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慎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养成了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往外看的习惯,他的办公室在秦氏大楼最高的几层,秦氏占据城市最中心的地带,从办公室往下看,看到的是车水马龙,众生熙攘,车辆渺小如虫豸,行人更是被模糊成了符号。

    所以秦慎悯不喜欢站在高处,离人太远,离天太近。进入秦氏对秦慎悯来说是一件可以,但是没必要的事情。被逐出公司多少也是他顺水推舟的结果,这六年过的平静安稳,没想到六年后会被秦卿礼拉回公司。

    秦慎悯只能感慨一声世事无常,顺其自然吧。

    小叶已经先跟着秦听澜下楼,秦慎悯估了下时间觉得自己也应该尽快下去,别让刚怀孕的老婆在下面等久了。即使叶一临走前已经被秦慎悯裹了个严严实实,但是他还是担心叶一受凉。

    刚转身去拿外套手机就接到一个电话,秦慎悯看了一眼,来自海外没有备注,那号码看着也陌生,秦慎悯没管,随手挂了电话。

    下一秒电话又响了起来,还是那个号码,秦慎悯有些疑惑的接起电话:“你好?”

    “您是秦慎悯?身份证号码是……居住地点是……,家庭成员包括六人,两父一妹一弟,一位妻子?”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崩豆一般的爆出了秦慎悯的众多信息。这些信息准确无误,秦慎悯警惕了起来。

    “你是?”

    “您的妹妹秦卿礼现在很危险,您如果想让她活下去的话您就按着我的指示……”

    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秦慎悯挂断了,秦慎悯皱着眉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手机,熟练的将那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电信诈骗哦。还打到私人号码上了,这个号码除了家人没什么人知道吧,网购都不用这个号码?是从哪里泄露的个人信息?

    秦慎悯穿上外套往外走,刚拉开办公室的门电话就再一次的响起。

    “今天电话怎么这么多?”秦慎悯掏出手机,这一次打来的是小叶。动作是有点慢了,小叶估计等久了。

    “喂,老婆。”秦慎悯带些歉意笑笑,不自觉的放软了声音,可接起电话后先传进耳朵的是秦听澜的哭喊:“姐!姐!你醒醒!醒醒啊姐!”

    “哥……”叶一声音颤抖,惊慌而恐惧,背景里秦听澜的哭喊声嘶力竭,叶一捂了下听筒,提高了音量,“悯哥……出事了!!!你快下来!小礼出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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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卿礼其实已经醒了。等突发的高热逐渐消退后状态已经趋于稳定,但还是不能动,整个人像是被封在水泥里面,能活动的只有思维,就连动一节指关节都做不到。

    秦卿礼不知道从那天停车场出事至今过了多久,清醒一阵又昏迷,醒的时候先感觉到的就是全身的骨肉仿佛被绞碎一般的疼痛。

    虽然无法睁开眼睛,依旧可以听见外界的一切声音。

    秦卿礼知道自己身边不断的有人来往,有时是医护,有时是家人。她听着父亲压抑的哭声,听着董事长沉默的坐在床边。兄嫂和弟弟也经常来,大多数时候也是沉默,或者低声和自己说话。

    秦卿礼能感受到父亲的手指划过皮肤,能感受到气流流动,能听见家人询问这束花可不可以摆在这里,你是否喜欢这个颜色。

    可秦卿礼无法回应。

    无法回应家人,也无法回应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的柳承珂。

    白天有人的时候柳承珂就默默的坐在一边,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的时候秦卿礼经常能感受到柳承珂趴在床边轻声和自己说话。有时是看到的有趣新闻,有时是轻声诵读一段诗词文字。也许晚上人的情绪容易波动,一到夜深人静,柳承珂会用沙哑带着哭腔的声音,一遍一遍祈求秦卿礼醒过来,祈求她回到自己身边。

    秦卿礼都知道。可秦卿礼无法回应。

    从秦卿礼恢复意识起,每次醒过来的时候都能感到柳承珂在身边,从别人的交谈里得知,从柳承珂赶到医院至今,他从未离开过医院一步,就连擦身换衣服也是柳承珂负责的。

    那一天秦卿礼意识恢复了一阵,她听见护工进来的声音,柳承珂走上前,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可其中透着深深的疲惫。他向护工请求让他教给自己如何看护病人,护工赶快强调自己的专业素养不会伤害到床上的病人,保证秦卿礼一点油皮都不会碰破。

    柳承珂似乎是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相信您的专业素养,但是她,不喜欢外人触碰,而且这样颠来倒去的有些狼狈。我和她一起生活了数年,小礼其实很敏感,自尊心也很强。等她醒了知道这些事情,我怕她又气又尴尬的。还是让我来吧。”

