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瑟瑟和裴霁舟刚走到半途,伴随着轰隆隆地雷鸣声,大雨瓢泼而至。

    裴霁舟来不及多想,抓起江瑟瑟的手腕便朝着张家方向狂奔,紧赶慢赶,还是被淋湿了。可等两人进了屋,才发现屋外下着大雨,而屋里则漏着小雨。

    因雨势过急,雷鸣和仇不言没来得及去盖屋顶上的洞,只得在堂屋中选了块干爽的角落生了堆篝火。

    “王爷您别怪我多嘴。”雷鸣拿了脸帕递给两人擦着头发上的水珠,向裴霁舟抱怨道,“您好歹也是个男人,怎么一点儿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呢,就眼睁睁地看着我师妹被淋成这样啊?”

    裴霁舟被雷鸣说得一愣,他愧疚地看着江瑟瑟,无力地解释道:“我只想着跑快一点就不会被雨淋了,没想到还是慢雨一步。”

    江瑟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况且刚才裴霁舟抓着她手腕奔跑时,还时不时地腾出另一只手替她遮挡着风雨,她已能感受到对方急切保护她的心情。

    “我不碍事。”江瑟瑟替裴霁舟辩言道,“倒是王爷的衣服已经湿透了,还是换了比较好。”

    “对对对。”雷鸣边附和着边从行囊里帮裴霁舟取了一套干净衣裳出来,然后不等裴霁舟开口,便伙同着仇不言将他推到了隔壁厢房中。

    “师妹,要不你也去换身衣裳?别给冻着了。”主话间,雷鸣已将江瑟瑟的行囊递给了她。

    江瑟瑟摸了把身上的衣衫,秋季的衣裳本来就单薄,加之刚刚一直站在火边烤着,几乎都干得差不多了,于是摇了摇头。

    她将帕子搭在木架上烘着,随意地在堂屋里踱着,并打量着屋中的陈设。

    “这是他们一家人常住的家吗?”江瑟瑟颇觉奇怪。

    “是啊。”雷鸣道,“据说他们一家三口——哦不,之前是一家五口,一直都住在这里,怎么,师妹你发现什么异常了吗?”

    江瑟瑟一时也说不上来,就在她沉默之时,换好衣裳的裴霁舟出来了,他整理着腰间玉珏,发出了与江瑟瑟类似的疑惑,“屋里连张像样的床铺都没有,确定不是临时的落脚地?”

    雷鸣和仇不言闻言纷纷探头往里面张望,看完这边厢房又去对面那间瞧了瞧,两间屋子的陈设都差不多,仅用木头和木板搭了张简易的床铺,屋里连副衣柜都没有,他们的衣裳就那样叠放在床脚,倒也干净整齐。除此之外,临窗的墙前搁了张木桌,上面放着烛台、铜镜和首饰等器物。

    江瑟瑟拿了桌上的首饰瞧了瞧,发现无论是耳环还是发饰都是成双成对,她回头对几人道:“这间屋子应该就是张玉珠和她姐姐住的卧房了。”

    “那间房中有大人和小孩穿的衣服。”裴霁舟补充道,“看来,张三平并非我们所猜测的那样对这个儿子毫不在意。”

    “至少,在某段时间之前,他还是很疼爱这个小儿子的。”说话间,江瑟瑟瞥见了压在枕头下的竹蜻蜓和拨浪鼓,她拿在手中若有所思地把玩着。

    “张家一定发生了一件大事。”裴霁舟接着江瑟瑟没说完话的继续道,“一件足以影响他们正常生活的大事。不言,雷鸣——”

    “属下在!”

    “下官在!”

    仇不言和雷鸣同时抱拳应道。

    “这两日,你二人分头去村里打听有关张三平一家的事。”裴霁舟下令道,“无论事情大小,一定要事无巨细地打听清楚报于我和瑟瑟。”

    江瑟瑟正打算问她可以做些什么的时候,裴霁舟忽然的一句话让她感到无比地讶然。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裴霁舟已自然而然地将她与他划在了同一阵营。

    “王爷,我不擅长推理破案。”江瑟瑟的长处在于剖验尸体,从尸体上寻找蛛丝马迹辅以裴霁舟断案缉凶,但这次的案件不同,没有尸体给她勘验,因而她时常觉得自己跟来除了给向人添麻烦以后是徒劳无用的,她的心中也因此有了负担,从而变得有些许自卑。

    不等裴霁舟出言安慰,雷鸣便道:“师妹你别谦虚了,之前的几起案子,若不是你从中点拨,也不会那么快就破案的。”

    江瑟瑟被夸得红了脸,她无奈看向裴霁舟,后者朝她耸了耸肩,道:“旁观者的眼睛是雪亮的,瑟瑟你就别妄自菲薄了,你不是能手,我又能好到哪里去?再者说,你跟了荀老那么长时间,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了不少的本事,比起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和尚,好得不是一星半点。这拿这次案件来说,其中不少疑点还是你指出来的,若没有你的协助,我可真是挠破头皮都想不通。”

    绯红慢慢爬上江瑟瑟的脸颊,她笑道:“我也没说不帮王爷,只是——”

    “那就这么定了。”裴霁舟道,“他二人去村里探听消息,我们两个则着重于厘清案情脉络。明日,潘大应该也到了,届时,张玉珠和张瑞那边,还得由你出面去询问。”

    “是。”江瑟瑟心中明白,若再推辞便会显得虚伪了,于是她欣然接受了裴霁舟的提议。

    “那还愣着做什么?”裴霁舟转向仇、雷二人,抬起下巴指了指屋外,“雨停了,赶紧干活去!”

