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九月的风,街边的梧桐渐染金黄,海月遥也即将启程前往京都,执行晋升一级的长期任务。

    此次任务似乎与诅咒脱不了关系,已有七人因此丧生。死者出现肋骨向内翻折,穿透胸背的诡异情况,脏器被翻折的肋骨刺穿。现场景象宛如人类翻生了骨翼,触目惊心。

    显然,这不是正常的死亡方式,诅咒的源头仍需深入调查。

    其实,这任务本身并无太多值得注意之处,真正让海月遥心情低沉的,是她的搭档并非熟悉的冥冥前辈,而是一个陌生的咒术师——加茂宪彦。

    又是御三家的人啊……海月遥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禅院直哉的脸庞。如果这位新搭档也是那种让人迷惑的类型,她真担心自己在任务途中会不会忍不住揍他一顿。

    “如果对方没惹你的话,还是要保持基本的礼貌,不能像以前那样无视陌生人。”夏油杰深刻地演示了什么叫“儿行千里母担忧”。

    初中时,要是与陌生人组队,海月遥总能完美诠释“沉默是金”的真谛。

    “……”我暴露了吗?

    “别转开视线。”夏油杰略显无奈。

    ……

    总之,抵达京都时,海月遥勉强听从了夏油杰的建议,虽不算热情,但还是做了自我介绍:“东京校二年级的海月遥。”这比起她以前的自我介绍已经多说了几个字,对她而言,这无疑是巨大的进步!

    而坐在她身侧的,正是此次晋升任务的协作者——加茂宪彦。

    这位青年约莫二十六七岁,身材高挑,气质温润。他身着上黑下灰的纹付羽织袴,一头及腰的黑发被束成高马尾,垂于脑后。弯眉细眼嵌在他玉白的脸庞上,流露出几分古典韵味。然而,美中不足的是他光洁额头上那道明显的缝合线。

    海月遥对他的第一印象可以用两个词来形容——装和卷。

    装在于他执行任务时还穿着如此正式的礼装,说不定袖子里还藏着一把与之配套的白扇。这符合她对大家族或京都人的刻板印象。

    好担心他突然鞠躬给她打招呼。如果他鞠躬的话,我能假装自己是外国人吗?海月遥凝重地想。

    至于卷,则是因为他额头上的缝合线显然表明他之前受过伤,现在就急于出来执行任务。要知道,这种外露的线通常是不可吸收线,缝合后7到10天内必须拆除,否则会被身体视为异物,引发发炎等不良反应。

    难道这个人脑袋开瓢不到一周就出来做任务了?这次任务的酬金究竟有多高?

    但明明是大家族的子弟……会缺这笔钱吗?(以后她就知道,有些特一级咒术师,会因为酬金高昂接任务——点名某一位禅院家家主。)

    但这些都与她无关。海月遥兴趣索然地移开视线。

    “我是负责协作的加茂宪彦,之后也请海月小姐多多关照了。”加茂宪彦轻笑出声,并未因她的冷淡而介怀。

    [已添加人物:???]

    系统提示音弹出。

    等等。

    她抬眼看向加茂宪彦。

    假名?

    为什么要报假名?

    为了隐藏身份?可明明都已经光明正大地把脸露出来了。是不怕被我查?

    不过也说不定只是大家族独有的傲慢,比如说你这样的鄙贱之人不配知道我的名字之类……海月遥在心底开了个玩笑。

    “我的脸有什么奇怪吗?”加茂宪彦察觉到海月遥沉默的时间稍长。

    “啊……加茂君长得有点像我的朋友……”海月遥眨了眨眼,面不改色地说道。

    对不起了,杰!海月遥在心中默默忏悔。

    “是吗?”加茂宪彦意味不明地感叹,却并没有抓住这点不放,“海月小姐已经看过任务情况了吗?”

