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眸之中迸发出的恨意与凉薄,丝毫不似作假,月姝清瞅了眼松竹错愕的目光,径直朝冷宫走去。

    月姝清一走进去,便觉一股凉意裹挟全身,这比上回她入时还要冷。

    她推开门,见屋内并未升起炭火,甚至这儿比外头还要冷上好几倍,屋内还有股发霉腐臭的味道。

    少女秀眉微蹙,面上露出嫌恶的表情,她抬手轻轻扇去萦绕在鼻间那令人作呕的气味,转眸看向已跟来的松竹:“怎屋内连炭火都未升?而且这是什么味啊,都臭了。”

    她语气之中是说不尽的无语以及嫌弃,月姝清在说完这句话后,实在是太难闻了,她不得已转过身,倚靠在门口大口大口呼吸着。

    “回公主,属下并无余银买炭火了,这几月都是靠汤婆子才勉强渡日的,至于腐臭,是我家殿下日日吐着,没打扫干净才如此。”

    月姝清耳边响起松竹有些愧疚的话语,她侧目,目光隐隐有些怒色,说起话来还带着点儿怒意:“等本宫回去后会让浅云送些炭火来的,明儿个虽要开春,可仍旧冷的很,不升炭火怎行?”

    反正都是些快要发霉的炭火,索性都给他,反正也没处给。

    明明她的每个字眼里都透着关心,可细听之处才发现根本就是麻木,甚至没有一段儿温度可言,清澈而冷冽。

    松竹听后,自是千恩万谢。

    月姝清忙抬手朝他摆摆手,让他不必如此。

    待她缓够气后,深深地吸上一大口外头的空气后,才走进去。月姝清看向床榻上的宋知闲,只见他双颊深陷,肤色比平常还要白上好几个度,又显得如此苍白,更衬着眼尾处那抹嫣红,更加刺眼。

    他唇瓣甚至因长期干燥都起了死皮还有裂了口子,就如同长时间没有经过浇灌而开裂干燥的土地一样。

    床榻上的人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竟睁开了眼,他那双空而无神的双眸在看到她的那一瞬,忽而亮了一瞬,但似乎又想到什么似的,又绝望闭上了眼。

    “前几日你不是挺能耐的吗?怎今日见了我跟见了条死鱼似的。”

    月姝清见他如此,忍不住怼了一句。

    她眼眸之中露出丝毫不屑与无情,可下调的唇角似乎在映射出她内心某处。

    不知是被她怼的给气醒,还是真的苏醒了,床榻上的那人又睁开双眼,露出较为疲惫的双眸来,说出的话儿更是虚弱中带着点儿沙哑:“阿清……是你吗?”

    她见宋知闲在说完这句话后,竟伸出有些发颤的手想要触碰她,幸亏她躲了过去,才使得他扑空了。

    不过在他扑空后的那一瞬,他眼眸有些失落,接着又像是想到什么般,唇边拉起一抹苦笑,就好像明白什么似的,眼底的落寞似乎要溢出眶来。

    宋知闲看着她,像是想要透过她,看着什么,他唇瓣微张,终是没落下话来,只是喉头艰难的动了动,像是将即将说出口的千言万语一同吞进肚里。

    “不然你以为是谁?本宫今儿个正在兴头上,故想着来瞧瞧你,没想到你竟成了这副样儿?”

    她眼底翻涌着别样的情愫,甚至连视线都不愿落在宋知闲身上。不知是太嫌恶还是其他原因。

    宋知闲眼眸微垂,那双眸子里头似乎有说不尽的情愫,但最终还是化为了一句:“你走吧,日后,也无人会强制你做不喜欢的事了。”

    他声音沙哑的如同微风吹起一堆落叶时发出的沙沙声。

    月姝清听到这话,目光才又落回他身上。

    她那双眸子竟不知为何泛着盈盈泪花,但眼神之中依旧透着一股子固执,就在月姝清即将开口时,她忽然感觉到一侧脸颊不停被温热所覆盖,这样让她不由得侧目而看。

    月姝清见松竹端着一碗冒着少许氤氲热气的白粥立在身侧,她看了一眼白粥,又看了眼丝毫没有一点儿气色的宋知闲,终是开了口:“好,我可以走,但你得先把这碗粥当着我面喝完,我再走。”

    她语气之中带着点儿些许无理取闹,甚至还在说完这一句话后,对着松竹使了个眼色。

    松竹自是会意,忙不迭地将粥端到宋知闲唇边。

    而宋知闲只是费力地掀起眼皮看了眼那碗粥,热气虽直扑向他的整个面容,可宋知闲却一点儿温度都没有感觉到。

    他只是目光有些呆愣地看向月姝清,眼底翻涌着任何人都不明白的情愫,宋知闲摇摇头,唇边微微上扬一个弧度:“我可以喝,但是,你得喂我喝。”

    宋知闲说着话根本就不觉得害臊,而且在当下他这个生大病的节骨眼下说这种话,竟有种理所当然的错觉。

    月姝清听到他这一句话的瞬间,便觉着他疯了。

    更是直接站起身来,抬起手指着他怒道:“宋骗子,你别得寸进尺!本宫看你喝粥已是你的荣幸!”

