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昂尼德是秦卿礼的贴身保镖,他跟在秦卿礼后面关上天台的门。

    距离上一次秦卿礼愁的在天台抽烟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了,祖父旧部的势力逐渐式微,只需要完成最后的交接秦卿礼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他们逃跑。

    天气越来越冷,秦卿礼穿着单薄的衣服靠在护栏上,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顺手抓了盒烟。她打开烟盒食指敲击烟盒底部,低下头咬住弹出来的烟嘴,手在身上摩挲了一下才发现没有把打火机带出来。

    列昂尼德走上前为她披上外套,掏出打火机打火。秦卿礼扫了他一眼,低下头就着他的手点燃香烟。

    “你听懂了多少。”烟雾从秦卿礼嘴中吐出,蔓延,消散在了深秋的寒气中,秦卿礼漫不经心的问道。

    “全部。我不记得我有在档案里写过我会中文。”列昂尼德的中文说的没那么利索,带着诡异又别扭的口音。

    秦卿礼转过头眉毛皱成一团,疑惑中透着你当我是傻吗的不屑:“Igor找了一个不会我母语的来我母国保护我,是嫌弃我死的太慢了?”

    列昂尼德微微挑了下眉角。

    “您是在为刚才的事情困扰?”列昂尼德在秦卿礼盯着他嘴角带着点恼火的小眼神中整理了脸上的表情,思索了一下觉得自己的中文说的实在是不好就换回了两人交流最常用的俄语。

    “我没有。”秦卿礼转过头,要来了打火机又给自己点上了香烟。

    “我来之前老板嘱咐我,让我关注着您的心情,您若是为什么事情苦恼到找地方抽烟就立刻告诉他。”列昂尼德将Igor推了出来。

    “几年不见他怎么婆婆妈妈的。”秦卿礼轻声嘟囔了一句,“这种事情告诉他,恐怕他只会问我要做掉谁吧。”

    “有的时候一命换一命是很朴素的正义观。”列昂尼德接话道。

    “我以为这么多年我已经对这种事情见惯不惯到麻木了……”秦卿礼看着远方的霓虹皱着眉呢喃到。

    列昂尼德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盯着她的半张侧脸,轻声说到:“只需要一群顶尖的讼棍,即使所有人都知道是他们做的也能逃脱法律制裁。您这么多年还没有习惯吗?”

    “习惯个屁。我他妈可是生在红旗下长在阳光中,这辈子都习惯不了这些腐朽资本主义的阴暗面。”秦卿礼嗤笑一声,叼着烟冷笑着看着远处。

    纵使是列昂尼德,在听见秦卿礼义正严词的仿佛被污蔑的纯洁小白花的话以后,那双总是平静的钢灰色眼睛深处有一瞬间的情绪波动。跟了秦卿礼这段时间,秦家藏着的那些腌臜破事列昂尼德心里有数,更别提Igor为了夺权一大部分的股权决策权是寄在秦卿礼名下。Igor家那是卖军火的,常年在海外里挑外撅,把轻型坦克卖给政【】府军,把RPG卖给反政【】府武装。

    这两个人装小白花那可真是大可不必了。

    列昂尼德还在系统中的时候也是常年在中东工作,嘴炮功夫一流,但是现在看着秦卿礼列昂尼德只有无语凝噎。

    “是我冒犯了。我与您相处这段时间,您也算得上是嫉恶如仇。我有些好奇,您会做什么?”

    秦卿礼掐着烟的手不自然的停顿,她没说话也没动,依旧是背对着列昂尼德:“我不知道。我知道我能帮他,可是我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怎么样才能,不会牵扯到秦氏。”

    列昂尼德看着她似是诱导:“老板提到过你们是高中同学,高中在纽洋科,大学才跑到西岸的。那您,有没有听说过曾经在纽洋科风头无二的团体RABBIT?”

    秦卿礼回过头,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列昂尼德神色冷静:“在那边逃脱法律只需要请一个好的律师,这样即使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们做的,他们也不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十年前冒出一个匿名团体,专门解决这类人。群体作案,纪律严密,不留证据,火力储备量极大,行动的时候每个人都带着兔子面罩,即使他们已经沉寂许久,多国执法部门联合追查的情况下也没有暴露身份,甚至全球陆续出现了模仿团体。”

    秦卿礼表情依旧是平静,她抱着手臂,指尖藏在列昂尼德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摩挲后腰:“听说过。毕业后我就去了西海岸,没过多久就回国了。这种和都市传闻一样的事情就没再关注过了。怎么,你很感兴趣?”