    窗外的景色飞快地掠过,如同快速闪回的电影片段。海月遥转头看向窗外,只见天空笼罩在阴沉的云雾之下,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雨水。

    她托着下巴,淡淡回应:“大致看了点。”

    “根据目前掌握的信息,最早的事件发生在一个月前的京都东山区。当时,一名流浪汉在卧云桥下被发现身亡,死因是肋骨内翻导致的心肺受压迫窒息。随后的几周里,类似事件接连发生了六起,而上周更是高达三起。尤为令人震惊的是,最近一起事件的死者肋骨严重内扣,不仅刺破了脏器,甚至从背部翻转刺出。”

    加茂宪彦缓缓说道:“显然,诅咒的速度和强度都在迅速增强。”

    他倒是说得仔细,可惜全是任务报告里有的内容,一点新的补充都没有。海月遥斜睨了他一眼。

    加茂宪彦似乎察觉到了海月遥的目光,他转过头,对着她温和一笑,安抚道:“海月小姐,由于此次任务是你的晋升任务,因此,在多数时刻,我会避免干涉。但若有需要,我也会全力相助。”

    或许是受到禅院直哉的影响,海月遥对御三家本就没有好感,再加上对方报假名,更增添了她心中的警觉。她并不是敏锐到能洞察对方的心思,只是本能地像只野猫,遇见陌生人时便保持警惕。

    之后抽空拜托其他人查一下加茂宪彦吧?她思索着。

    “我长得真的和海月小姐的朋友很像吗?”加茂宪彦的声音打断了海月遥的沉思。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白扇,轻抵在嘴边,脸上笑容依旧。他如同刻板印象中的京都人一样,含蓄地提醒海月遥:她的注视已经持续很久了。

    “嗯,很像。”海月遥佯装苦恼地叹了口气,移开了视线。

    加茂宪彦似笑非笑:“那倒是我的荣幸。”

    顺着他的话演一下得了,海月遥没有继续和他对戏的闲心思,她又低下头,仔细看着辅助监督给她的任务资料。

    车内陷入了静谧般的沉默,只能听见偶尔的翻页声,和几人清浅的呼吸声。加茂宪彦没有得到她的回应也不恼,视线短暂地在海月遥身上停留片刻,又移向了窗外低压的天空。

    要找到诅咒的源头,关键在于发现这几位受害者的共同特征。然而,他们性别各异,年龄差距极大,身份从流浪汉到富商不一而足,甚至死亡地点也各不相同。从这些基本信息中,根本难以找到共同点。

    “死者生前有没有出现异常症状?”海月遥问道,她需要判断诅咒是持续型还是即死型。

    “这个还不清楚。”在前排开车的辅助监督平静地回答。

    海月遥对京都这边辅助监督的效率感到惊讶,这不是在收集死亡信息时应该顺便询问的吗?

    “那么,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她接着问。

    “去最后一位受害者的家中。”辅助监督回答。

    好吧,至少他知道在最近的案例中,诅咒的规律可能更加明显。但海月遥最不喜欢的就是与受害者家属交流以套取情报。

    看来这次任务要花费不少时间了。她闷闷不乐。

    ……

    他们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黑压的天空早已垂下泪,雨声淅淅沥沥,惹得人心烦。

    日本传统的丧葬仪式被称为“三日葬”,包含纳棺、通夜、葬礼与告别式、出棺、纳骨等一系列步骤。

    今日恰好是最后一位逝者离世后的第三天。家属刚完成出殡仪式,便迎面遇上了前来询问的三人。

    一位年长女性领头,她身着一袭黑色和服,虽表情平静,却隐约透露出淡淡的愁绪。

    海月遥稍候片刻,见其他两人均沉默不语。

    行吧,我来问。

    她开口:“你好,请问关于那位逝者——”

    话未说完,加茂宪彦轻轻挥动手中的白扇,扇骨遮住了她的嘴。

    “请节哀。”他眉间微皱,有如罩上一层黑云,“对于藤原先生的离世,我深感悲痛。”

    “我明白您的心情,但为了查明真相,让逝者得以安息,我们仍需要询问一些问题。”

    “若诸位方便,能否前往一个更安静的地方?此处并不适合讨论这些。”加茂宪彦提议道。

    ……

    最终,那位年长的女性独自到来,而其他人则继续忙于葬礼的各项事务。

    此刻,他们跪坐在一间空旷的和室内。海月遥静静地观察着加茂宪彦与藤原凉子之间的交流。也许是加茂宪彦的话语动听,再加上他的外貌加成,藤原凉子原本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我明白你们的来意,如果有需要,可以尽管问。”她浅啜一口热茶,驱散了体内的寒意。

    “多谢藤原夫人的谅解。”加茂宪彦宽慰一笑。“我想问问藤原先生生前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呢?”

