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半。

    吃完晚饭,黄欣雨要写家庭作业,梁雪莹怕妹妹黄昕凌打扰到她,变带着妹妹去了楼上玩。

    黄家这一室一厅的房子,住不了一家五口人,幸好他们住的顶楼,还自带一层阁楼。阁楼上有客厅和一个小房间。公公便是住在阁楼的小房间里。梁雪莹带着黄昕凌在阁楼的客厅里玩。

    这里堆放着很多玩具,黄昕凌一上来,便如回到大海的鱼儿,欢快得不行。梁雪莹便让孩子自己玩,她抽空看看手机。

    她先前问他午饭吃什么,果然,王先生给她发微信留言了。

    Liam Wong:【I ate seafood for lunch.】(我午餐吃海鲜。)

    Liam Wong:【I have to go to my workers at the working now. Please leave your messages, and I will get back to you when I get off work, have a nice evening.】(我现在得去找上班的工人了。请留言,我下班后会回复你,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

    王先生简单的几句留言,随口一句【have a nice evening】,梁雪莹却觉得这个夜晚都与众不同了,似乎燃起了她对生活的一线希望。

    凌晨五点。

    梁雪莹睡醒了。她解锁手机,打开微信,昨晚十一点多王先生给她留言了。

    Liam Wong:【Hello, dear friend, how was your day today? I just got off work.】(你好,亲爱的朋友,你今天过得怎么样?我刚下班。)

    今天是认识王先生的第二天。一觉醒来,就能看到王先生的信息,她感觉很好。只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问候语,但她心里却莫名地开心。

    这一天,梁雪莹工作上不怎么忙,她怕错过王先生的消息,便时常看手机微信。可一天过去,直到下班,也没收到他的任何消息。梁雪莹讪讪地回家了。

    吃了晚饭,再开手机,王先生的微信对话框有两条未读消息。梁雪莹雀跃得不行。

    Liam Wong:【Hello dear, good afternoon over here and good evening over there. How are you, and how was your day today?】(你好,亲爱的,这边下午好,那边晚上好。你好,今天过得怎么样?)

    Liam Wong:【I imagined you were asleep when I got off work, because we have about 6 hours time difference.】(我想我下班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因为我们有6个小时的时差。)

    梁雪莹带着些许雀跃、些许抱怨回复他。

    Sheery:【I’m not busy at work today, I feel a little bored.】(我今天工作不忙,我觉得有点无聊。)

    Sheery:【Today the shopping website has a special event, so I bought a few summer clothes. Are you busy today?】(今天购物网站有一个特别的活动,所以我买了几件夏装。你今天忙吗?)

    问他忙吗,是想他给一个解释,为什么一天不联系她。

    信息发出去,半个小时后,他回信了。

    梁雪莹一条一条认真读下来。

    Liam Wong:【Hello dear, so sorry for my late reply, I just received your messages due to my poor network signal over here, it’s so poor and annoying. I hope you understand me?】(你好,亲爱的,很抱歉这么晚才回复你,因为我这边的网络信号不好,才收到你的信息,网络太差了,很烦人。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他为自己这么晚回复她的消息而道歉,并解释是因为他那边的网络信号不好。昨天已经说过一遍网络信号不好,今天再次强调这个,梁雪莹便深信了:他那里的网络信号是真的不好。

    好吧,没及时回复消息,情有可缘,就原谅他吧。

    Liam Wong:【Oh, I see, I’m here now so we can talk ok? Are you still at work now? I’m sorry for my late reply.】(哦,我明白了,我现在在这里,我们可以聊天了,对吗?你现在还在上班吗?很抱歉我回复晚了。)

    Liam Wong:【Wow that’s good, I hope you also bought some nice clothes for my nieces.笑脸.jpg】(哇,那太好了,我希望你也给我的侄女们买了一些漂亮的衣服。)

    梁雪莹从第一天认识他,就发现他英语很好。他说的每句话都很完美,没有任何的语法毛病以及单词或字母输入错误,连大小写的错误都没有。她英语可没那么好,为了跟他无障碍沟通,她都要在手机上打开一个翻译软件,帮她把想说的话翻译成英文。

    有时候,她也会用微信自带的翻译功能,将他发过来的大段文字翻译成汉字。就比如上面一段话里,“nieces”这个词,她就不认识。经过微信翻译后,她才知道是“侄女”的意思。

    看完翻译后,她笑了。

    这人还真是自来熟,才认识的第二天,就将她的孩子称呼成侄女了。

    好吧,随你。

    她再看一遍这句话,他居然记得她有两个孩子,还善意地提醒她也为孩子们买衣服!

    她突然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的,心里更是生出一种自愧不如的感觉。因为她这次还真就只买了自己的衣服,没给孩子们买。

    Liam Wong:【Yes my dear, I'm always busy everyday, as the boss here, I have to make sure everything is in order, and I have to give them instructions and make sure they work according to the instructions to get a better results, I believe you understand me right? But I can also creat time for myself as the boss. Not quite long I finished having my lunch, and just finished taking a nap, so we can talk for a while before going to join my workers at work ok?】(是的,亲爱的,我每天都很忙,作为这里的老板,我必须确保一切都井然有序,我必须给他们指示,确保他们按照指示工作,以获得更好的结果,我相信你理解我的意思,对吗?但作为老板,我也可以为自己创造时间。没过多久我就吃完午饭,刚刚睡了个午觉,所以我们可以聊一会儿,然后再去和我的员工一起工作,好吗?)

    这是他在回复“Are you busy today?”这个问题。

    梁雪莹从他的话里,了解到现在的工作状态:作为老板,他要为他的员工、他的工作负责任,所以他很忙,但他会抽出空余的时间来跟她聊一会儿天。

    这句话,让她对他先前的些许抱怨一下子烟消云散。他会抽出仅有的一点休息时间来跟她交流,她还有什么好埋怨的呢?