    列昂尼德摇了摇头:“他们风头正盛的时候我还在中东,等我去纽洋科的时候他们已经彻底销声匿迹了。那位杨先生的事情也许在他们业务范围内,如果有这种从天而降的匿名义警您也许就不会这么纠结痛苦了。”

    “义警?”秦卿礼冷笑一声,别过头弹落手中的烟灰,“你是把他们当暗夜英雄?用非法手段惩罚逃脱法律的恶人?”

    列昂尼德没说话,挂着纵容的笑意看着她,静静等她接下来的话。

    秦卿礼瞥了他一眼,翻身爬上栏杆:“法律的事交给法律,让人钻了空子就想办法把空子补回去。RABBIT不过是,不过是一群借着正义的名义发泄的暴徒罢了。”

    “看来您当年也是站在了反对他们的那帮人里面。”列昂尼德笑笑,上前想要扶住她,秦卿礼条件反射的躲了一下,看着他人畜无害的笑容犹豫了一下扶着他的肩膀,让他把自己从栏杆上抱了下来。

    “您这样很危险,请不要让我为难。”列昂尼德把她抱下来就立刻松开了手,后退两步与她保持了一个适当的距离。

    秦卿礼整理了下衣服,微微低着头:“我不知道,我当初没怎么关注过。每个事物出现都有他应该出现的理由,我不觉得他们是正确的,但也许当年应该有那些人出现。”

    “他们所作所为不合法又怎样,对于受害者的亲友来说,这样已经够了。”列昂尼德站在离她两步远的位置,声音低沉温柔的像是在安抚焦躁的儿童,“RABBIT能让他们认罪,能让他们付出让家属满意的代价这样就够了。过程合法不合法,这些已经不是他们想要考虑的事情了。那些来自社会的争论有什么意义,那些夸夸其谈的人他们又不是受害者的亲友,真正失去挚爱的不是他们,他们的意见有什么意义?”

    秦卿礼还是低着头抱着手臂,指尖隔着衣服无意识的扎进手臂上的皮肤。

    “女士,我认为杨先生他需要的只是一群这样的人。如果RABBIT还活动,他是很愿意和他们联系上的。”

    “所以那些alpha做的,符合的是正义,还仅仅符合的是义愤?”秦卿礼低声说到。

    列昂尼德眼神有一瞬间的变化,他看着秦卿礼,再一次的分辨空气中秦卿礼身上信息素的味道。

    在公司的时候秦卿礼一直穿着正装,鞋跟很高,时间长了秦卿礼感到自己的脚有些酸痛。秦卿礼甩掉高跟鞋,弯下腰将它们提在手中。

    “Igor让你们弄进来的东西,你藏在哪里了?”秦卿礼问道。列昂尼德支起手臂接过她的鞋,秦卿礼看了他一眼挥手拒绝,踩在深秋已经被寒风吹的冰凉的地上。

    “码头安全屋,女士。”

    秦卿礼点了点头,向着门口走去。

    出城的公路某处有一片烂尾的住宅区,几十层的高度全是连窗户都没有安好的毛坯房。此前怕是已经打点过,现在烂尾楼的所有安保力量都在远处的小房间里喝酒划拳,没人注意到一辆黑色的车悄无声息的潜入了进来。

    列昂尼德走下车环顾四周,确定安全后才打开后座车门。细细的鞋跟踩在地上,即使是在这种地方秦卿礼还是保持了天生的矜贵。秦卿礼今天有会要开,刚开完会衣服还没换就赶了过来。列昂尼德从后备箱取出手提箱,引着秦卿礼走入了烂尾楼。

    列昂尼德选了最靠近公路的那栋住宅的高层,本来应该装钢化玻璃的落地窗位置空洞洞的往里面呼呼的灌冷风。列昂尼德先一步进去,在窗户旁边支好了那把名为M82的危险凶器。秦卿礼脱下高跟鞋随手甩在地上,踩着列昂尼德先生提前铺好的塑料膜走到M82旁边,深深吸气。待心跳平复后坐在地上,端起了M82简单检查一下发现列昂尼德先生已经调试好了。

    “这种事情应该我做。”列昂尼德先生看着秦卿礼。前几天列昂尼德去检查了一下那个Igor让他们带过来的箱子,列昂尼德曾经在战场,拿到那个盒子的时候总感觉重量有点熟悉,心里隐隐的冒出一个念头,对里面的东西也有了猜测,打开箱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就知道自己猜对了。M82,但列昂尼德完全没有感到震惊。

    打开的一瞬间列昂尼德就觉得凭借这把凶器,秦卿礼应该下半辈子都能在牢里吃穿不愁了

    秦卿礼摇了摇头,递上观测器:“你是我的观察员。”

    “您会?”列昂尼德扬了扬眉,“我是不是应该表达一下我的震惊?”

