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许无澈啥时候才会醒。】

    廊下,系统清点着宿主薄如纸的寿命,无比忧愁。

    话音刚落,就撞见一双炯炯有神的少年眼。

    系统一声惊呼!

    【宿主!】

    “统统,你也觉得奇怪是不是?”元窈搭着许无澈的肩,正一本正经地研究对面敌人那张垮掉的黑脸。她摸摸下巴,严肃分析,“先笑后裂。好嚣张的家伙,他一定是在表演——笑裂了。”

    手心一空,身旁传来独属少年的清朗笑声。

    “是呀。”他嗓音懒懒,带着些睡意初醒的糯气,“我也觉得。”

    元窈呼吸一顿,闻声扭头。

    许无澈剑眉星目,眼尾缀着三片精美晶莹的六角棱花,笑时恍若大雪中破冰而出的初生嫩芽,脆弱又坚定。

    元窈的杏眸中泛出惊喜,未等出声,少年一把抓住她的左手,拉着她从廊上一跃而下。

    “诶诶诶,敌人还在呢!”元窈被拖得发懵。

    下一秒,祸植陡然生长数倍,直直向他们进攻而来!

    冬风就在此时裹挟着雪花倾泻而出,片片凝聚成一条宽敞的大路,以两人为起点,创飞祸植冻僵的笑脸,扬长而去,铺开在天地之间。

    纯白开道。

    许无澈想,自己不止面相好,命也好。

    无论是宗门、师尊,还是师妹,坦途或险境,都从未弃他不顾。情谊之深,或许不足以替他谋财,却足以使他求生。

    寒霜灌入嗓子,少年悄摸摸抹了抹泪花,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笑着说:

    “不做噩梦了,我们回家。”

    “你说什么?”身后的姑娘晃晃脑袋甩开侧脸上的发丝,边跑边问,“听不清啊!”

    “我说咱们回家!”

    “好啊!”

    许无澈想起来了。

    太极宗,是他新的家。

    -

    许无澈拉着元窈一路狂奔。

    半晌,前方纯白大道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如地平线般横亘在天地间的一道笔直雪线。

    “奇怪,前面没路了?”许无澈停下,回首望了望。身后,祸植挥舞着铺天盖地的爪牙,气势汹汹铆足劲愈发逼近。

    他皱了皱眉,回头试探性地往雪线前方的黑暗大地迈出一小步——许无澈的身子陡然一歪!

    凎!空的!

    元窈眼疾手快,快速拽住他退回后方平地。

    两人都稍稍松口气,对视一眼后,同时转身对付逼近的漫天藤条。

    滋滋滋!

    雷电之力将数十根藤条横腰截断,下一秒,又有几十根藤条腾空而起,飞速袭来!

    纯白霜雪登时纷涌而至,与明黄雷电齐鸣,一起朝着敌人攻去!

    【宿主,您的灵根刚补好,还未接受天降雷电的淬体融合。虽说有阵法护着,但还是小心为妙,不宜激战。】

    一枚泛着柔月光泽的巨型灵弓浮现在少女身侧。那光泽起初恍若水波浮动,刹那间,又金光大振,激起水波波澜壮阔!

    【宿主,摘下你与祸主手腕上的那根幽蓝悬丝。】

    【那将是您的新箭!它会指引求生的方向。】

    “好!”元窈迅速拉住身边专心打架的许无澈,抬起他的胳膊就拽线。

    幽蓝悬丝被扯下后迅速绷直,幻化成一只深蓝色的锐利灵箭,箭尖泛着利刃的寒冷光泽。

    许无澈被拽得一个踉跄,这才发现那把凭空乍现、灵气翻涌的巨大弓箭。未等发问,又见元窈从自己的手腕处取出根锐利长箭。

    许无澈:啊?您从哪儿拽出箭来的?

    灵弓拉响,元窈对准苍穹,笔直射出。深蓝长箭发出“铮铮”金銮之响,径直向上——陡然一个大转弯,朝着前方的不知深浅的暗色悬崖射去!

    借着灵箭破风的光泽,崖边的两人边打边观望,依稀摸清了那崖的底。

    好消息,那不是个真悬崖。

    坏消息,因为压根儿没底,不配叫崖。

    元窈&许无澈:......

    “我就直说了。”元窈率先回头,“这地方是你的心境,你本是水灵根,如今你可以操控祸境的雪花,说明雪花现在是友军对不对?”

    许无澈诚实地摇了摇小脑袋,“不一定,我操控的是铺路的和进攻的。”划线的雪不是他指使的。

    虽说清醒后,许无澈察觉自己对这地方有很大掌控力,但...真不好说。

    【祸主和您一样也差了一步,最后的叶仙君救他于水火的重要情节还没走。】

    “那你觉得这条线横在这里是为啥?”元窈电落数根藤条,指着脚后那条雪线,抽空询问。

    许无澈扬起双手,接力挡下磅礴雷电密网下试图偷袭的漏网之鱼。

    少年也十分不解,“这雪线怎么还越积越厚?再积都可以当墙使了。”

    元窈闻言心中一颤。

    墙?

