就是说,这个诈骗园区里,绝大部分都是中国人。

    要说到与这些诈骗园区里的其他中国人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自己的英语不错了。

    所以他强调:我英语不错。

    洛哥立马垂下了那只要抬起的手,起身,背着手大步走着,留下一句:“先让他把自己收拾干净,再带他到我办公室。”

    于是,他被两个壮汉架着走。他饿得站不起来,身体重量全都压在了这两壮汉的身上。

    他被架到了一栋陌生的房子前。两个身材曼妙、姿容俏丽的女郎站在门口,他们都穿着一样的制服。进去后,他才看清,是类似国内的按摩房。

    两个壮汉把他抬到按摩床上后,就退了出去。接着,门口站着的两个女郎走了进来,开始给他脱衣服。

    “你们要干嘛?”凌霄有气无力地挣扎问道。

    “给您沐浴按摩。”一个胸卡上标着Yoyo的女孩回答。

    凌霄抬头望着她,带着祈求的目光:“先别动我。有吃的吗?先给我点吃的,等我吃饱了,自己来。”

    另一个女孩立马从房间的柜子里拿出一袋面包和一瓶矿泉水,还热情地帮他拎开瓶盖和撕开面包包装。两个女孩一口水一口面包地喂他。凌霄就这么被两个女孩招呼着,吃了两大袋面包,还喝完了一整瓶水。他终于感觉到吃饱了。

    “你们都是中国人?”凌霄望着面前站着的两个女孩问道。看样子,应该都是十八岁左右。

    他们都点点头。

    凌霄还欲再开口,那个叫Yoyo的女孩做了给噤声的动作,并指了指门口。

    他一秒懂了。门外两个壮汉可不是聋子,他们还处在被监视中,这里不适合他们聊天。

    “洗澡我自己来,就不劳烦你们了。”凌霄可不想这么尴尬地被两个女人目视着洗澡。里间有浴缸和淋浴室,他进了淋浴室。

    挨过棍刑之后,受伤的地方被打得皮开肉绽,衣裤吸收了血污后,仿佛第二层皮肤一样,粘结在他身上。当他要脱下的时候,有撕扯掉皮肤一样生疼。他咬牙忍受着,直到热水兜头冲下来,他才感到身体活过来了。

    洗

    漱完出来,换了一身干净的夏装。接着,两个女郎在镜子面前给他理发和刮胡子。他全程闭着眼睛,不敢直视那面镜子。两个月没洗头刮胡子,他能想象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大概跟逃荒的乞丐没两样了吧。

    等一切收拾干净,他才敢照照镜子。比起印象中的自己,他现在脸瘦得很,颧骨深陷,看起来严重的营养不良。

    道完谢,他走出了这道门。

    他突然感受到室外一阵热浪袭来,还有头顶刺眼的日光。他本能地眯起了眼睛。

    门口已经有一辆黑色小车停着。

    一个壮汉帮他拉开了后车门,并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凌霄深吸了一口气,钻了进去。

    洛哥的办公室。

    这是个在厂房里隔出来的房间,门口一面中式的古朴屏风算是一道门。还没进去,一阵温度极低的冷气便窜出开,将他包裹起来。

    他被请到一个黑色皮椅上坐下。屁股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但一个月没碰过椅子,他第一次发现坐下是这么舒服。

    “饿了吧,吃点,随便吃。”洛哥指了指他前面茶几上摆放着的几盘水果,热情地招呼道。仿佛凌霄之前遭受的非人待遇,不是出自他之手。

    金黄的香蕉、碧绿的葡萄、红红的火龙果,凌霄看着直吞了几口口水。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伸手去拿,洛哥已经先一步起身,从香蕉串上扯下两根塞到他手上。

    “吃吧,别客气。”洛哥挥挥手道。

    凌霄望着手里的香蕉,挤出一抹笑,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客气啥!”他拍了拍凌霄的肩膀,豪气万丈道:“在我这里,只要你好好干,哥保证你顿顿有肉吃!”

    凌霄笑笑,剥了香蕉皮,大口吃起来,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道:“嗯,好吃!”

    洛哥一手推开茶几上的果盘,一屁股坐在茶几上,翘着二郎腿道:“现在生意不好做啊!我们原先设好的套路,上钩的客户越来越少喽!”

