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卿礼回家前给柳承珂发消息说要很晚才能到家,柳承珂没回,那个时候秦卿礼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秦卿礼真正回家的时间比她一开始预估的还要晚,柳承珂躺在床上听着秦卿礼摸黑换鞋换衣服,轻手轻脚的像做贼一样摸进浴室洗手简单清洁。

    卧室里也关着灯,秦卿礼有轻微的睡眠障碍,窗帘透不进一丝光线,整个房间黑的就像是柳承珂现在的心情。很快浴室的门被推开,alpha檀香味道的信息素随着她的靠近逐渐变浓。

    檀香通常被认为可以用来静气凝神,几年相处下来秦卿礼的信息素对柳承珂而言更是具有安抚作用。但是今天,秦卿礼的信息素只会让他更加暴躁。

    alpha轻轻的摸上床,拉开被子准确的往柳承珂怀里蹭。alpha身上除了信息素的味道还有清爽的水气,明显是回家前刚洗了澡。

    柳承珂知道她这是为了不打扰自己,但是心里的烦闷没有任何消减。他想到从谈恋爱到现在似乎一直是秦卿礼让着他。柳承珂不希望陷入师生恋的舆论漩涡中,秦卿礼就重新考的另外学校,一直等到毕业才表白。

    秦卿礼讨厌绝大部分社交场合,但是柳承珂需要她就去了。

    秦卿礼讨厌交响乐也对看画展毫无兴趣,柳承珂喜欢她就经常陪着他去,虽然很快原形毕露柳承珂再也没找过她。

    就连现在也是。

    柳承珂总感觉他和秦卿礼之间的关系让他有些不舒服,他与秦卿礼很少因为意见不统一而争吵,从来都是他这边刚提出反对意见秦卿礼立刻改口,显得好像自己多蛮横无理、胡搅蛮缠一样。

    柳承珂越想越烦,直接翻过身背对着秦卿礼。秦卿礼那边没有任何反应,柳承珂背后很快就传来秦卿礼均匀的呼吸声。

    柳承珂睡不着,睁着眼睛盯着窗帘的位置一直到凌晨在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柳承珂的思维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混乱,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也不知道秦卿礼究竟是在他梦中离开还是真的离开了他。混乱时刻,工作日闹铃的贯耳魔音将他重新拉回现实世界。

    秦卿礼的说话声从门外传来,柳承珂伸手摸了摸身侧,身边的床位早就已经冰凉。

    柳承珂毫无心理负担的爬在门上,听了两句就能确定秦卿礼是又在和Igor通话。作为一个心胸广阔的成年男性,柳承珂不但清楚的知道Igor公开的身家基底等一切基本信息,还能熟练的根据秦卿礼与别人交流时用的语言用词等判断电话的对面是谁。主要是能熟到和秦卿礼随时打电话的人就那么几个,排除法都能知道是谁。

    既然是和Igor打电话柳承珂直接听都不听了,反正也听不懂。

    这份感情就这样了,倦了,累了,不想管了。

    “这几天晟华的股价有所上升。”电话那头的Igor说到。

    “这么大规模的交易会拉高估价是难免的,”秦卿礼听到柳承珂起床的声音,她看了一眼卧室门继续说到,“有机构趁机参一脚无非就是想赚点钱,对整体计划没什么影响,纽约那边的人能按住。我做了好几手准备,不管是做空还是杠杆吞并总是有利可图。至于晟华的股权结构,我安排的那些人早就摸得差不多了。”

    “尽快解决吧,免得夜长梦多。”Igor提醒道。

    “难度不是很大。晟华自己亏空的厉害没有什么反击余力,洛家老爷子昏迷后不少高层股东想的都是赶紧套现离场,洛瑞也没什么能掏的出反击资产的盟友。晟华就是一块毫无防备的肥肉,就算我不动手也迟早落到别人手中。只不过我们反应更快一点。”秦卿礼笑到。

