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福之后的这半年,周盈盈的病一直都没有好多少,故而也没有什么心思去关心外界的一些事情。

    就在这半年的时间里,一直打探外界情况的就是周若云和凌云二人。只是因为周家这些人都是小老百姓,但他们打听了半年也没什么明确的消息。看到姐姐因为信王朱由检的事情一直缠绵病榻,二人除了彼此垂泪相对之外也没有什么想法去宽慰盈盈。

    就在周家人陷入愁云惨雾半年之后,杨铭化的到来打破了这一点。只是因为缠绵病榻,周若云和凌云看周盈盈精力不济,便代替盈盈招待杨铭化。

    只是听说杨铭化居然从这一次的宫廷斗争中死里逃生后,周盈盈也挣扎着穿衣起来。

    一看就杨铭化,周盈盈也忍不住叹息道:“师兄此次如今居然死里逃生,实在是幸运至极。”

    杨铭化不疑有他,也只是低声回答道:“谁说不是呢?”

    周盈盈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杂念,转而试图旁敲侧击打听朱由检的消息。

    “那皇上怎么会放了您?”

    杨铭化没有听出来周盈盈的话里有话,只是低眉解释道:

    “信王伤得实在是太严重,本来都已经没有呼吸了,但不知怎么回事,他居然又活过来了。皇爷虽然极为恼怒,但却也不耐烦这件事情继续发酵,只想把事情匆匆了结。”

    盈盈看杨铭化神情平静,但眼睛里偶尔闪现过一丝阴霾,也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

    “师兄,你脸色现在似乎......不太好啊!”

    杨铭化听盈盈突然这样说,眼中偶尔闪过一缕亮光,随后他眼睛里里面的亮光就像流星一样一闪而过了。

    “谁说不是呢?虽然信王虽然又活了,但却失忆了。皇上虽然饶了我一命,但也将我罢官免职。”

    谈起自己被皇帝免职的事情,杨铭化并不怎么在意。而真正让他难受的是,信王朱由检奇怪的失忆。他的失忆很奇怪,他仿佛记得所有人,但是唯独记不得他杨铭化以及和杨铭化有关的一切存在。但是杨铭化也是一个淡泊的人,对于自己的窘境和朱由检的失忆他也没有细细去想。

    见此情景,凌云当机立断下了一个决定。

    “杨先生,既然你已经被皇帝免职了。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将表妹迎娶?”

    听到凌云的提议,得知朱由检还活着的周盈盈和周若云显然有些惊讶。

    杨铭化听到凌云这个提议之后,也觉得凌云的提议很有道理。毕竟大家都知道,大明的仕途说不准,今儿被罢官免职,明儿搞不好就官复原职甚至连升三级。反正现在杨铭化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抓紧机会把婚事办了。

    虽然杨铭化已经决定要快点办婚事,但婚事也不是自己下定决心想办就一定能成的。

    就在杨铭化吃过晚饭离开周家时,突然盈盈披着披风,提着灯笼走来了。

    过了这半年,也已经入秋了。吹过盈盈青色披风的缕缕风也带了些森寒的冷意。杨铭化看她提着灯笼朝他走来,心中格外纳罕。

    只是笼罩在朦胧光晕中的少女却微笑着对他说道:“师兄,你慢点走。”

    听到周盈盈的话,杨铭化也忍不住停身回望。

    当盈盈走到他眼前,杨铭化才问道:“师妹是想问我一些事情吧。”

    盈盈笑了笑,脸上也微微露出一丝淡如粉荷一般的红晕。

    “师兄果真聪慧。”

    杨铭化和蔼地看着她,嘴上却说:“你想问什么?”

    盈盈反而问道:“师兄就没想过这一次究竟为何身陷困顿?”

    杨铭化听后淡淡说道:“或许是命数罢了。”

    周盈盈以己度人,觉得杨铭化不可能不思索自己为何被人暗中算计以至于蒙受不白之冤。他如此说或许只是掩饰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

    盈盈想李庄妃前世今生都和那位未来的九千岁魏忠贤和天启皇帝乳母奉圣夫人客印月关系不好,那设计陷害李庄妃杨铭化的会不会就是客魏?

    “师兄,陷害你的是奉圣夫人和魏大铛?”