    她和黄棣现在的状态,大概可以用“表面夫妻”这个词来形容。

    在孩子和长辈面前,他们扮演着夫妻,而背地里,除了孩子的话题,他们已经无话可说。与其说,他们是夫妻,不如说,他们更像是住同一个屋檐下、各自生活的邻居。

    工作久了,经常联系的朋友越来越少,跟曾经无话不谈的男闺蜜的聊天也停留在几年前。梁雪莹忽然发现,已经好久没有跟一个异性朋友这么聊过天了。她很珍惜这个朋友。

    接下来的几天,梁雪莹发现,她和王先生的聊天都集中在晚上和凌晨四五点。这两个时间分别对应了他那边的中午和下班后。

    她想,他可真是一个很忙的人,但她无论什么时候给他发消息,都能得到王先生的回应,并且她的每一条消息他都有回复,他是在自己的休息时间见缝插针地来跟她聊天,足见王先生对自己的重视。

    最开始,他们聊一些各自的家人。王先生提到自己的父亲在自己三岁时便去世了,母亲带着他在中国生活了两年,期间受到了来自父亲的兄弟的虐待,他们甚至侵占他父亲的财产。母亲便带着三岁的他到了波兰,并在那里定居了。她用自己勤劳的双手抚养他长大。然而,两年前,他母亲因为新冠去世了。

    王先生的身世和遭遇,让梁雪莹的同情心和怜悯心开始泛滥。她想,如果他在身旁,她一定会伸手抱抱他。

    王先生畅想说,他真想快点结束这里的工作,迫不及待地到中国来定居,买一个房子,成立一个公司,结婚并定居下来。然后他便问起了上海的房价。

    梁雪莹作为一个久居上海的新上海人,友善地提醒他:外国人必须在中国居住至少一年以上才能买房,所以,建议他先租房住。她甚至热情地说自己有一套房子,两室一厅,正好下个月月底到期,他来上海后,可以考虑租她的房子。

    王先生很是惊讶,问她:你有两套房子?

    梁雪莹解释:她只有一套,在出租的那套才说她的房子,而现在住的房子是她先生的,产证上没有她的名字。

    这也是她一直耿耿于怀的原因之一。她和黄棣结婚之前,黄棣就买了房子,她的名字没有加到产证上,等他们换了现在的房子,黄棣仍然不想在产证上加自己的名字。何况那时候,她已经怀孕了,即使老二的即将到来都改变不了黄棣心里的想法。所幸房子置换后,他们有了一点闲钱,便在郊区又买了一套房。这次,梁雪莹终于争取到产证上只有她一个。所以,即便他们是夫妻,梁雪莹也认为,只有郊区的那套房子是属于自己。

    王先生便问:你的房子价格多少?

    梁雪莹如实回答:房子在郊区,75平,总价不超过两百五十万。

    王先生回答得很委婉。

    Liam Wong:【I would like to live in the center city. You know I don't know or have anyone in china except you, so I would want you to help me look for a house in the center city, and if possible I would like to live close to you.】(我想住在市中心。你知道我在中国除了你没有认识的人,也没有亲戚,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在市中心找一个房子,如果可能的话,我想住得离你近一点。 )

    梁雪莹感觉自己的小心脏不小心被牵动了一下。她真的是佩服王先生的说话艺术了。他不想租她在郊区的房子,只因为他再这里无依无靠,想离她更近一些。拒绝得很体面,甚至还让她有些心动。于是,梁雪莹又根据他的要求,在网上帮他看房子。

    除了房子,王先生又聊起了买车。他提起自己在波兰的时候,买了一台奔驰的车,但在离开波兰之前,已经卖掉了。

    梁雪莹不禁感叹起王先生对物质生活的高要求了:一定要住在城中心,连代步工具都要选一辆豪车。而要能支撑起这种高消费,王先生的一定收入和存款不小,不是她这种工薪阶层所能拥有的。

    这种消费的差距,没让她觉得自卑,反而跟王先生每日朝夕交流,她更加肯定: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近了。

    王先生又提到了自己到中国后成立公司的事,他想邀请她加入自己的团队,因为他不懂中国的税收政策等,而她能帮助到他。

    梁雪莹回复他:我不知道我是否合适作为你团队的一员,并且因为我有房贷要还,我需要一份稳定的薪水。

    王先生回复她了,那语气里似乎蕴藏着怒气,但说得很绅士,甚至很包容。

    Liam Wong:【Do you think I can't pay you well? Of course you can be part of my team, you can be my manager, while we work together and achieve our dreams.】(你觉得我无法支付你的薪水吗?当然,你可以成为我团队的一员,你可以成为我的经理,让我们一起努力,实现我们的梦想。)

    梁雪莹便趁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可以先兼职吗?而现在的工作负担不重,我有余力可以帮你。你能给我一些公司的股份吗?

    Liam Wong:【Thank you for willing to assist me. But do you mean you want a part-time job while you work with me? Or you want a part-time job now as your current job doesn't have much workload? I'm sorry I quite don't understand. And about having some share of the company, I think we need to talk about it properly when I come ok?】(谢谢你愿意帮助我。但你的意思是你想在和我一起工作的同时做一份兼职吗? 或者你现在想做一份兼职,因为你现在的工作工作量不大? 对不起,我不太明白。至于公司的股份,我想等我来的时候我们再好好谈谈,好吗? )

    梁雪莹看到王先生的回复,有些哭笑不得。

    她不禁感叹:老外的思维和中国人就是不一样,她说的话,都可以曲解出两种意思了。但讲到公司股份,他又能准确理解,然后说等他来的时候再好好谈谈。关键地方,他还是能一点都不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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