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再抬头时,蔡佑白还在凝望着她出神。

    他是个很有书卷气的男生,不讲话时沉静的气质尤甚,包容内敛,没有攻击性。

    所以宋初压根没把周肆受伤这件事往他身上想过。

    如今卸去了对蔡佑白那层无害的滤镜,宋初再看他,就觉他虽然清瘦,却不是干巴巴的瘦,是有力量感的精瘦。

    没有韩秉壮,却未必没有韩秉结实。

    反差很大,却让她暗生警惕。

    蔡佑白顶着她不加掩饰打量的目光,思虑过后愈加迷茫。

    他没有在纠结要不要答应她,一等怎么样都无所谓,他沉默,只是因为第一次有人跟他讲这些话。

    他是个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人,其中自然也包括自己。

    而现在,他在探究自己一整天异常的行为缘由——

    额头上的伤微乎其微,他早上就可以去图书馆写作业,可他没走。

    昨晚上临挨的隔间声息微弱,几不可闻,可他和明舍那天一样,彻夜未眠。

    他深知宋初说什么做什么都和他没有关系,可他先前却拦住了她。

    不过与这些相比,最让他难理通彻的,是他无知觉问出来的那句话。

    原本都和他没有关系的,不是吗。

    明床净几的纯白背景,无一丝杂质的人,眉目如画,气质柔软纯净,隔着薄薄一层玻璃镜片,映入他的眼底。

    蔡佑白所有的思绪渐由缭绕的干净气息吹散,消逝,像一缕风轻盈拂过。

    宋初知道他现在心绪复杂难明,也没逼着要他的回复,她低觑了眼门帘下摆,“你再想想吧,我先出去了。”

    蔡佑白原本略微有些松动的眉头又紧了几分,第二次伸手拉住了她。

    然后僵在了原地。

    他这次力气更大了,宋初肩线肉眼可见绷直了一瞬,她感到被钳制,疼意上头,有些恼,“干嘛呀。”

    她的声音也大,虽然轻软,可语气生硬,透着不满,在外面等了多时的韩秉几乎瞬间就冲了进来。

    蔡佑白慌乱地收回手,要出口的话堵在嗓子眼儿,眼睁睁看见韩秉挡在他和宋初之间。

    一个保护的姿态。

    宋初一早就知道他在,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可蔡佑白不知道,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韩秉带着董柔来找茬的节点。

    在他眼里,韩秉不算好人。

    韩秉手痒,掀帘那一刻就想动手,在他眼里,蔡佑白不识好歹,宋初讲这些分明都是为了他。

    视野受阻,漆黑的布料噙人注意力,宋初察觉到氛围越来越不妙,她想阻止,骤然一阵熟悉冰冷的警铃声冻住了周遭的空气——

    “通知:明礼艺区七等李善远身故,直降末等,艺区七等后成绩前进一名,明值将于隔日直接计入铭牌……”

    “通知:明礼艺区九等何慕梓同由直降末等,艺区九等后成绩前进一名……”

    距离艺区开考仅剩三天了。

    两条通知,六遍机械的重复,声响遽歇瞬时,空气流通,医务室内外变得喧嚷。

    隔间内很安静,三个人都没有惊讶,淡然的神色交织出一道诡异的心颤。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明礼出现了另外一种获取新等阶的途径。

    而罪魁祸首听完只是邪邪地笑了一下,无声的笑,唇角弧度有着被挑起了兴致的愉悦。

    暖阳罩在靠窗的男生背后,他敞着眸,嗓音温吞,“你现在动,我会还手。”

    为什么有动手的念头,蔡佑白也不知道,因为想不明白。

    想不通的,就不想了。

    他要遵循本能。

    有所欲望,是种不太坏的感受。

    瞥见韩秉跃跃欲试的拳头,宋初指节无意识收紧,“不要在我面前打架。”

    “我也不想。”蔡佑白蓬松的发丝随着他偏头的动作微微晃动,“我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我们出去讲?”

    韩秉拳头又捏紧了,邪肆的凤眼往上挑,冷笑:“不可能。”

    宋初觉得这两个人在一起很危险,头疼得紧:“你先出去吧。”

    林烨易怒,但他不是个无脑冲动的人,相反,他很聪明,知道韩秉角色更换后就改变了对他的态度,昨天晚上主动跟他化解了矛盾。

    有他在的地方,宋初不怎么需要担心痛觉共感,除非是她自己有计划。

    可韩秉习惯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甚至享受。

    蔡佑白又是一个无所顾忌的人,他说回手,就一定会回手。

    能避免的共感,宋初没理由不阻止。

    然而,韩秉不愿出去。

    他认为蔡佑白不怀好意,他今日太过反常。

    只是宋初的表情过于平静,再加上或多或少察觉到她并不是个无知的性子……韩秉纠虑了一会儿,还是迈开步子,“我等在外面。”

    白帘晃荡,隔间外的交谈声因为他的出现而大幅降低,韩秉倚着墙,眯着眼从兜里摸出颗糖,塞进嘴里,消烟瘾。

    远处是有些长的队伍,和柜台后翘二郎腿坐着的林烨。

    林烨的头发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湿了就不管了,他没有吹头发的习惯,头发短,毛巾擦几下就差不多了。

    水渍流过他泛着淡粉色的眼尾,顺着下颌滴落到胸口衬衫,他目光任恣,再加上这副桀骜的姿态,混不吝的匪气扑面而来。

    “那个架子,从上往下第三排,绿盒子,对,就是那个。”

    林烨懒洋洋地比了个手势,示意对方找对了。

    这是在给宋初干活。

    他知道宋初在哪,但他没去找,无他,他又怂了。

    上头的时候是一回事,清醒后又是另一回事。

    当时觉得是欲拒还迎,推他胳膊的劲软软绵绵的,现在回想,她好像是真受不了,哭的有些惨,爽过头了。

    人菜瘾大!非要勾他!

