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蝶屋出来的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山。温热的阳光落在羽织上,衿悠却只觉得浑身冰凉。

    不知是疼痛还是恐惧,即使已经暂时阻止了蝴蝶忍的行为,手指的颤抖仍然没有停止。

    缓了缓神,衿悠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果。平时五彩斑斓的包装此刻也完全没了吸引力。衿悠抖了抖包装袋,只想快点把糖果倒出来。

    但她的手心实在不稳,糖果从手心滚落至地面,原本光滑的表面也沾染了不少灰尘。

    衿悠盯着地上的糖果,俯身想去将它捡起来。

    “衿悠,”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发生什么了?”

    从无一郎的角度来看只能看到衿悠的背影。在他问出那句话后,女孩的肩膀突然塌下来,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泄出。

    无一郎也不催,只是半蹲下来,撑住衿悠的肩。

    疲惫的身体好像有了依靠,衿悠放任自己的身体彻底倒下,自然,有人稳稳接住了她。

    即使人的正常体温远不及太阳的温度,但意外地,衿悠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回暖。

    冰冷的手脚终于恢复了知觉,衿悠从怀中挣脱出来:“我接下来要去见产屋敷先生。今晚的巡逻,我就不去了。”

    天色已经有些黑了,衿悠的面色看起来也恢复了不少。无一郎便没有多留,只丢下一句“有事用鎹鸦联络我”后离开了。

    衿悠低下头,那颗糖果还静静地躺在地面。犹豫了一会后,她还是俯身,将那颗糖果捡起,而后仔细包好。

    并没有将之收进口袋,衿悠只是攥着那颗糖果,去了主公居住的小院。

    安静的院落中,依旧只有依稀的流水声,连隐的脚步声也听不见。衿悠踩在砂石铺成的路上,手指间最后一点颤抖终于也消失不见。

    主公仍旧坐在廊前,好像早已预料到了她的到来。

    “衿悠,”主公微微抬起头,无神的双眼却能精确地判断出她的位置,“坐下说吧。”

    衿悠依言在主公身边坐下,将手中糖果摊开:“蝴蝶注射毒素这件事,您知道?”

    “只是能猜到一些她可能会做的行为,但我没办法阻拦。”主公从衿悠手里拿过那颗糖,“就像你手中含有紫藤花毒素的糖果一样。”

    正准备掏出一颗糖果的衿悠怔楞了一瞬:“您......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件事,除了为她制造毒素的蝴蝶忍,衿悠谁都没有告诉过。

    “你从我院子里摘了不少次紫藤花,但摘取与消耗的数量对不上。”主公面色温柔,却轻易戳穿了衿悠的所有掩饰,“我想,大概把它们分开装了。你会给蝶屋的女孩分糖果,就算有夹层也很容易被看出来。你会毫不犹豫吞下带有毒素的糖果,但你不会让其他人陷入危险中,哪怕微量的毒素对他们来说并无大碍。。”

    静静听完主公话语的衿悠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您怎么还懂制糖啊。而且我都是自己做的糖果了,损耗多一点怎么了。这也能成为证据吗?”

    “鬼杀队任务繁忙,基本不会有太多自己做饭的空闲。不过你的手艺很好,也许,这是你生来就带着的天赋吧。”天渐渐黑了,主公的表情隐没在无星的黑夜中看不清楚。

    但莫名地,衿悠能听出来这背后的话。

    这是属于月见里衿悠的天赋。

    从来不存在顶替,你们就是同一个人。

    “不过就算您这么说,我也还是会吃的。”悄悄转过头掩饰住自己微红的眼眶,忽然想起晚上主公大概看不清,又转了回去,“关于蝴蝶,我想让她见见珠世。”

    “借助鬼的力量,蝴蝶大概不会同意。”

    衿悠抚上自己手腕上束着的刀刃碎片:“如果我能让她亲手斩杀上弦二呢?”