    此时魏忠贤还没有彻底独揽大权,还不是那位威名赫赫的九千岁。

    听了盈盈的话,杨铭化嘴角露出一丝悲凉的笑意,但却还是摇摇头说道:“不可能。他们不可能想不到这个精巧的计谋。”

    周盈盈听后回忆起前世今生对于魏忠贤的了解,对于东林党人而言魏忠贤虽然凶狠毒辣,但脑子并不怎么好使,他能赢多半也是天启皇帝自己对于东林党人掀起的党争深恶痛绝再加上自己和天启皇帝的感情。况且杨铭化性格疏懒淡漠,也不是一个可能会威胁魏公公的存在。魏公公和杨涟左光斗等人都还来不及,何况一个官卑职小的杨铭化。

    过了一回儿,盈盈反而问杨铭化。

    “你觉得魏忠贤魏公公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杨铭化听盈盈问到这个问题后,原本淡然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惊讶。他明白这个问题不是一个少女可以询问的问题,但他还是在沉思了许久之后回答了这个问题。

    “魏忠贤虽然不是一个好人,但却是一个忠心的好奴才。”

    听到杨铭化对魏公公是这样一个评价,如今已经不再是单纯少女的盈盈也忍不住连连点头。

    看到杨铭化并没有表现出对于她的不满,周盈盈也鼓起勇气问了第二个问题。

    “那奉圣夫人客妈妈呢?”

    听盈盈问起那个妖冶至极的女人,杨铭化原本平静的面容上却浮现一缕淡淡的嫌恶。

    只是对于自己突然对客印月充满厌恶,杨铭化突然也忍不住暗中纳罕。杨铭化很清楚。奉圣夫人客印月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女人。但是她越是美丽聪慧,杨铭化就越是恨她。如果客印月是传闻中那个刁蛮骄横的无知泼妇,杨铭化反而不那么恨她。

    可惜,杨铭化越是了解客印月,就越是恨他。但杨铭化在恨她之余也深深明白,自己的恨意是来自于血脉之中的莫名其妙的感情,并非完全是由自己做主。

    可是到最后,杨铭化却也缓缓说了一句无头无尾但又让人怀疑的话。

    “我看不透这个人,但她应该是一个可怜人,但是我却不喜欢她。”

    杨铭化感觉自己这句话说的不得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更让人无头无尾的话。

    “其实我也不应该恨她,但我却身不由己。”

    对于杨铭化这些无头无尾的话,周盈盈陷入沉思。如今走在杨铭化身边,明明已经很熟悉他这个人,但还是有一种骨子里的陌生感。盈盈感觉杨铭化这个人的背影在一步一步地走动时,他的背影也有着一种诡异的扭曲,不只是杨铭化自己的背影,他身边的所有人,所有事都和自己记忆中的前世不一样。

    杨铭化却并没有想到周盈盈的想法,他突然问道:“师妹,你不会怕我如今没有前途了吗?”

    周盈盈明明听得清杨铭化问她时语气的虚弱,但她还是故作平静地回答。

    “怎么会呢?如今师兄你人活着就好。”

    杨铭化听了盈盈的话,并没直接回应盈盈的话,反而转而自言自语道:“可是信王似乎对魏忠贤客印月恨极了,为了复仇,我实在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听了杨铭化的话,盈盈顿时也呆住了。十八年的相处,周盈盈也清楚朱由检的性格,如今养母李庄妃可能被魏忠贤和客印月害死,朱由检必然不顾一切报仇。

    因此,他失去了自己的理智。

    杨铭化一边走,一边说,仿佛实在梳理自己纷杂的思路。

    “表面上我和李庄妃的事情对魏忠贤客印月推动的,但这个阴谋并非针对李庄妃,而是针对我。但我现在官卑职小,如今的三党和东林似乎都把我忘了,他们自己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还忙不过来,谁会布下一个这样的阴谋害我?”

    听杨铭化这样说,周盈盈突然提醒道:“会不会是三党和东林感觉到杨先生虽然官卑职小,但是总有一天必然鹏程万里图,为了他们自己的争权夺利,因此才要暗地里对您出手?”

    出乎周盈盈的预料,杨铭化不屑说道:“得了吧。就他们那点见识,也只配看看自己脚下的一亩三分地。”

    很明显,杨铭化似乎不怎么看得起和自己同一阶级的大部分文臣士大夫。

    走了一段路,看到盈盈离家都比较远了。杨铭化意识到自己也该正式和周盈盈回首分别。

    “师妹,你该回去了。就不要再送我了。”

    冷月之下,但她的衣袂和披风却在夜空里飞起。盈盈淡淡笑了笑,顺手把灯笼递给杨铭化。

    “师兄,你家路远。天又黑,路上小心点。”

    杨铭化素来淡然,他看盈盈送他灯笼,心中知道自己若再要拒绝就在要见外了。

    “好的,师妹你要好好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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