    藤原凉子沉思片刻,回答道:“太郎他之前总说喘不过气。但他有哮喘,我们并未太过在意,谁料……”她声音哽咽。

    “这种事难以预料。”加茂宪彦轻叹,“夫人能记起具体天数吗?”

    “大概一两周,十四五天的样子。”她不太确定。

    这么长的间隔期,怎么也不该拖延就医。海月遥心中暗想。

    看来这诅咒是持续型的,这么长的周期,或许已有潜在受害者中招。他们每晚行动一天,就增加了其他人丧生的风险。

    但他们现在也不知道有哪些受害者,毕竟出现呼吸困难症状后,现代人一般想的是找医生,而不是他们这些看起来不正经的咒术师。不然还能请其他人帮忙,延缓一下受害者身上的诅咒进展。

    基础信息差异这么大,或许得从其他方面找共性……

    海月遥突然开口:“请问,在藤原先生出现这个症状之前,他有没有去过其他地方,或者更具体一点——”

    “——他有去过东山区吗?”

    或许其他人可能会觉得第一位流浪汉的信息难以追踪,从而选择放弃这条线索。但海月遥并不这样认为,他的存在实际上大大缩小了探查的范围。

    由于流浪汉的人际关系简单,行踪范围相对狭窄,能接触到的其他途径也较少,可以大胆排除通过磁带、网络等方式传播的诅咒。而他的生活范围,几乎就限定了诅咒的藏身之处。

    当然,也不能忽略可能存在某位X,藏匿在这七人共同的生活圈内,作为诅咒传播的中介。但这几位的日常生活范围之间的距离实在过大,若真有这一人,不知得花多少交通费。她又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

    藤原凉子一时没跟上她跳跃的提问,愣住片刻后又开始仔细回忆,毕竟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啊……说起来,之前太郎和我一起去了清水寺……他也是在那之后……”人或许总有些迷信,认为拜佛烧香能驱散些晦气,但奇怪的是,去寺庙后他的哮喘反而加重了,这件反常的事让她记得更清楚。

    她越想越害怕,显然联想到了自己的状况,“那这样,我不会也……”她脸色愈发苍白。

    “请放心,夫人,你并没有出现相似的症状,不是吗?”加茂宪彦瞥了眼正在思索的海月遥,安慰道。

    清水寺在古代是鸟边野的风葬之地,用于供奉亡灵,而现今已转变为旅游拜佛的热门景点。对此,海月遥深感困惑。

    “你们当时有没有做过与平常不同的事情,或者去了新的地方?”她认为自己可能找到了关键。

    “没有,我一直和太郎在一起,吃住都一样……”藤原凉子低声说,“难道是性别的原因?”

    “不,与性别无关。”海月遥果断地否定了她的想法,“你再仔细回想一下。”

    有时候诅咒与怪谈之间确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海月遥进一步提示道:“既然你们去了清水寺,那有没有顺便去附近的八坂神社?那边会经过‘三年坂’和‘二年坂’。”

    “坂”即“坡道”,有人认为这起伏不平的道路是通往两个时空的通道。在民俗神话中,黄泉比良坂被视作此世与彼世之间的界限,既是连接两个世界的桥梁,又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因此,在这样的共同想象中,“坂”成为了各类灵异怪谈和都市传说的发源地。

    在京都流传的怪谈中,有这样一个传说:在清水寺的“三年坂”摔倒的人,三年内必定会遭遇不幸,也就是死亡。

    以前在和夏油杰一起瞎摸黑找咒灵的时候,海月遥就对各地的民俗怪谈进行了一定程度的研究。

    “是……是的!太郎在三年坂摔过跤!”藤原凉子终于发现了他们之间的不同,恍然大悟之际,心中涌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庆幸,庆幸自己逃脱了死亡的命运。

    我找到了,可能的共性。

    海月遥冷静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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