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周奎这些人之后,杨凌不但没有多么恼怒,反而自得其乐地在自家花园里提着一壶小酒慢悠悠地喝了。

    杨铭化继母,杨凌杨大官人的续弦陆氏听说了这件事情,就惴惴不安地去花园里寻杨凌找一个说法。

    一袭鹅黄色长衫的陆氏看到杨凌在自家花园的亭子里喝酒,忍不住说道:“老爷空腹和喝这么多的酒,也不怕身子不舒服?”

    杨凌对着亭子周围盛开的一树开得如火如荼的大红色月季花,反而对陆氏笑着说道:“今天我高兴啊!”

    知道几分内情的陆氏低着头,有些感慨万千地说道:“你这又是何必呢?杨铭化自己虽然也有对你不起的地方,但他好歹也有你们杨家的血脉,并且他也是公公的骨血,你何必如此坑他一个小孩子?”

    杨凌听后非但没有多么动容,反而冷笑道:“你知道吗?我就是恨他,就是要他一辈子都过不好,这样才能偿还他出生时候欠我的所有罪孽。毕竟,他本来就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听杨凌这样说,陆氏也知道杨凌深恨杨铭化,她也劝不了,只能半真半假地说道:“老爷,我知道您的苦衷。但是咱们杨家的族长很喜欢杨铭化这个孩子,就像之前喜欢你弟弟杨清一样,族长他老人家不会让周家女嫁给杨铭化的。”

    也许是喝多了吧,杨凌一边红着脸,一边狂妄地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族长反对又如何?”

    陆氏听后,也只是摇摇头。

    只是,等杨庄喝醉了酒之后,陆氏才微微冷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么?”

    因为周若云的忽悠,周奎也悄悄把自己和宜兴杨氏联姻的事情宣扬开来。虽然婚姻之事对于当事人很重要,但是盈盈和杨铭化的婚事在这个动荡和繁华并存的万历末年也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罢了。听说周奎居然把女儿塞给了宜兴杨氏,别人也只是议论几句然后,就把这件事情忘掉,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

    只是其他人还好说,宜兴杨氏的族长杨基山也知道了杨凌把杨铭化许给了破落户周奎女儿的事情。宜兴杨氏的族长杨基山从杨铭化以及宜兴杨氏的前途考虑,自然不乐意杨铭化和周盈盈成婚。

    就在宜兴杨氏家族族老议事的五经堂,白发苍苍的杨家族长杨基山在堂上主位上一边拄着垂着琥珀流苏的龙头紫檀木拐杖,一面叹息道:“荒唐,荒唐。凌儿越发放肆了!”

    而杨基山身边则是他的堂弟,杨家的另一个在家族中有威望的族老杨基川。杨基川比杨基山年轻几岁,但也是一头几乎花白的头发。这杨基川和杨基山虽然性格脾气不一样,但是他们两个人都是为了宜兴杨氏家族的复兴竭尽全力。虽然杨基川也知道了这件事情,但是杨基川除了气愤杨凌之外,也不忘了如何化解这次危机。

    就在杨基山对于杨凌怒气冲天的时候,杨基山立刻吩咐道:“快把凌儿叫来!咱们想办法把这件婚事给退了。”

    一听杨基川如此说,杨基山其实更气了:“这婚哪有那么好退的?”

    杨基山自然是想着平平静静把婚事推了,毕竟杨基山可不是后面的朱由检,自然不想免费给亲家扶贫,但是杨基山也知道周奎把婚事在苏州传的满城风雨,如果硬要退婚,那宜兴杨氏的名声可就彻底垮了。毕竟现在可是明朝,并不是后面的满清,一个家族,特别是书香门第家族的名声还是非常重要的。别管他们背后有什么龌龊不堪的事情,起码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人模狗样的样子。

    周若云要杨家退婚也是因为她是清朝人,并且是清末人,觉得宜兴杨氏这种狗大户退婚没什么大不了。

    杨基川冷笑道:“这周奎之所以把女儿塞给杨铭化不就是从我们杨家那里捞好处吗?我们给他百八十两银子,让他自己把婚事退了不就行了?”

    杨基山说道:“哼!百八十两银子自然能收买周奎,但是不还有杨凌这个不肖子孙?但凡杨凌不那么小心眼,咱们铭化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背上这样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婚约?”

    就在杨基山和杨基川二人商量如何把这门亲事退了的时候,杨凌就摇摇晃晃地走到了五经堂里面。杨基山和杨基川都是聪明人,一看就知道杨凌他喝了酒,并且还有点醉着呢!

    杨基山开门见山地说道:“凌儿,你知道我们找你来是做什么的吧?”

    杨凌一看两个族老都来了,就明白了自己和周家人的婚约暴露了。

    杨凌也知道族长杨基山心比天高,自然对于杨铭化的婚事另有主意,因此他只能老老实实地说道:“知道?”

    事已至此,杨基山也不多什么,只是开门见山地说道“既然知道,那你这个小兔崽子还不把这门婚事给我退了!”

