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地一声,九宫千机阵被触发启动,以日月阁为中心,笼罩周围八塔,人们脚下所踩之地瞬间变成黑白棋盘,上空被一只荧蓝透明的倒扣之碗盖住。

    日月阁的防御大阵启动虽然在光束到来之前,可对那从天而降的金光而没有起丝毫的阻拦作用,且以天机阁主与七杀大师都难以反应的速度破开防御大阵,如入无人之境。

    两人已谨慎地将法宝祭出,却发现落在身上的金光对人没有丝毫危害,反而蕴含着丝缕神气,令沐浴其中的人灵台清明,通体舒坦。

    天机阁主与七杀等人虽然因此心起疑惑,却并未放下警惕,然而还未等她们有什么吩咐,那金光又起了变化从众人身边飞走,在半空凝聚成八个大字:

    “天梯将开,众神归位。”

    ...

    “阿姐,我怎么觉得七杀婆婆跟阁主这几天不太对劲?好像...很忙碌的样子?”姜祀双手托着下巴疑惑地问,头上系的雪白毛球随着她的动作摇了摇。

    “应该是因为祭祀那天发生的事情吧。”姬若水轻抬手腕控制着精细的水流,使烧红的紫精铜与高温的青金石冷却下来,一边回复着姜祀的问题:

    “天梯重开是件大事,十万年前那场大战打得日月倒悬,天地动荡,不仅扶桑神树被焚毁,不周山神柱被共工撞碎,连昆仑天梯都被烛九阴死前毁去,凡间与神界的三大通道全部断裂,因此大战结束的万年时间里无一人一妖能够成神。

    而如今昆仑天梯即将重降,成神希望再次被点燃,人心如何能不浮动?

    成神意味着的不仅仅是长生,更意味着主宰万事万物的威能,一剑劈山倒海,一眼看破过去未来,试问天下何人能面对如此诱惑不心动?但天梯岂是人人都能登上去的,神位又能有多少?

    神启大陆亿万生灵,虚妄海上更不知凡几,只有去争、去抢,最为惊才绝艳,活到最后的人才能封神。”

    “所以七杀婆婆和阁主她们这几天这么奇怪也是因为想成神吗?”姜祀眨着那双猫似的眼瞳,面上一派童稚天真。

    姬若水却摇了摇头道:“我不知婆婆与阁主是否有争夺神位之愿,但她们这几日的异常绝不会仅仅因为这个。

    假若婆婆她们并无争夺的想法,那么日月阁也许不会陷入动乱风波,可阿祀你知道吗?有时候人们身似浮萍,命由天定,很多事情不是你想与不想,愿与不愿的问题,即使日月阁什么也不做,也有可能受到无妄之灾。”

    姬若水说这些话的时候眉心深蹙,这几天她总觉得内心不安,七杀婆婆与天机阁主的不寻常表现更加重了她的猜想,她直觉与天梯的事情有关,却不知具体缘由,可事关重大,她又言微力浅,即使知道了恐怕也不能帮上什么忙。

    一旁的姜祀不知她心中所想,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阿姐说话总是很高深莫测,她觉得这些话很有道理,却没有什么深刻的感悟。

    毕竟她年纪尚浅,自有记忆以来便一直生活在日月阁中,被七杀婆婆与阿姐一手抚养长大,鲜少与外界接触,阁中众人也对她颇为宠爱,从未遇到过什么大的挫折,每日净琢磨着逗一些阿猫阿狗,什么东西更好吃。

    她最为伤心的那一次便是七杀婆婆某次从外面带回来六岁的屠临,那时她五岁,总觉得屠临的到来会分走婆婆和阿姐对她的爱,因此格外伤心,甚至离家出走了两天,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看屠临不顺眼,总要欺负人家。

    姜祀在炼器房里待了一会儿便待不住了,她是好动的性子,也不知忧愁为何物,转眼就把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要到日月阁外的桃林抓鸟去。

    但大抵世间美好的事物总要被摧毁,木秀于林,天妒英才,姬若水白天所说的话终究一语成谶。

    当夜,月凉如水,无数道虚影出现在日月阁天幕,黑影曈曈,杀机毕现。

    姜祀却一无所觉地在床上酣睡,她双手举起,身体呈大字形,盖着的被子有一半掉在床下,毫无形象可言。

    忽而她翻了个身侧躺,眉心微皱,似是被什么扰了美梦,就在她眼睫轻颤马上苏醒时,一道巨大的爆炸声将她惊醒。

    “嘭!”

    姜祀猛地坐起了身,看见被一团巨大火球炸掉了一半的房间瞪大了眼,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房门便被人踹开,姬若水只披了一件外袍慌张朝她跑来,“阿祀!跟我走!”