    二人愣了一瞬,随即朝外面去了。

    江瑟瑟亦跟着从堂屋出来,放眼望去,这雨来得急去得也快,只两刻的功夫便雨过天晴了。与此同时,天边溢出了橙红相接的晚霞,将整个大地照得红彤彤的。

    远处山林上空,依旧有成群的燕子在盘旋,而艳丽的晚霞背后,隐藏着更深更厚的乌云,预示着还有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农田里,家家户户忙着收花生而不曾停歇过一刻,即便暴雨倾盆,也依旧躬身于田间劳作,力争在更大的暴风雨来临之前把成熟的花生收完。老人们帮着装车,小孩儿则在地上捡拾着散落的花生,一家老小齐上阵,田间亦有父子兵。

    江瑟瑟一直望着远处,却未曾注意到脚下的泥泞。好在她落脚之前,裴霁舟一把搂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提了回来。

    “小心。”裴霁舟呼道。

    江瑟瑟这才收了目光回过神来,她垂眸一看,面前堪堪一潭泥垢水,要是踩下去,后果可想而知。

    “多谢王爷。”江瑟瑟收回脚,跟着裴霁舟从檐下绕去了厨房。

    张家厨房亦捡漏,但好在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就是家中许久不曾住人,没什么菜蔬。

    “有米就行。”江瑟瑟揭开米缸看了一眼,随即又道,“刚才我瞧见屋后有一片菜地,我去拔两颗白菜回来熬粥,再加上我们带来的干粮和咸菜,今天完全可以对付过去,等明天潘大哥到了就好了。”

    江瑟瑟正要出门时被裴霁舟拦了下来,“我去。”裴霁舟道。

    江瑟瑟心道:您可是王爷,哪能让您干这种粗活。但思量一番后,她还是没有说出口,而是点头表示同意了。

    裴霁舟手脚麻利,很快就抱着两颗白菜回来了,只不过他的一双玄履却沾满了泥土,实是有些惨不忍睹。

    江瑟瑟掩着唇笑话了他一番,然后毫不客气地让裴霁舟把菜给洗了,她则开始生火烧水。

    接下来,在江瑟瑟忙着煮粥的时候,裴霁舟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一把长木梯,又从地里抱回了几捆草垛,开始往漏雨的房顶上扎着草。

    “你能行吗?别摔着了。”底下的江瑟瑟看着枯朽的木梯靠在摇摇欲坠的房檐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裴霁舟难得骄傲起来,他道:“对于从军者来说,这些都是最基本的生活技能。”

    江瑟瑟被裴霁舟的话弄得苦笑不得,她并非在怀疑裴霁舟的能力,只是担心梯架不稳,怕他摔下来而已。

    “嚯,大人这是在补房顶呢!”忽然有一道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江瑟瑟和裴霁舟先后转头看去,见是一六旬老头带着一差不多年纪的婆子过来了。

    不等江瑟瑟开口询问,那老头便主动介绍道:“在下钱富山,是此间里正,县里李县尉托人传信来说,有京中官员来此查案,要我多配合帮衬,我知几位初来乍到,定有颇多不便之处,因而才带着家中老婆子前来帮忙。”

    “里正来得正是时候!”裴霁舟从木梯上退下来,钱富山见状赶紧上前搭手扶着长梯。

    “您应该就是京中派来的裴大人吧?”钱富山呵呵笑道,随即又转向江瑟瑟,“想必这位应该就是江姑娘咯?”

    江瑟瑟含笑点头,邀了两人入屋坐谈。

    “自张三平入狱之后,玉珠便带着她弟弟四处奔走,这里便闲置了下来。”钱富山道,“想来应是屋顶日久失修,才致使屋顶漏雨了。不过裴大人您仅用草垛铺盖是无用的,一股风便给掀翻了,您且等着,我这就去寻几个人过来帮您把屋顶上的洞给修缮好。”

    被揭了底的裴霁舟有些许难为情,回想起刚才放出的大话,他更觉难堪至极,连看江瑟瑟一眼的底气都没有。

    不过现在也不是逞能的时候,万一半夜来一场暴雨而就遭了。

    不过裴霁舟仍有顾虑,他道:“眼下正是秋忙之时,请人来帮忙的话会不会耽误村民收割庄稼啊?”

    “不妨事的。”钱富山回道,“村子大,总有那么几个闲散无事之人,我亲自去请,他们总会给我几分薄面的。”

    “那就劳烦里正了。”裴霁舟颔首道。

    “不麻烦,不麻烦!”钱富山一边说着一边朝外面跑去,临了还不忘嘱咐帮着把饭煮好。

    “给几位大人和小姐带了些食材过来。”不善言辞的文阿婶揭开竹篮上的盖布,只见里面赫然放着一截尺长的五花肉和一只洗好了的鸡。

    “这......让您破费了。”江瑟瑟无言表述心中的感激,她知道这些肉食于农户之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文阿婶腼腆地笑了笑,又道:“今日来得匆忙,东西带的少您二位别见怪,您几位别拘着尽管放开了吃就是,明日我让老子再杀几只鸡给你们送过来。”

    江瑟瑟心中不忍,她看了裴霁舟一眼,后者忙上前婉拒道:“您别再破费了,阿婶,明天会有人给我们送食材过来。”

    “是啊。”江瑟瑟附和道,“文阿婶,您不用管我们。”

    文阿婶顿了片刻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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