    护工明显还想再说什么,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说出口,最终护工也只是站在一旁,指挥着柳承珂动作。

    秦卿礼失去意识的时候积攒力量,等醒来拼命的试图睁开眼睛或者活动手指,即使每一次的尝试都似乎只是徒劳,但秦卿礼从未放弃过努力。

    或许曾经浑浑噩噩的想要一了百了,但现在秦卿礼有必须醒过来、活下去的理由。一遍一遍的尝试,不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家人……

    秦卿礼睁开眼睛的时候是个深夜,柳承珂蜷缩在病床边的窄床上,窄床比病床低一些,防止柳承珂压到秦卿礼身上的管线。他的手轻轻握住秦卿礼的指尖,听呼吸,柳承珂睡得很轻。

    床头的小夜灯开着,长久沉浸在黑暗中的秦卿礼被那微弱的光线刺了一下又闭上了眼睛,但至少,她终于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她轻轻动了一下指尖,柳承珂猛地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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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现在天气有些寒冷,但是周末的景点依旧是人山人海。市里承办了一个大型的国际博览会,偌大的会场里全是携老扶幼出行的家庭。列昂尼德坐在椅子上看着一个一个和睦的家庭,心里似乎有什么地方发软。

    上年纪了。列昂尼德这么评价自己。

    因为是国际博览会,免不得有一些外国人的面孔频繁出现,在经过一队外宾后,队伍中的一个年轻人似乎疲惫了,拿着饮料走到列昂尼德身后的座位上休息。

    “上校!居然是您!我好几年没见过您了!”年轻人似乎有些兴奋,列昂尼德扫视了周围,看无人注意到自己才有些放心。

    “冷静一点。别惹人注意。”列昂尼德感觉自己按住的不是激动的后辈,而是回家后扑上来的小狗。

    “哦哦。对不起对不起!上校,我隶属于第二总局三部,曾借调到北方舰队,现在是您的对接人。”年轻人压低了声音,“中将很担心您的安危,秦监控了您的通信,这边大使馆又都是彼得洛夫那一派的人。中将说‘再联系不上他,就怕他会像那艘潜艇一样沉了!’”

    “……”倒也不必说的这么细致,列昂尼德有的时候不喜欢和年轻人一块儿呆着是有原因的,“‘山雀’呢?之前都是他与我联络。”

    “他之前来过,估计身份早就暴露了。刚落地就被这边的情报部门盯上了,受到了热烈欢迎。他报了两个一日游的团在首都晃荡了几天就回国了。旅游钱还是局里给报销的。”年轻人解释道。

    “…………………”列昂尼德开始脑袋疼。

    “上校,为什么这几天您突然能和国内联系上了?秦不监控你了吗?”年轻人问道。

    “重伤昏迷。她好像怀疑我的身份但是并未和别人透露,她昏迷后针对我的监视也自然断了。但动作要快,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列昂尼德盯着四周,低声催促道。

    “我明白了。局里和舰队的内部调查基本结束,老斯科索夫和此事相关的可能性超过百分之八十。RABBIT的管理员曾经在中东一带活动过,似乎和当地的武装有武器交易。但是高层叛逃,特工和线人都进入静默,线索断了。”年轻人汇报近期的工作进展。

    “无所谓,秦卿礼总不能亲自去中东查证。老斯科索夫已经死了,被东欧难民当街枪杀,斯科索夫集团内部在他死后有剧烈变动,老斯科索夫的秘书、助理、保镖等人在短时间内全部身亡,现在唯一可能知道老斯科索夫做过什么的只剩下他的儿子Igor。但Igor生性多疑敏感,我在他身边卧底三年,很多的事情依旧一无所知。”列昂尼德眯起眼睛,看着远处。

    “我看过您之前的报告,如果秦愿意帮我们,会不会简单很多。”年轻人询问道,“有什么是我能做的,我需要去接触秦吗?”

    “…………不用,以你的能力去试图搅混秦卿礼和斯科索夫之间的关系,我们只能给你立衣冠冢。”列昂尼德面无表情。

    “斯科索夫,对秦是有怨恨的,他们两人各怀心思,关系十分微妙,并不如我一开始想的那般坚固。”

    “给秦卿礼想要的,换我们想要的。更何况,如果能从她手上得到那份名单,这对我们来说会是一个巨大的收获。斯科索夫敏感多疑,秦卿礼也是如此,甚至她有的时候比斯科索夫更极端。她似乎早就对人性失望至极,得让她相信我们的合作是互惠互利的事情,可能会泄露一些关键情报。”列昂尼德陈述道,不是征求意见,单纯的通知。

    “上校,部长还说,彼得洛夫的人已经知道您在秦卿礼身边,他们可能会向您要一些关于秦卿礼、秦家的敏感信息。您要是不愿意,不用管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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