    “阿姐?”姜祀想要询问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可姬若水现在却没有时间跟她解释,她把姜祀从床上抱起来,然后施展法术让一层水波护在她们周身,接着便毫不犹豫地抱着姜祀从被火球炸开的地方跳了下去。

    千尺高空,姬若水挽在身后的雪色素练泛着柔光,她面色冷凝,操纵着“千凝雪”全速朝着传送阵掠去。

    而被她抱在怀中的姜祀则在这时候看清了外面的情况,只见日月阁的防护阵外悬停着一座庞大方舟,方舟整体由铜质金属与赤墨沉木拼接而成,船头黄色定风旗高高架起,几十张排列整齐的白色船帆在狂风中鼓荡。

    防护阵上方裂开一个大口,不断有黑影从外面进入,千道灵息,万箭齐发,周边八塔已有七塔倒塌。

    火龙与水龙嘶吼着撞击,长鞭缠上长枪,落花卷着飞雨,一扇扇出狂风,一刀砍裂大地,黄色符箓环绕周身,百人结出龙鳞剑阵。

    一时间道法呈纷,法器乱舞,厮杀之声震天。

    半路,一道黑影手持弯刀对姬若水两人从旁拦截,但还未靠近便被姬若水随手甩出的冰锥刺入眉心,从空中坠落,姜祀一时间也被震住,她还从未见过阿姐如此杀伐果断的一面。

    越靠近天穹大阵,遇到的拦截之人越多,姬若水看见大阵十二方位的光芒逐一亮起,两道由符文组成的金色长链在大阵上空交缠,从外围亮起的蓝色光线顺着阵法图向内游走,马上就要到达阵眼。

    姬若水再次加速,额头眉心坠发出的碧蓝光芒在两人周身形成一层保护罩,挡住周边所有攻击。

    姜祀这时也差不多看明白了局势,知道日月阁被人袭击,阿姐现在是要带她进传送阵逃离,她有心想问七杀婆婆与屠临现在在哪里,却又怕让阿姐分心,因此一动不敢动,只能用一双眼睛看着周围情况。

    突然,她瞪大一双眼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只见不远处上空突兀出现一条身长千里的金红之龙,其背部鳞片金光粼粼,腹部则如喷发岩浆,单一颗龙头便比整个日月阁还要大,身长更是覆盖了整个斩龙州。

    它一现身便让天地色变,黑夜变白昼,平静化狂风,姜祀感觉瞬间身处极寒苦地,瞬间身处极热岩浆,但那巨龙只出现了数秒就消失在眼前,让人怀疑是否是自己生了幻觉。

    这一惊天动地的异变自然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但打斗却并未因此停止,在巨龙身影消失后上空又出现一只巨大方印虚影,带着庞大的威压朝着日月阁下方众人压去,法力微浅的姜祀也感觉到体内骨位错移。

    姬若水也身形一顿,眼见方印虚影就要压下,天穹大阵也即将消散,她一咬牙用千凝雪将姜祀从怀中甩进传送阵。

    而姜祀则感到一阵失重,被甩进大阵的瞬间她看见阿姐嘴里不断流着血对她喊着什么,而天幕一道墨色方印即将压到众人身上,她伸出手惊惧大喊:

    “阿姐!!!”

    ......

    中容国,梵音域,傀儡戏院。

    角落里,二胡声起,戏台上蓝色幻雾霎那爆开转瞬散去,化为点点金光,金光凝为凤凰幻影绕着戏台飞舞,接着唢呐跟上,声音高亢,似喜似悲,凤凰化为人影。

    “朦胧见,鬼灯一线,露出桃花面。”

    如诉如泣的声线荡开,台上戏子缓缓放下掩面水袖,露出一张半金半玉的面庞,面上一道裂缝从额心沿着鼻梁裂至下巴,将一张脸分为两半,一半金筑,一半玉雕,一金一青的双瞳看上去十分诡异,然而最诡异的还是钻进戏子手腕、脚腕、后背血肉中的黑色细线。

    这细线仿佛从戏子身体里长出来一般,向上向后延伸汇合,直至隐入黑暗,从台下观看,那戏子就好似被细线操控的木偶傀儡,无半点生命迹象。

    “三更月,非鬼非仙,今夜呼君遍。”

    一钩弯月亮起,另一戏子从桃花树后慢步走出,只见她身穿淡雅月白长袍,却满脸浓墨油彩,面白如鬼,眉飞入鬓,嘴裂至耳,声线如鬼似魅。

    “雨淋白骨血染草,月冷黄沙鬼守尸。

    石脉水流泉滴沙,鬼灯如漆点松花。

    呼星召鬼歆杯寒,山魅食时人森寒。”

    过了一会儿,笙、钹、碰钟加入使现场如烈火烹油,更多人物入场,一人头顶长犄角,上半人身,下半马身;一人长着木头脑袋,头顶火焰在燃烧;一人白发如鬃,肤白似雪,这些人长相各有特色,相同的是背后的黑色细线。

    “吹龙笛,敲鼍鼓,凤凰鸣,风铃舞。

    天东有若木,虚妄昆仑多滞骨。”

    音乐进入高潮,二胡悠扬,笙清越,钹激烈,碰钟清脆,唢呐明亮雄壮,台词慷慨激昂,高潮过去,唢呐陷入消沉,二胡变成悲苦,戏子唱腔情感也弱下来。

    “骨重神寒天庙器,一双瞳仁剪秋水。

    漆灰骨末丹水沙,凄凄古血铜生花。

    海神山鬼来座中,纸钱窸窣鸣旋风。”

    漫天纸钱飘飞,白色骷髅生出血花,第一位出场的戏子倒下,身体消散化为光影,第二位出场戏子随之自刎,刎前哭唱:

    “焉知生,焉知死,斯人已逝,斯人老。

    何方客,何方收,孤魂已去,孤魂走。”

    话音落,血雨洒,众人正要掩面大泣,戏台正中突然闪现出一位身后并未有黑色细线的人物,面色惨败如纸,白衣溅血,墨发披散,双瞳无神,唇角渗血,活脱脱鬼魂现身。

    台下静了片刻,接着掌声雷动,叫好声不绝。

    姜祀闻声一顿一顿地抬头,一双瘆人乌瞳流下一滴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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