    “无限城内错综复杂,还有鸣女操控。如果大家都被分散开来,只靠香奈乎撑不到毒素发作。如果能改进毒素,哪怕在场只有蝴蝶忍与香奈乎两人,也足以拖死上弦。”

    “珠世几百年的研究、我的血液、外加祢豆子的血液,足够了。”

    主公并不反驳,只是等衿悠全部分析完后才开口:“那么,衿悠,放心去做吧。如果蝴蝶不能接受,我也会劝劝她的。”

    “您还是好好歇着吧,等我们收拾掉鬼舞辻无惨的那一天,鬼杀队的队员可还等着你给我们办庆功宴呢。”衿悠拍拍羽织站起身来,“总之,我先试试好了。”

    蝴蝶忍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就算她没有明说,仅凭这几年她身上的变化来看,蝴蝶忍也会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医生多出几分敬佩。

    至于身份......还是让蝴蝶忍和祢豆子多相处几天吧。

    慢悠悠地走在总部的路上,衿悠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

    其他队友和无一郎都去巡逻了。这次蜘蛛山伤员不少,蝶屋大概也在忙着救治病人,她也不好去添麻烦。除了固定在总部附近巡逻的隐,其他隐大概也都被派出去做任务了。

    而且这个任务的线索还是她提供的......

    分明对于从前的她来说,这样难得清闲的夜晚是最大的狂欢。

    没有父母的骂声,没有弟弟大吵大闹时玻璃坠地的声音,她终于可以看看书中描绘的世界。

    即使那只是一座小镇,对年少的衿悠来说也是足够大的天地。

    拥挤的街道,牵着手有说有笑的情侣,就算撞到她也会立刻道歉的孩子,以及有些呛人的烧烤味道。

    那时的衿悠没有钱,也不敢去接触那些看起来就很昂贵的食物。她只是穿行在人潮中,试图抓住一缕属于她的风。

    很可惜,手中空无一物。

    有的夜晚,天上会飘起小雨。沿途的摊贩会休息,偶尔有撑着伞的人与衿悠擦肩而过,但谁也不会注意到她。

    但衿悠能抓住一滴雨。

    她又想起来到鬼杀队后的那次祭典,虽说是为了执行任务,但对衿悠来说,也是少有的能与朋友一起出门的机会。

    暴躁又温柔的不死川实弥,开朗又容易脸红的甘露寺蜜璃,警惕性很重但会对蜜璃温柔的伊黑小芭内。

    还有,一直跟着自己的时透无一郎。

    衿悠又想起那朵迎春花,那是在她生日时开放的花朵,也是衿悠最喜欢的花。

    扑通,扑通。衿悠捂住心脏,只觉得那里好像也盛开了一整座花田。

    “这样的热闹,好像也不错。”

    脚下犹疑的步伐突然坚定了许多,衿悠一路蹦跶着回了自己的宅邸。

    刚进门的衿悠就被高德扑了个满怀:“你还知道回来!你这个无情的女人真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跟无一郎巡逻久了连自己向导都分不清是谁了吧!”

    “等会,哪来的新欢!”衿悠艰难地提着高德的后脖颈,试图把这只口无遮拦的鎹鸦从她身上拽下来。

    “时透无一郎!除了他还能有谁!”高德浑身的毛都炸开了,“之前巡逻也是,好几次都没带我,还是我自己追上去的!”

    “我问你为什么不认路还不带鎹鸦,你居然理所当然的跟我说,‘无一郎认路啊没关系的。’,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到底他是鎹鸦还是我是鎹鸦!!!”

    “……所以你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无一郎是鎹鸦吗?”衿悠都给整麻了,她的鎹鸦怎么感觉智商不太高的样子?

    “不,”高德严肃的摇了摇头,就在衿悠以为它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结论时,高德开口了,“在你眼里,无一郎肯定比鎹鸦还要认路。”

    “……好了,去玩吧,我今晚不巡逻。”衿悠无力地挥挥手,径自走到房间内躺下。

    扑通,扑通。

    剧烈的心跳声似乎还未曾停止,但连续带伤跑了几天,衿悠的体能也撑不住了。

    ……之后再想吧。

    反正她总会弄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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