    她被气得就连伸出的手指都带着怒火。

    月姝清看着他那副要死要活的模样,简直是又想哭又想笑,她指着宋知闲半晌后,端起那已被松竹吹得快半凉的白粥,直接一手捏住他鼻子,让他下意识地张嘴呼吸,还顺道让松竹吹凉粥面,她慢慢给他灌下去。

    她在“喂”他途中,粥不停地从他唇边溢出,她丝毫不在意,甚至将空碗直接递给松竹,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刚才那碗粥早就被松竹吹凉了,实则就温温的,也就看起来烫而已,她端起来一点温度都没有。

    月姝清肺部像是被拉扯着,不停大口呼吸着空气,可得到的却只有恶臭腐败的气味,她看了他一眼,眼底情愫令人难以捉摸:“这下你可满意了?你得好好吃药好好用膳,不得死,明白了吗?”

    她揪住他的头发,逼迫他看她,她眼眸深处渐渐浮起一抹阴冷,那股冷意渗透着他的肌肤,他总感觉,她看他的眼神,像是在那儿瞧过?

    他们距离又极近,近得让宋知闲都能感受到她温热的鼻息扑洒在他那有些干燥的肌肤上,甚至有些痒痒的,他甚至都能数清她有多少根睫毛,却仍是被她那冰冷的眼神给刺到了。

    月姝清像扔一片叶子般随手放开他,而她满眼无情,径直朝门口走去时,则停了步子,她像是压制着内心的话语般,使整个胸腔都随着她的呼吸起伏着。

    她还是没有回头,语气如切冰碎玉,丝毫没有了往日的温度:“过几日我便来看你,望你真的能做到我刚才说的那些。”

    月姝清说完这些后,便走了,没有一次回头的举动。

    而宋知闲,则呆呆地望着月姝清走时的方向,仍由松竹为他擦拭唇边的粥,直到半响后他才语气冷冽道:“你说,她会不会已经知道我是装的?”

    此刻的他,神采飞扬,红光满面,哪里还有刚才虚弱不堪,半死不活的样子。

    他用余光瞥见松竹替他擦拭的动作顿了下,又看了眼他的脸色,肯定道:“殿下莫要多心,如今身子还才好些,莫要动了气才是。”

    宋知闲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不由分说地拿走松竹手上的帕子,用力往地上一扔,并冷眼瞟他:“我累了,你先出去。”

    他看着松竹捡起地上帕子并走出去时还将门顺道带上后,宋知闲才蜷缩起身子,并用手按压着心口处,他眼眸中噙着泪花,甚至还带着些许薄红,眉宇间尽显痛苦,更显孤零脆弱。

    此刻他的胸口如同被用利刃一刀一道刮着的疼后又变为用刀柄往里一顿翻搅的疼,而这个直接让他疼得喘不过来气。

    最后那股疼痛变成被雷击中般,又酥又麻。

    宋知闲拼命抑制着,长长的睫毛遮住眸中那不为人知的情愫,待他反应过来时,床单早已被他抓破。

    而他则大口大口呼吸着,可进入他鼻腔的,正是月姝清最厌弃的味道。

    她厌恶的,何止是味道?

    ——

    月姝清回了清云殿时,浅云忙迎了上来,询问她都去了哪儿,不是只跟他们说什么时候去万象神宫吗,之类的话。

    她闻言,忙朝她摆摆手,接过她端来的茶碗后,说道:“本宫原本可以早到的,可是遇到了只会演戏的疯狗,故耽搁了些许时辰。”

    月姝清说完这话后,便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水,看起来渴极了。

    浅云自是能听懂月姝清说的疯狗是何人,待她喝完水后,浅云才又问:“那公主定了何时去?”

    月姝清经她这么一说,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跟沈家兄妹说何时去,所以伸出双手,一把扣住她的双肩,语气认真道:“对了,你现在就去沈国公府上跟他们说,今日戌时进宫来一趟,如果沈国公问,就说是我让的,听明白了吗?”

    直到浅云点头,她才放开她。

    她看着浅云离去的方向一会儿,便转身离去准备去万象神宫时,便听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奴婢步冬,见过四公主。”

    月姝清闻言,有些狐疑中又带着点儿警惕地回了头。

    只见不远处正站着一名宫娥,那宫娥生得圆脸细眉,薄唇挺鼻的。

    瞧着很是眼生。

    “你是何人?”

    她努力在脑子里搜刮,想想自己是不是见过她,很显然,并没有见过。

    甚至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月姝清此刻的目光,变为审视和戒备。

    “奴婢乃南贵妃身边的宫娥,贵妃娘娘是想,让您去万象神宫一趟,她有事寻您。”

    她语气不急不躁,甚至还透着一股清凉像是山间不停流淌的小溪。

    月姝清听到“万象神宫”这四个字时,身躯猛地一震,直觉告诉她,南挽邀她去万象神宫不只是单单说事这么简单。

    不过她也不太确定是什么。

    “让我一个人去?”

    她抬手,用不可置信地语气指了指自己,甚至眼底都开始浮现出不解和些许的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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