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午膳已经备好了,您先去用膳吧,待会儿菜可都凉了。”

    银音将正在美人榻上小憩的大乔唤醒,大乔朦胧间听见轻柔的女声,缓缓转醒 。她睁开眼,摸了摸眼尾,果然一片濡湿。

    又是这个梦。

    大乔慢慢直起身,银音上前伸出手,她便自然的将手递给她,提着裙摆下了地。

    :“你去侧院唤一声仲达公子。”

    收回手,大乔语气轻缓,银音一听,却不大高兴的撅起了嘴 。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那个仲达公子,冷冰冰的讨人嫌就算了,每次都喜欢盯着小姐看。

    都不知道小姐把他带回来做什么,真是讨人厌。

    还吃什么饭,饿死算了。

    银音极其阴暗的在心里抱怨。

    但她还是面色如常对着自家美丽动人的小姐摆出甜甜的笑:“好的,小姐你快些去吧,老爷和二小姐在等着您呢。”

    大乔也正在看着银音,见她露出笑,心下大概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多半是在嫌恶司马懿。

    她没再多说什么,独自走到前厅后,乔父和小乔已然落座,

    等了一会儿后,司马懿不出所料的没有来前厅与众人一同用膳,大乔也不在意 ,只吩咐人将午膳送至他房中。

    桌上的几人对此见怪不怪,只有小乔嘟囔了几句:“这位仲达公子还真是难请。”

    小乔与大乔年岁相仿,仅仅小了几个月,性子却古灵精怪,不比姐姐稳重,她心不在焉的扒拉了两口饭,忍了半天,见大乔放下碗筷,才八卦的问道,

    :“姐姐,你收留仲达公子,难道是想让他做你的面首?”

    小乔眨巴着杏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大乔看,大乔闻言,面上笑了起来:“无稽之谈。”

    她垂下眼,眼底一片漠然,而小乔用手撑着下巴,兴致勃勃的开口:“在我看来,仲达公子也就生得俊俏了些,做姐姐的面首尚可,做夫君的话,他是万万配不上的 。”

    :“姐姐这样貌美,养几个面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待我以后,说不定也要养上几个漂亮的面首呢!”

    乔父听到这里,搁下手中的碗:“姑娘家能不能矜持些,成天到晚把面首挂嘴边!”

    小乔撅起嘴,轻哼一声。

    :“闺房之谈,无伤大雅。”

    大乔拿起丝巾,拭了拭嘴角:“不过仲达公子并非是你我可以轻贱之人,这些话妹妹与我说不要紧,只是我不当真,有心之人却不一定。”

    小乔这回乖巧的点点头,没再说话。

    午膳过后,大乔与乔父一同往书房走。

    书房布置的典雅精巧,山水图样的屏风上还搭着女子的衣袍。

    这个书房是属于大乔的,乔父鲜少踏足。

    大乔走至桌前,垂眼看着平放在上面的地图,:“前几日女儿收到信,得知孙策已攻下铜陵,”

    说话期间,大乔拿起笔,挽袖蘸了点朱砂,再往地图上那小小的铜陵二字上划了一道,除此之外,这张地图上已有了许多条红杠,江东一带,几乎一片朱红。

    :“铜陵率兵反抗,死伤惨重。”

    :“不出意外,孙策攻下铜陵,一路往西,也该轮到皖城了。”

    她搁下笔,乔父上前一步,眉头皱起:“以我皖城兵力,自然敌不过孙策着疯狗的,若他当真攻来,这满城的百姓又该何去何从啊!”

    乔父沉重的叹了口气,皖城这块肥肉,曹操与袁绍,外加一个刘备,早已虎视眈眈,孙策自然也不会放手。

    现在这个当口,曹袁二人相互桎梏着,孙策便趁这个空隙马不停蹄的来叼这块肥肉了。

    :“直接降了吧。”

    大乔冷不丁的道。

    她重新拿起笔,往庐江郡三个字上画上斜杠。

    :“不必与他斗,孙策必然要拿下整个庐江郡,我们何必与他斗。”

    :“就算不是孙策,曹操和袁绍亦不会放过皖城。 ”

    :“较于后者,不如降于前者。”

    孙策待归降的俘虏一向宽厚,并不会如同其他将领一般折辱虐待,若向他归降,还能免百姓于一场水深火热。

    乔父抿着唇没有说话,

    不战而降,这样没有气概的事,他是万万不想做的,纵使大乔所言不虚,但这件事实在不太光彩。

    大乔看向乔父,见他眉头紧锁,心下瞬间明白了他的顾虑。

    真是无趣,所谓面子,既无法靠它活命,也无法靠它称霸,这无用的东西却总有那么多人去在意。

    就连她懦弱的父亲,也会考虑自己的面子问题。

    :“就这么做吧。”

