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鞋的问题,季安旸是有心理准备的。对方能成功的引乔予柒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相应的位置,并且让警方很难找到能证明她与此事无关的线索,在鞋这个关键点上,就肯定会做相应的安排,在乔予柒这里找到这双鞋是大概率事件。

    但现在的问题是,鞋已经基本算是实质上的证据了,如果真的证明了这双鞋曾经到过现场,那么情况对乔予柒就真的是很不利了。

    痕检科长看着立在门边像根柱子一样的季安旸,实在是忍受不了这个人形的监控器了,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回头看过来:“比对检验需要时间,我检完了会把结果给你的,你能不能先回去?”

    “你先给我一个初步的判断,我定一下方向。”季安旸丝毫不为所动,连靠在门边的姿势都没有动一下。

    痕检科长翻了个白眼,无奈的从桌子上拿起那半枚鞋印的照片:“那双鞋鞋底的纹路和这个鞋印是一样的,那个鞋印确实是由这种鞋的鞋底印出来的,而且鞋的大小也相符。但这种鞋不是定制的,一模一样的鞋多得是,还不能完全确定这个鞋印就是由这双鞋印出来的。”

    “行,我知道了,待会请你喝咖啡。”季安旸热切的拍了拍科长的肩膀,科长那句“这还差不多”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就又非常不要脸的叮嘱了一句:“你可千万要检仔细了,一点细节都不要漏掉。”

    那一刻痕检科长真的很想踹他一脚,可惜他踢出去的脚还没能碰到季安旸,他已经离开了痕检科。

    季安旸虽然表面上还在和别人开玩笑,但在离开痕检科的那一刻他已经在开始思考如果那双鞋真的是出现在案发现场的那一双,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相信乔予柒,相信她没有去过案发现场。但要证明她和这件事无关,还需要证据。

    证明乔予柒没有去过案发现场的证据,或者找到出现在案发现场的那个人。

    “刚才我去问了乔予柒关于那双鞋的问题。”关楠把审讯记录放在季安旸面前:“她说那双鞋她已经穿了两年了,是平时比较常穿的鞋。”

    姜珆也接口道:“那双鞋是前两年的流行款,那会满大街都是,真的假的都有,我还有一双白色的呢。那鞋挺好穿的,虽然是高跟鞋,但我穿着它抓小偷都没问题。”

    叶景希点点头,微微叹了口气:“道理是这么一个道理,但两双同样款式同样大小的鞋,在同一时间出现在那样一个荒芜人烟的地方的概率有多大?何况还极有可能是去杀人的,又不是去上班。”

    他说到这里看向了季安旸,问他:“这如果是有人陷害乔予柒,那设计得也就太细致了,完全就是在针对乔予柒。”

    季安旸抬起头在他们脸上扫了一圈,从他们的神色能看得出,他们都不太相信乔予柒和这件事有关。

    “假如真的是有人陷害乔予柒。”他沉沉的的开了口:“那么什么人才能做到这些?”

    他起身走到白板前,指向了上面写着的“王烨梁”:“这个人可以掌握王烨梁的行踪,知道他在什么时候会去爱乐园福利院。或者说王烨梁会在那个时候去爱乐园,有可能是那个人让他去的。”

    关楠点点头:“根据爱乐园的老师和孩子们的叙述,王烨梁很少去福利院,一年可能也就两三次。黎信然的供述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王烨梁根本不在意这个福利院,基本上是全扔给了他,也不怎么过问。在这种情况下,他会在接近凌晨的时候去福利院,而且去的还是那栋废弃的小楼,这很不合理。”

    “他在那个时候去那片空地,有没有可能是去处理尸体的?”季安旸忽然说。

    “按照我们之前的推断,福利院的那些尸体很有可能是王烨梁和黎信然合谋做一些违法的事情的结果,其中王烨梁还是主谋,那么他肯定知道那片地上埋着那些尸体。既然知道,他在那个时候去那里难道不怕吗?那现在我们反过来想,让他在很怕的情况下还要去的原因是什么?那肯定是有让他更害怕的事。”

    “他怕被我们发现他的罪责。”叶景希在那一瞬间跟上了他的思路,惊道:“他是去处理那些尸体的!”

    季安旸打了个响指:“答对了!”

    叶景希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可他为什么忽然要在那天晚上去处理尸体呢?而且他一个人,能悄无声息的处理完那么多尸体吗?”

    季安旸思忖了一会:“我们来回忆一下,案发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叶景希翻了翻相应的资料,到目前为止他们关于这件事掌握的资料还是比较少的:“他那天上午去见了凌宇深。”

    “凌宇深啊。”关楠恍然大悟:“这就又串起来了!”