    他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盯着凌霄问:“听骁哥说,你是博士?”

    骁哥?看来王骁和他们就是一伙的!还是诈骗集团的头目之一!

    他在牢笼里囚禁的时候,当然已经想明白了这一层,想到王骁也是诈骗集团的一份子。只是没想到,他已经混到了诈骗头目。

    而他一切苦难的起点,便是这个王骁。他想如果他能活着出去,他一定要去警局揭发这个衣冠禽兽,让王骁为他自己的滔天罪行付出应有的代价!

    心里愤怒到了极点,但他表面却要表现得异常平静。

    “嗯。”凌霄点点头。

    洛哥满意地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博士,博士好啊!我们这里正缺少你这样的人才!”

    “我一直琢磨着拓宽客户源。中国人,真是越来越精了,我们的生意越来越难做。我在想着你来了之后,我们把客户拓展到其他国家去。”

    面对洛哥的畅想,凌霄不吭声,心里充满了鄙夷。一个诈骗犯,整体想的是怎么骗人骗财,还说得这么豪情万丈,仿佛要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似的。

    “嗯,还有,你不是英语好吗?帮我抓住那些高层次的中国客户。”洛哥自言自语道。

    这场“谈心”之后,凌霄开始忙起来。他被委以重任,翻译大量的诈骗套路资料。

    收到这堆资料时,他简直叹为观止。一百多个套路,分成电信和网络诈骗两种,负责诈骗的业务员扮演各种身份,可真是花样百出。每个套路都有详细的交流要点。初略地看了几个套路资料后,他发现电信诈骗套路讲究“快、准、狠”,速战速决,一般在一周内要结束;而网络诈骗的套路则讲究“慢慢煮”,从交友第一天开始到成功骗到钱,大多数都安排了十天到三十天不等的交流要点,层层深入,让人不自觉陷进去。但总而言之,都是要先“攻心”,骗取信任。这心,便是同情之心、贪婪之心。

    而他自己,便是因为贪婪之心,急于赚到大量的钱,才会入了王骁的圈套。现在想想,自己当时怎么不留一丝清醒去分辨这是个骗局?

    比如,他王骁具体是干什么的?在什么公司?他的职位是什么?他为什么连一份简历都不要,就能给我介绍工作?前一天跟他说了帮忙介绍工作,怎么两天内他就说有工作介绍给自己了?难道公司是他开的不成?

    现在,他完全能明白了:王骁,就是诈骗集团里负责输送业务人员的头目。

    他在中国以介绍高薪工作为由,将人骗到泰国湄索,然后由叫“陆哥”的将人偷渡到缅北妙瓦底,也就是他所在的诈骗集团大本营。

    而当时的他,为了筹钱,居然主动找到了诈骗集团的头目之一。入了恶魔的眼,怎么可能逃得掉?

    翻译的文件很多,他故意做得慢,拖拖拉拉地,等资料全部翻译完并交稿,五个月便过去了。

    这期间,洛哥也怀疑过他是故意做得慢而拖延时间,但看他每天都在办公桌前伏案工作,每天都能交出一部分工作成果,便也就好吃好喝地招待他,还经常带他参加各种集团内部高层的聚会,说是帮他拓展见识。他对于这种“好心”,当然很是抗拒。这种应酬的场合,除了灯红酒绿,推杯换盏,吸毒、嫖.娼一样不少。他完全不适应,更别说接受了。他先找借口不去,在洛哥即将要发威之时,才会服软答应一起去。去了之后,也是坐在角落里,极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几次之后,洛哥便不再热心拉他去了,他感觉自己逃过了一劫,可他也清楚,自己正在逐渐失去洛哥的欢心。可那又能怎么办呢?他不是一条会讨人欢心的狗。

    凌霄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王骁敢明目张胆地做着这样的犯罪勾当,他到底藏在哪里?

    王骁肯定不在中国境内。要不然怎么能逃过中国警方的法网?那是藏在新加坡、泰国,还是缅甸呢?

    这个问题,洛哥应该可以给他答案。

    他也不能直接王骁了,因为联系方式没有了。他的手机,早在他在泰国的湄索机场被陆哥绑走之后就不翼而飞。

    所有的翻译工作做完,便是来这里的第七个月,洛哥要求他开始上岗营业。

    他的噩梦又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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