    大乔没有给乔父思考的时间,她直截了当的做了决定,乔父脸色难看的瞥了一眼大乔,却不敢反驳她。

    他这个大女儿,向来很有主意,自妻子死后,乔父便一蹶不振,成天外出喝酒寻欢,以来麻痹自己,家也不顾,两个年幼的女儿亦没有心思去照料。

    而大乔不知何时开始掌管这个家,乔父初始发现时,并未如何当真,毕竟小小稚童能搅起什么浪花,大乔闹腾闹腾,他也懒于管教。

    直到乔父察觉他的地位,竟然不知不觉的被大乔取代,家中的仆人率先会去看大乔的颜色,而不是他这个家主的。

    乔父油生出一种陌生感和危机感,于是他开始重新干涉起家事,而大乔对此毫不在意,依旧尊敬他这个父亲,挑不出任何错误。

    更可怕的事,大乔不知用了何种手段,让他当上了皖城县令。

    明明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少童,何况是以女子之身。

    乔父混沌度日的几年里,早已将大乔当做了主心骨。

    因此乔父此刻只能憋屈的同意了这样耻辱的要求,但他心气不顺,所以没好气的摆起了长辈的架势。

    :“既然早已决定,何必还来过问我的意见!”

    大乔没有答话,脸上挂起温和的笑,窗外投射进屋内的阳光散落在她的瞳孔中,流光四溢。

    如此美丽的容貌,眉眼与乔母极为肖似。

    乔父却觉得冰冷又陌生。

    他在原地僵站了一会儿,然后便臭着脸甩袖离开。

    大乔目送着乔父离开,直到门被重重关上,她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消失。

    她并非是想要折辱乔父,若乔父能提出更好的法子,大乔自然洗耳恭听。

    可既然胸无点墨,那就照她说的办便好了。

    毕竟其他路,无非是投入曹操或袁绍的阵营,只是这两位正斗的难舍难分,哪有精力派兵支援皖城呢。

    袁术自不必说了,自身难保的废物,过不了多久就会呕血而死,看都无须多看一眼。

    不费一兵一卒,降于孙策,有什么不好的。

    百姓只求苟活,文人才有傲骨,而居高位者,总希望自己体面。

    大乔不管这些,她没有傲骨也无所谓体面。

    乔父若执意在这点事上伤神,也只能伤自己的神。

    大乔站在书桌前,盯着庐江郡三字看了几秒,随后也转身离开了书房。

    她离开书房后并未回到自己的院中,而是走到了侧院。

    司马懿的房门正紧闭着,他的院子很是僻静,只有一个少年坐在院前打盹 。

    大乔脚步轻轻的靠近,裙摆摩挲着传出细微的响声,那少年立马睁开眼瞧向了她。

    待看清来者是大乔时,少年才露出了笑。

    :“原来是您啊。”

    他唇红齿白,极其讨喜,大乔也微微一笑,随后开口问:“你家公子呢?”

    少年站起身,双手往衣服上蹭了蹭:“在房中研读古籍呢,”

    :“小姐您可要劝劝我家公子,那古籍能当饭吃么,人不进食死路一条,不读古籍啥事没有,公子已经好几天不按时用膳了。”

    少年絮絮叨叨的,他话音刚落,屋内便传来动静,一道男人的声音极其明晰的传至二人耳中,

    :“司马禄。”

    司马禄正是少年的名字,听到司马懿的声音后,司马禄耸耸肩,直接替大乔打开房门。

    屏风之上,浅淡的人影映在其中,大乔朝司马禄点了点头,以表谢意,然后她便站在屏风之前,轻声唤了一句:“仲达公子。”

    司马懿抬起了头,看向屏风:“大乔姑娘直接进来吧。”

    语罢,他便望见烟粉色的裙摆随着主人的步伐荡开,层层叠叠,如同一团粉烟,而后女子纤柔标致的身段映入眼帘。

    司马懿的视线慢慢落在大乔的脸上,在看见对方娇美的脸上绽放出笑容后,他眼皮一跳,旋即别开了脸。

    司马禄自觉的把门带上,一时间屋内只剩他们两个。

    司马懿一袭深色长衫,长发松散的挽起,眉眼冷淡,看上去颇为闲适。

    :“仲达公子没有用膳,我已命人再送一些吃食过来。”

    大乔温和的说,缓步走近。

    随着她的靠近,司马懿放下了笔 ,抬眼重新去看大乔:“多谢姑娘。”