    柳承珂洗漱完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秦卿礼已经挂了电话。

    “谁啊?”柳承珂端起咖啡挡住了半张脸,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嗯……”秦卿礼抿着嘴,犹豫了一下还是承认到,“Igor。”

    “你不是刚回国?”柳承珂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毫不怀疑的平静,至少是别那么咬牙切齿。

    但看起来伪装的不怎么样,秦卿礼表情瞬间变了。

    “你听我解释。”秦卿礼话刚说完柳承珂就觉得自己的血压有隐隐升高的迹象

    “我们在东南亚投资的一个度假酒店附近爆发了政府军和当地武装势力的交火,死伤挺严重的。今年这已经是第三次了,Igor通知了我,他觉得有必要重新评估一下那个项目,可能要撤资。但是我们那个投资公司股权结构和公司章程的问题Igor一个人说了不算,我必须也得明确表态。他们现在在开临时的董事会议,我需要在线上表态。武装冲突的新闻国内应该也有报道的了,你要不看看……”秦卿礼越说越小声,浅色的眼睛失去了所有的锐利,湿润的像某些大型犬。秦卿礼的目光从眼镜上方越出,紧张的看着柳承珂。

    柳承珂认识这么多人,如果说秦卿礼的滑跪速度第二就没人敢说自己第一,都不需要逼问,自己脸色一变她就把能说的都说了。不争辩、不发火、从来不觉得柳承珂管的多,就好像现在这样才是正常。

    柳承珂猛地喝了一大口咖啡,一手控着杯口哐的一声将杯子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秦卿礼微弱的一哆嗦。

    “你倒是什么事都不瞒着我?”柳承珂放下杯子直接回卧室换衣服,随后径直出门上班,出门的时候余光隐隐约约看到秦卿礼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柳承珂知道自己无法不介意秦卿礼和Igor的关系,Igor对她太特殊,两个人即使分别四五年,再见后的相处模式还是自然而放松。秦卿礼在海外大部分的投资项目Igor都有参与,Igor为了她的病一年上千万的往研究中心里砸钱。

    柳承珂总觉得自己和秦卿礼之间有一道看不见的膜,那道膜阻隔了他和秦卿礼,他站在膜的另一侧和秦卿礼肩并肩的往前走,伸出手也能摸到她温热的皮肤,但是那道膜就在那里,只要秦卿礼离想,他再怎么伸手也碰不到她。

    柳承珂从来不介意那些对秦卿礼有想法的omega,但他无法不在意Igor,因为他明确的感觉到Igor才是和秦卿礼生活在一个世界。

    白天工作的时候时不时的收到秦卿礼充满试探性的信息,柳承珂也不藏着掖着,秦卿礼问什么他回答什么,就差直接把心里的惶恐与疑问直接拍在秦卿礼脸上。

    东南亚的武装冲突毫不意外的登上了热搜,大使馆的提醒也通过公众号的推送出现在了柳承珂的手机上。

    武装冲突、枪支弹药、炸弹袭击,柳承珂觉得这些东西离自己太远,他通常对此也没什么兴趣,只是今天早上秦卿礼提了一句才多看了两眼。

    秦卿礼刚回国就被抓回了公司给自己亲爹述职,一直到很晚都没有回家。柳承珂懒得找她,按着自己节奏洗漱完躺在床上拿着kindle看书的时候才听见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柳承珂半页还没看完秦卿礼就换了衣服扑倒了床,“教授……”秦卿礼小心翼翼的叫他。

    柳承珂的视线从kindle上移到秦卿礼脸上,秦卿礼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扒着床沿,她刚从公司里出来脸上精致的妆容还没卸,琉璃珠一样的眼睛里全是急切。

    “嗯?”柳承珂勉为其难的抬了一下眼皮。

    “教授,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都会告诉你的……你别生气嘛。”秦卿礼说完柳承珂就感到火气顶到了头上。

    “你什么都告诉我?”柳承珂冷笑一声,合上保护套把机器扔在了一边。

    “涉及公司机密的除外…………”秦卿礼赶紧补充。

    “那你和Igor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在一起干什么了!”