    林烨又气又怂。

    气自己手上动作没个轻重,怂她拿手环时望向他的眼神,好像有些意味深长。

    但他又庆幸,幸亏按住了她摸向自己皮带的手!

    这玩意儿要是开始了,他更难把握轻重了!

    林烨不着痕迹地往宋初在的方向瞟了一眼,不及防看见了韩秉,本来还吊儿郎当的脸色顷刻沉了。

    狗鼻子真灵。

    迟早把他和易清越打包送走。

    ……

    小隔间内复静良久。

    卷面上的字先前已经被发现,蔡佑白没了遮掩的必要,他垂下头,一笔一划在窗户台上写字。

    宋初出去了一趟又回来,再次回来时脱了白袍,墨绿色裙摆荡起的褶边擦过男生的裤沿,蔡佑白睫毛颤了颤,重新集中注意力于题上。

    他答应了宋初会努力争取,条件是让她陪自己一天。

    不能算是条件,只是他的请求。

    他在顺从本能想要靠近她。

    蔡佑白猜想过宋初会用什么样的理由拒绝他这个无缘无故的请求,却从未料到她真的会答应。

    一声幽幽的叹息在他心底响起,她不该对他这么宽容的。

    “我在这是不是会打扰到你?”宋初和他一样,趴在窗台上,微微偏头望向他,以及他没动几下的手腕。

    “是我的问题。”蔡佑白指节微曲,讪讪地垂下了手,“要不还是算了吧,我去图书馆。”

    随着他的话落,钢笔砸在卷面上,晕染开的黑色墨迹浅淡,热风扬起,干得很快。

    糊住了一半他的名字。

    窗台高度契合宋初的身高,但蔡佑白是弓着腰的,这样站了一上午,想来不太好受。

    “那我陪你去图书馆?”

    “不用了。”蔡佑白摇了摇头,开始整理东西,一张卷子,一支笔,今天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他罕见的发窘。

    “我已经耽误你很长时间了,不应该再拖着你。”

    宋初也不想去图书馆,但是蔡佑白这么走了,她不确定以后还能不能在需要的时候找到他。

    比之韩义和董柔,蔡佑白对她更重要。

    “慕野游他们怕是不会放过你。”宋初没阻拦他的动作,一边靠近他,一边问,“他们找你频繁吗?”

    “我们经常去的地方不重合,大多数情况下不会碰到。”

    蔡佑白直起了身,弯腰太久,他身体僵了一下,站在原地缓和。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又补充:“但确实比之前次数多了。”

    “那就是说,他们会刻意去你在的地方找你?”

    蔡佑白没说话,女生细软纤长的手指推拿着他的后腰,轻轻柔柔的力道,却将他整个人牢牢粘在了原地。嘴也被黏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像个紧巴巴的木头一样,宋初牵起唇角,整个人贴上去,真切的感受到了男生腰腹间一层硬实的肌肉。

    薄薄的,不夸张。

    蔡佑白明显没有预料到她进一步的举动,想推开她,可她冰冰凉凉的,男生喉结滚了滚,他真的很热。

    抬起的手僵在空中,无处可去,最后覆在了女生腰间。

    这种欲望,不是他能忍耐的。

    是令他兴奋的。

    也是唯一在意的。

    他清楚听见自己的声音,很低,生怕被人听见一样,“我可以亲你吗?”

    昨天晚上,有人亲了她好久。

    他吃了药,还是没睡着,那种心烦意燥的感觉很不好。

    ——他后知后觉,这种感觉可能来源于嫉妒。

    “你要记住你今天答应我的话。”宋初抬起头,揪着他领带往下扯,“以后每隔两天要来找我,林烨知道我在哪,你需要提前问他。”

    话没说完,宋初躲开他覆下来的阴影,背部触到了窗户台沿,有些硌,她皱了皱眉,虽得趣于他这方面带来的反差,却又不满他给予的压迫。

    “还有,以后不能在我面前打架,不论是什么缘由,都不可以。”

    宋初摘了手环。

    黑色的、皮质的,象征着别人施加在她身上的独占欲,被她随手扔到了窗台上,和一副窄边的黑框眼镜放在了一起。

    蔡佑白隔在她和窗沿间的胳膊细细打着颤,柔软的指腹揉搓拂弄的感觉让他腰脊发麻,他只能通过缠绵的深吻堵住几欲出口的粗喘。

    宋初睁着眼,左手揪扯着他没解开的领带,缓缓收紧。

    之前没发现,蔡佑白被镜框遮住的眼底有颗红色的痣,极浅,若不是离得近,很难留意到。

    和他这个人一样,什么都藏得很深。

    他的神情很恭顺,根根分明的睫毛因为温软的玩弄一直在颤动。

    他的脸色因为脖颈的窒息感有些发白。

    他像是溺水沉浮的人,只能牢牢抱紧身前唯一伫立着的躯体,从她娇嫩的唇里无助地抢夺空气。

    他失了神,失了智,好像还失了聪。

    宋初侧眸,撞上了韩秉投来的视线。

    与此同时,男生汗湿的额头抵着她的肩闷哼出声,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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