    “哦,那些出身富贵又闲出屁来的alpha总喜欢搞一个与众不同的爱好。比如董事长喜欢马术,潜水,极限运动和打猎。”秦卿礼一边说一边看了眼时间,支好枪趴在了地上,“我之前为了讨好他,这些都学过,但都不喜欢,准确的说都很讨厌。除了骑马。”

    可是□□和狙击枪的差距是不是有点大啊我的大小姐。列昂尼德觉得秦卿礼为了搪塞自己简直把自己当傻子,但是他也没做声,拿起观测器在纸上写写画画记录演算数据。

    在咬着牙追随秦琬山的经历中秦卿礼努力克服了恐高症,却无论如何克服不了深海恐惧和对打猎的抵触。她透过镜头看着道路,镜头里的道路仿佛与少年猎兔子时看到的落叶林重合。

    “不过后来因为我弟弟骑马摔断了腿,傅总就不允许老宅里再养马了。至于打猎,我枪法可烂了,从来没打中过。”

    那只野兔仿佛又出现在了镜头中,它还不知道即将面临的危险。少年的自己端着□□,秦琬山站在自己身边,扶着自己的肩膀压低声音教自己怎么样把他教过的理论应用到实际狩猎中。

    “目标出现。”列昂尼德透过观测器看见远处一辆豪车猛踩着油门在路上飞奔。

    “那您上次用枪是什么时候。”

    “上个月。和宋怀瑾熬夜吃鸡来着。”秦卿礼冷静的说到,列昂尼德手微妙的抖了一下。

    “您应该知道我们今天就这一次机会。”

    “知道,没办法啊。我也知道我枪法可烂可烂的了。”镜头里的那辆轿车和那只兔子重叠,即使知道现在秦琬山远在千里外秦卿礼却感觉自己似乎又听见了那天他的说话声。时间又回到了那一天,自己浑身颤抖,一阵阵反胃的感觉涌上来。身上一阵阵的冷热交替,手臂上的肌肉挣扎着想往后撤,冰凉的枪身却灼烧着自己的手指,逼着手指一次次从扳机上滑落。

    透过镜头秦卿礼感觉自己似乎听见了那只兔子的心跳,摸到了它柔软温热的躯体。

    它是活的。秦卿礼告诉自己。

    “所以如果打中了,”流线型的车身像窝在草地上的兔子的躯体,车灯像那只兔子深色的眼睛,秦卿礼心脏剧烈跳动,比刚才硬爬了几十层跳动的还剧烈,“那就是他命该如此。”

    心脏高速收缩,血液乱撞让她感觉浑身都在发抖,激素爆炸式分泌让她嘴里一阵一阵的发苦。列昂尼德快速的报告风速距离,在脑海中沉寂数年的公式被强行调动,大脑高速运转计算时间位置。

    秦卿礼手臂不自觉的发抖,手指却像是铁铸的一样稳固。

    “别紧张,以后也有机会。”列昂尼德看着车辆轻声安慰她。

    镜头里的车和那只兔子逐渐重合,秦卿礼短暂闭上眼睛,轻轻吸气。

    “现在!”

    枪声和列昂尼德的指令近乎同时响起,随机而来的就是刺耳轮胎在地上划过的声音。那车在路中间转了几圈车轮碾出道道黑辄撞在了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下楼。”秦卿礼起身,她手臂有些微弱的颤抖。

    一声枪响后兔子惊慌失措的拔腿狂奔,几乎一瞬间就消失在了满地的落叶杂草中。开枪前秦卿礼闭上了眼睛偏转了枪头,那一枪偏的要命,落在了离兔子几十米远的位置。

    “爸爸………”秦卿礼收起枪,低着头紧张的不敢看秦琬山。

    “没事,礼礼还小又是女孩子,这种事情不不会也无所谓。”秦琬山拍了拍她的后背告诉她不要硬撑,累了就回去休息。远处传来一声枪响,应该是秦慎悯,随机传来的还有猎犬兴奋的叫声。秦琬山摸了摸她的头转身朝着枪响的位置走去。

    秦卿礼站在原地,宽松衣服下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她从兜里掏出剩下的子弹,尽数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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