    杨基山的话刚刚落下,杨凌还没有说什么,杨基川和缓地说道:“凌儿,杨铭化和周奎之女的这门亲事不能结,杨铭化才十四五就中了秀才,都比你弟弟清儿还要出色,为了咱们杨家,这样出色的孩子怎么着也得配一个高门贵女。不管怎么说,起码周家女不能给杨铭化这个好孩子做妻子。”

    杨基川不打圆场还好说,他一打圆场,杨凌就在很短的时间内想好了自己应对杨基山的说辞。“启禀族长,周家女家世是不行,但是这门婚事这是铭化老师陈仁锡做的媒,我如果退婚,让杨铭化如何面对陈仁锡。况且退婚一事自然是打了人家陈仁锡的脸,得罪了人家陈仁锡,这也不利于我们宜兴杨氏立足南直隶。”

    一听里面牵涉到了陈仁锡,杨基山就有些撑不住了,没有办法,他也只能说道:“好,你把陈仁锡叫过来。我和他谈,看看陈仁锡究竟安的是什么心思!”

    陈仁锡也知道了流言蜚语,暗恨周奎的愚蠢,以他的想法自然觉得周奎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居然将自己女儿和杨铭化的婚约弄得满城风雨,最后打草惊蛇让杨家族老知道这件事情。陈仁锡自然知道杨家族长杨基山不会让自己视若掌珠的杨铭化娶周盈盈这种出身低微的女人。陈仁锡之所以不愿意公开这件事情,其实也打算直接和杨凌生米煮成熟饭逼杨家族长杨基山承认罢了。

    就在陈仁锡在自己无梦园暗中恼怒这件事情的时候,书童果然就来禀报杨家族长杨基山亲自到苏州无梦园拜访自己。陈仁锡心中自然不爽,但是他知道周盈盈毕竟也是自己的冤孽,他也只能亲自去杨家说服杨家族长杨基山。

    这一次跟着杨基山来得自然就是杨基川,看到两个衣冠楚楚的老者拜访自己,陈仁锡自然明白这两位老人可是糊弄不了的啊!

    杨基山和杨基川也是体面人,虽然他们两个老人家对于陈仁锡胡乱做媒是气的七窍生烟,但是两位老人家还是和陈仁锡客客气气地说了几句话。

    陈仁锡知道杨基山和杨基川就是来退婚,但是为了拖延时间,陈仁锡不得不故作不知地问道:“不知二位到寒舍所为何事?”

    杨基山屁股还没坐热就开门见山地说道:“实话告诉您吧,我们两个老人家到你无梦园就是请您看在杨铭化给了您拜师的修束和我们两个老人家的老脸上帮我们和周家退婚。”

    陈仁锡自然不愿意退婚,但是他也不好意思立刻拒绝,只能拈着一缕小胡子暗自沉吟。

    杨基山见陈仁锡不愿意退婚,便直白地说道:“我们宜兴杨氏没有得罪你们长洲陈氏,你给保这个媒恐怕不仗义吧!”

    陈仁锡也是骄傲的人,杨基山越是逼他退婚,陈仁锡就越是不爽,他直接来一句:“我若说不呢?”

    见陈仁锡拒绝,杨基山气的说不出话来:“你........”

    陈仁锡看着杨基山的样子,轻轻说道:“我知道您对杨铭化的苦心,我告诉你,若是宜兴杨氏把杨铭化给周家女,我长洲陈氏必然和宜兴杨氏交好!并且一旦我们有人考中了进士,必然在朝廷上共进退!”

    为了盈盈和杨铭化的婚事,陈仁锡也是下足了血本。

    陈仁锡也是聪明人,他自然明白杨家族长杨基山之所以不同意,就是在于周盈盈身后没有得力的背景支持。如今他跳出来了,给了宜兴杨氏一个联合的契机,那么杨基山是有可能吃下这个诱饵的。

    听说陈仁锡打算和宜兴杨氏联盟,杨基山和杨基川其实心动了,但是他还是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陈仁锡其实不愿意告诉杨基山真相,但是事到如今不告诉杨基山真相,杨基山是不愿意同意这门婚事的。虽然书童努力暗示陈仁锡,想要阻止他说出自己今生最难以启齿的秘密,但是为了盈盈的幸福,陈仁锡还是对杨基山和杨基川二人缓缓说道:“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这个秘密因为是族长和陈仁锡私下里谈论的,杨凌、杨铭化、周盈盈、周奎甚至周若云这些人这些人也不知道陈仁锡和族长说了什么重要的秘密,让宜兴杨氏的族长杨基山也同意盈盈这个娘家背景有不如无的寒门之女嫁给宜兴杨氏未来的希望之星杨铭化。

    “陈贤弟,我已经明白了。但是这姑娘生长在周家,恐怕沾染了寒门的小家子气。”

    虽然杨基山对于周盈盈用着一种很是挑剔刻薄的语气,但是陈仁锡却知道杨基山还是为了陈氏和杨氏的联盟还是勉强同意了,因此他便对杨基山说道:“为了我们两家的颜面,虽然我不能直接把事情都说出来,但是我会收盈盈为弟子,然后教导盈盈礼仪规矩,努力让盈盈配得上宜兴杨氏的宗妇位置。”

    就这样一场退婚的大风波就被陈仁锡无形之中化解了,只是望着陈仁锡的无梦园,杨基山也是感慨万千。

    杨基川问道:“山哥,您真的相信陈仁锡?”

    到最后杨基山叹了一口气说道:“他们不知道,我们家杨铭化的身世背景其实也是极不体面,若是仔仔细细把里面的龌龊扒出来,甚至我们家杨铭化甚至都没有人家周姑娘出身清白呢!”

    过了一回儿,杨基山继续说道:“其实,杨铭化和这位周姑在出身上其实也是很相配的。”

    杨基川也是聪明人,他也知道杨铭化出生时候的事情。被杨基山一点拨,自然明白了陈仁锡告诉杨基山的所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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