    “我们现在不能确定这两件事之间有直接关系,但是凌宇深这个人。”季安旸停顿了一下,在白板上写下了一行字:“他符合这个条件。”

    他们抬眼一看,见季安旸写的是“熟悉乔予柒”。

    季安旸指了指“爱乐园福利院”这几个字:“我们先假定王烨梁那天晚上是他自己决定去福利院处理尸体的,那凶手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而且在作案的同时,做了一系列周密的安排,将这件事情嫁祸给了乔予柒。能做到这一切的人,不只要很了解王烨梁那天晚上要做什么,而且还要非常熟悉乔予柒。这个凶手,一定是和乔予柒有关系的人。”

    “对乔予柒有一定了解,可能对她抱有仇恨,有动机做这三起杀人案,还得是个女人。”关楠翻了一下以前查的资料:“以我们目前查到的情况来看,能满足这些条件的,就只有我们一直没找到的米沙羽了。”

    季安旸却摇摇头:“杀了王烨梁的凶手未必是女人。”

    “为什么啊?简智宸遇害时不是已经有目击者看到凶手是个女人了吗?王烨梁那个案发现场的鞋印不也是高跟鞋的吗?”关楠不解:“这些都有可能是男人干的?”

    “米沙羽在凌峻和简智宸遇害案中确实有重大嫌疑,但王烨梁遇害的情况与前两个案子差别很大,未必是同一个凶手干的。”季安旸回身看着那张鞋印的照片:“而且我也没说这案子一定是男人干的,我只是想说不要把嫌疑人局限于女性。”

    季安旸有一种很奇怪的直觉,他觉得王烨梁的案子和前两个案子在整体风格上有很大的不同,感觉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尤其是前两个案子营造出的相同感觉的杀人场景,多少还是要费一些力气去布置的,这是在告诉警方这两个案子是一个人干的。而王烨梁则是用了推下楼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好像更侧重于让警方发现地下埋葬的尸体。

    这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一个人在做任何一件事的时候都会在不同程度上带着自己的风格,不会出现保持着一种模式一段时间之后,又忽然画风突变的。

    “对了老大,你们找到那双鞋之前不是提到了乔予柒在王烨梁的案子上没有动机的问题么。我趁着你们出去的时候查了一下元盛集团和云上文化的过往,还真查到了一点我觉得可能可以算得上乔予柒的动机的事情。”关楠翻了一下手中的资料说。

    季安旸的思绪被打断了一下,他抬眼看了一眼关楠,把笔放下走回座位上坐下,示意关楠:“你说吧,她有什么动机?”

    关楠从众多资料中拿出了两份案卷,分别是“烂尾楼藏尸案”和云上文化的那起“作者被杀案”,他把两份卷宗摆在一起:“我们在查到这两起案子的时候忽略了一个非常明显的问题。”

    他说着把两份卷宗的第一页打开,抬头望向了大家投过来的目光:“这两起案子发生的时间非常接近,几乎可以算得上的是同时。”

    “这有什么问题吗?”姜珆看着那两份卷宗上标明的时间问。

    “当然有问题了,而且问题很大。”关楠也没卖关子,直接讲道:“如果只发生了一个特别诡异的案子,所有人的注意力肯定都集中在这个案子上。但如果此时发生一个更离奇的案子,公众的注意力就会被一下子吸引过去。”

    “你是说这两个案子中有一个是在替另一个引流,避免那个案子被过度关注。”季安旸比他们更熟悉这几件特殊的案件,听关楠说到这里,他已经隐隐的猜到了些什么。

    “没错。”关楠点了点头:“从时间上来看,是在用作者被杀案给烂尾楼藏尸案引流。”

    他说着拿出了另外一摞资料:“为了证实我的猜想,我去请经侦经正在调查元盛集团的同事替我调了整个元盛集团历年所有经营以及资金流动状况的相关资料。”

    “元盛集团的主营项目一直都是房地产这一块,文化公司是后来成立的。海边那一片烂尾楼耗费了太多资金,元盛集团不想让那片烂尾楼彻底砸了,刚好那时候云上文化出了作者被杀案,元盛集团就把公众的注意力引到了这个案子上。当年元盛集团用于媒体方面的支出暴涨就可以证明这一点。”

    “你不会是想说,云上文化出的那起作者被杀案是元盛集团为了引流故意做的吧?”姜珆说到这里,咧咧嘴嘶了一声。

    “这应该不是。”季安旸回答道:“如果是元盛集团为了引流故意做出一起案子,那他应该把这件事引到其他公司,不能坑自家的公司啊。所以云上文化出的这起案子应该就是个巧合。”

    “反正不管怎么样,当时公众的注意力确实都被引到作者被杀案上去了,没有人再关注那片烂尾楼的事了。云上文化处理这件事处理得也很干脆,但是这个案子还是对他们后续的发展产生了影响,在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云上文化都没能再做出什么成功的项目。

    而元盛集团为了保那片烂尾楼而做的这一系列事情也没能起到什么效果,从元盛集团的资金流向可以看出,他们对那片烂尾楼做出了不少努力,但还是没能救活那片楼盘。”

    “你是想说元盛集团为了保烂尾楼牺牲了云上文化,这就是乔予柒杀王烨梁的动机?”季安旸问到这里,微微皱起了眉,这动机实在是有点牵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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