    “前男女朋友!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干就是试图狼狈为奸玩弄规模较小的公司搞点钱再说就涉及公司运营机密了我没法说了………”秦卿礼赶紧解释到。

    “哼。”柳承珂冷哼一声。

    “秦卿礼,你还记得唐绍吧?我和他谈过两三个月,不过被我发现不太老实和前任藕断丝连的我就把他踹了。”柳承珂瞥了一眼秦卿礼,先把Igor的事情处理掉吧,至于那个病……毕竟是自己偷她的东西在先,还是再等时机。

    秦卿礼不说,是不是,是不是说明她已经治好了?她已经没事了?这个病不会对她产生影响她才不告诉我?

    一定是……

    一定是这样的。

    没有影响的,这种病不会把她从我身边带走。毕竟她们家那么有钱,一定又办法治疗的。

    “我和Igor之前是谈过但现在真的没有可能了教授!我们现在就真的只是合作伙伴,因为涉及到太多资产问题,我只能和他有联系。”秦卿礼急了,“那个,你听我说嘛,这可能是个比较长的故事,但是你听完就知道我们没有可能了。”

    柳承珂靠着床头:“那你说吧。”

    秦卿礼看着他,开口的声音很轻很轻:“教授,我和Igor之间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是我骗了他。我遇见他的时候我只有十几岁,还未成年我可以隐藏自己的第二性别。Igor不知道我是alpha,一直等到我成年后他才知道。Igor,他家里因为宗教信仰的缘故无法接受alpha之间相恋,他不承认但我能感受到他其实……也是不能接受的。”

    “所以你们分手了?”柳承珂问道。

    秦卿礼摇了摇头:“Igor他很好,他让我给他一段时间他想重新梳理一下我们的关系。他说就算是他无法说服自己接受我的话,也希望我们能以朋友的身份继续相处下去。那个时候我身边只有他,我不敢离开他,他那段时间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害怕离开他我又回到孤身一人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我们之间就关系诡异的相处着,但名义上还是男女朋友。”

    “几个月后,我在路上遭遇抢劫被枪打伤了腹部。”秦卿礼声音中出现了一丝颤抖,“Igor家因为产业问题,树敌颇多,这也是我父亲他们不能接受他的原因之一。我受伤后一直在追查Igor家的特工认为抓住了他的把柄,Igor被抓,虽然很快就放出来了,但是有位特工告诉我父亲是Igor开枪打伤了我。

    “我父亲本就不愿意我们在一起,出事之后更是直接让我退学回国。”

    “然后你就进了我们学校?”柳承珂心里有些震撼。秦卿礼点了点头,有些无奈的笑到:“高瓴老说我是我父亲捐进去的,是真的,至少在国内的学校是。”

    柳承珂笑不出来,秦卿礼有多骄傲他是知道的,她明明在海外和人卷生卷死的考上了心仪的学校,面对一群捐进名校的二代们她可以嗤笑一声翻个白眼。但这靠她自己挣来的一切,被最亲近的人夺走。她最终也变成了自己看不起的样子。

    而Igor,柳承珂从没想到他们之间的事情这么复杂:“那你们分手是因为你父亲他们?”

    秦卿礼咬着下唇沉默了片刻才犹豫到:“只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我回国后Igor来找过我几次,但很快Igor的护照出了很大的问题他无法入境,时至今日他还无法入境。多方面的因素下分手可以说是必然的。分手后我们只有公务上的交流,几年都没有见过,一直到今年年初和你在游轮上遇见他,我们这么多年来才第一次面对面的说话。”

    “嗯。”柳承珂有些心虚,若是知道他们之间这么复杂,刚才就不急着问了。

    秦卿礼抿着嘴看着他,神情异常的严肃:“教授,我们现在没有任何超过朋友之外的关系,以后更不会有。”