    他顺势领了这份好意,嘴角扯出一个很浅的弧度,垂下眼睫,司马懿一挥衣袖,长指往一旁的椅子上点了点。

    :“坐吧。”

    未婚男女同席,大多注意避嫌,何况孤男寡女,司马懿也没觉得不妥,而大乔也不在意,

    她坐下,随意的翻了翻司马懿正在看的古籍。

    对于这个有些冒犯的动作,司马懿只是垂眼看着她,任由她白皙的指尖点过自己的书,再慢吞吞的缩回袖中。

    :“孙策来攻,我已劝我父亲投降,”

    :“我为仲达公子备好了马车和行囊,你留在皖城,并不安全,明日便启程离开吧。”

    大乔率先开口。

    司马懿是她一年前往河内观游时所遇,

    此时的司马懿尚未出名,虽出生于士族,却得不到重视,且他们兄弟三人并不和睦。

    大乔自然不能错过拉拢司马懿的机会,毕竟他往后官拜魏国丞相,曹操若失了他便如失去臂膀,连孙权也不断在他身上吃亏。

    这个人,远远比诸葛亮要危险的多。

    司马家在河内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大乔在司马家借住,刻意去接触沉默寡言的司马懿,

    但大乔知道,司马懿不会无缘无故的追随一个女子,即使她确实对如今的局势了如指掌。

    司马懿选择的并非是皖城的大乔,他看中的是她交趾太守义女的身份。

    至于司马懿,他对这个突兀的安排,并不觉得奇怪,他沉默了半晌,才应声:“不知姑娘的安排是什么,不过仲达既已离家,自然不会再回去。”

    大乔当然不是让司马懿回河内,司马懿一旦回去,那于她来说便是隐患。

    :“去交趾,我已告知义父义母,你若去了,他们会将你奉为座上宾。”

    :“若以仲达公子的才识,想来谋个一官半职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大乔笑着看向司马懿,他们离得不算近,但宽大的衣袖稍微摆动便会交叠在一起,司马懿注意到后,将手搭在了腿上。

    大乔的话并非是单纯的夸赞,他为她所用,就该体现自己的价值。

    大乔想要他在交趾有立足之地。

    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大乔没有别的想要交代了,于是也没必要再在这里待下去,她站起身,司马懿又情不自禁的抬起头。

    室内窗明几净,大乔的眉眼也被衬得明亮,胸前的长发泛着光泽,那光泽一路从水润的唇上亮至眸底。

    即使她垂下的纤长眼睫遮住了眼中一半的光亮,却依旧迷人。

    :“你会来找我吗。”

    司马懿仰着头,神色怔怔。

    大乔惊诧的看向他:“什么?”

    她眯起眼,仿佛没听清这个问题。

    司马懿的视线却并未退缩半分,他甚至抬起手,抓住大乔的衣袖,

    :“你和孙策走后,还会去交趾么。”

    大乔有些荒唐的掀开他的手,隐约觉得古怪,

    她印象中的司马懿,怎么可能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露出这样的神色。

    何况是对着她。

    就如当年兵临城下,他也可以面不改色的抛下她。

    于司马懿而言,除自己的生死以外,任何都不能撼动他分毫。

    这样的人,怎么会问出这种可笑的问题。

    大乔因为觉得可笑,于是便笑出了声,她也没有掩饰自己笑中的讥讽与漠然,

    :“这与仲达公子有何干系。”

    :“仲达公子只需做好分内事即可,其余的我自会解决。”

    话落,司马懿还是看着她,大乔冷淡的别开脸,他才低下头 :“是我失态了。”

    —

    与此同时,安庆:

    营帐内点起了烛火,传递信件的士兵小跑至帐门前,

    :“将军!”

    他朝帐内大吼一声。

    而后驻守在帐内的两名士兵一左一右掀起了帐幕,

    进到里面后,送信的士兵并不敢抬头僭越的直视帐中的两位大人,他低垂着头,余光瞥见客席上坐着的男子的银色长靴,

    再往前走,便看见一双极为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搭在桌几上,靴底沾染的尘土中还混杂了血迹。

    他将信呈上,那双腿才放下去,紧接着对方伸出手,长指抽走信札,那信札角落还穿了个孔挂着一枚令牌,

    孙策扯下令牌,随意的用手指勾着,又展开信,垂眼扫了一遍。

    看到结尾,他嗤笑一声。

    听到动静的周瑜转头看他:“怎么,又是曹操送来的信?”

    孙策看着信上娟秀的字,摇摇头,刚想开口,瞥见底下还有人,重新将腿搭在桌上:“都出去。”

    话落,帐内的士兵都退了出去。

    :“是皖城来的信。”

    孙策将信举起来,屈起长指弹了弹信上大写的一个‘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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