    “我相信你。”柳承珂摸摸她的脑袋,心中五味陈杂。

    “如果我说我以后再也不去见他了你还会觉得难受么?”秦卿礼轻声问他。

    “我还不至于这么悍妒!我不至于让你做到这种地步。你们若是清白朋友,何必打着我的名号做到这一步?!”柳承珂感到胸口一阵气血翻涌,秦卿礼明显还有话说,柳承珂靠着床头冲着她一抬下巴示意她继续。

    “Igor的护照是有人动的手脚,如果没什么意外Igor这辈子应该都无法入境了。承珂,我知道不被家里接受的感情有多难走,就算是感情再浓烈如果所有人都不支持,再多的爱迟早会被消磨殆尽最后只剩下相互怨恨。承珂,我爱你,我想和你一直走下去。但是董事长他要是不愿意有的是明里暗里的方法。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年下半年我的护照应该就不在我手里了。我和Igor应该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你什么意思?”柳承珂猛地坐直了身体,感到自己后背一阵阵发凉,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秦卿礼。

    “董事长,也许用折中的方法能劝服他。比如说我要开窗,他不同意,但我要是直接把房顶掀了,他就会和我说我们换个房子,你可以开个窗户了,所以我准备告诉他毕业后要去服役。我以后再也不会去见Igor,明年我会处理好一切海外资产,从此之后我们之间再也没有关系。我会用这些事去和董事长谈,我希望用此换他的同意。最大的可能是,我们各退一步。”秦卿礼声音冷清的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你……你疯了!”柳承珂一把拽过秦卿礼的手近乎是咆哮出来,“那是你亲生父亲你有什么话不能和他好好谈!那是你父亲!你觉得就算是这样,就算是他同意了我们就一定能走下去吗!你牺牲这么大,要是以后不在一起了你会不会以此威胁我!你他妈的有没有考虑过我!你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我凭什么要带着对你的愧疚和你一直走下去!秦卿礼……你……你他妈的就是个王八蛋!”

    “我一开始没想告诉你的。”秦卿礼握住他的手腕,“你不用觉得我是为了你牺牲这么多。这也是我的想法,我受够了,我想离开秦家那些破事儿,离开董事长的掌控,越远越好。我从小到大都是按着他的意愿而活,我的一切选择都是为了讨好他。我一开始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

    “而且结果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最好的结果是董事长放弃了不再管我的事情了,而我不需要进入公司,也不需要服役。”秦卿礼甚至挤出来一个安抚性的笑容。

    “你……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啊秦卿礼!你别董事长董事长的叫他!他是你亲生父亲!你他妈知不知道有个词叫沟通啊!你是……你真是要气死我啊!”

    秦卿礼一句话也不为自己争辩,一直等到他骂完才轻声说到:“对啊,我是他女儿,我都需要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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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年龄的增长傅朗月的睡眠质量难以控制的下降,秦琬山起床的声音惊醒了他。外间传来细微的翻找东西的声音,傅朗月披着衣服下床来到外间看见秦琬山从桌子上拿起相框。

    “怎么了?”傅朗月看了眼时间,天还没亮。

    “没什么,做噩梦了。”秦琬山轻轻放下手中的相框。

    外间一角的墙上和桌子上都是照片,从在医院里傅朗月抱着刚出生的秦慎悯,到去年在秦慎悯婚礼上秦慎悯带着夫人小叶一家六口的合影,三十年的时光全在这一角。傅朗月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放在桌子上的那张照片,那大概是秦卿礼五六岁的时候,秦琬山的母亲抱着她的一张合影。

    “梦见什么了?”秦卿礼长大了,老太太更是很早就离世了。大晚上的看见这种照片心里总是感觉有些闷闷的难受。

    “梦见礼礼小时候,我没抓住她她从楼梯上摔下去的事情。”秦琬山轻叹,没注意到傅朗月巨变后又恢复如常的神情。

    “过去的事了。”傅朗月拉了下衣服,紧紧抱住了自己的手臂,“年龄大了总喜欢回忆过去的事了?回去睡觉了,我明天还要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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