    她回眸望了望下坠到只剩下一个光点仍未落地的灵箭,又瞟了瞟脚下那打架功夫便已落出几米高的雪线,随后果断收回视线,“我打不动了。你先还是我先。”

    “啊?”许无澈注视着陡然开始摆烂的元窈,很是反应不过来。

    “好,那就你先。”一不做二不休,少女抬起胳膊肘,猛地将少年往无底的深渊怼了下去,随即在少年直坠的懵逼视线中,牙一咬也追随着跳了下去。

    跨过雪线的瞬间,淬着毒液的藤条擦过元窈飞扬的发丝,冲着她的后背直直刺来!

    半空中,正在飘落的雪花骤然静止。

    以千百万数的雪花就在此时从雪线上粒粒翻腾而起,疾速上升,补齐雪与雪之间的缝隙,横亘在天与地,代替雷电密网,拔出一道坚固的通天巨墙,直直拦断每一条破界的藤条。

    祸植猝然被挡在了天墙之外。

    界。

    界域,界区,界线。

    靶术带来的是一场并不公平的竞赛。

    祸植、祸主、靶主,三方对立。

    祸主心境斑驳动荡,魇魔已生,天然倾向于被祸植蛊惑,斩杀入侵者,也斩杀真正的自我。

    但同样,这也是一场奖励丰厚的博弈。

    谁能和祸主统一阵营,就能得到祸境的认可,获得压倒性支援。这是祸境,对祸主的守护。

    祸植受困其中亦无法直接进攻祸主,只能蛊惑,否则将被祸境斩杀。它的目标是溃败的境主,是毁灭他的人格。

    越疯越动荡,它越有机会占据这副□□,攥取养分,继续开花结果。

    同样,靶术的使用者也只能步步深入。她的目标是清醒的境主,是从腐臭的烂泥中,徒手刨出那颗晶莹的宝石,摸摸它那为了保护自己而催生出的坚硬又美丽的棱角,温柔地将它放在有光亮的地方。

    “你没有辜负你的子民,你在落难之际仍不忘赐予他们福泽。”

    “你在上千年数十次追杀中咬牙活了下来。”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在无限坠落的途中,元窈抓住了许无澈的手。

    -

    哐!哐!哐!

    祸植收敛花苞,将藤条上的尖刺向外,团成巨大的狼牙棒,一下下砸在薄薄的雪墙上。

    雪墙纹丝不动。

    渐渐地,终于像是不堪重负般,疲惫地轻微抖落下点点白色。

    “叮咚,您的上级正在邀您通话,自动接通中——蠢货!”

    祸植砸得正起劲,一声暴呵忽然炸响在半空,书灵铿锵有力的怒骂声传来。

    它好不容易才成功捕捉到信号与祸植进行精神连接。

    “连着挂机求助加投诉信,闲得你!就这些功能你变着花儿使是吧,害得老子被灵主发现了。”书灵环顾一周,冷冷发问,“你怎么在‘界’里,怪不得这么难联系。”

    “人跟丢了是吗?”

    没等解释,书灵已然读取祸植的记忆。

    “都到最后环节了。若我不来,你是打算被拖到他们走完情节再出来么?没用的东西,凭你能行?本灵从其他宗门调个业绩优秀的祸植过来帮你。”书灵啧了一声。

    “我会让他幻化成许无澈的模样,抢在许无澈之前代替他走完拜师剧情,让许无澈眼看着自己将来的师尊带别人回宗,确保他过不了这个坎儿。”书灵交代完,打算快速掐断连接,“你赶紧想办法出来,然后去帮忙。”

    “对了。”书灵忽然返回,心有余悸地问,“祸境开过没?江问霁有没有又送什么奇怪的东西进来?”

    祸植举起狼牙棒接着敲击雪墙,闻言疑惑地歪了歪棒子,“没有吧?”

    一墙之隔外,深渊之上,游吟剑正幻化出数以万计的分身剑光,齐齐凌空而起,剑锋直指敌人。

    祸境外,江问霁阖目敛色指引着伴生剑,成为第二道御敌屏障。

    -

    许子游迷路了。

    他伸出双臂,瞪圆自己在夜间早已形同虚设的双眼,四下摸索。

    一个钟头前,本就对他爱答不理的游吟剑忽然一声长鸣,破空放出两道银色剑气,然后追着剑气——跑了。

    许仙君:?这是什么新招数。

    见过遛狗的,没见过自己遛自己的

    许子游连忙御风追去,凭着他数百年的功力,终于成功把游吟跟丢了。

    仙君颤抖着双腿,摸摸自己并不存在的胡须,吐出十个字:不愧是剑尊的伴生神剑。

    下次借来沾墨画画。

    许子游愤愤不平道:“等我借来神剑作笔,定要与那只半路杀出抢我头名的鸡仙,光明正大再战一场!”

    不多时,下雪了。

    但这不足以认路,只因四面八方都在下雪,这鬼地方啥也没有,哪儿哪儿都长一样的。

    郁闷至极的许仙君晃悠许久,不由一掀袍子席地而坐,掏出纸笔,欲浅浅作幅画排解下心中苦楚,只见雪花骤然汇聚成一条长且笔直的分界线,自远方飞速划来,蛮不讲理地横在他和他的宝贝砚台之间。

    ?

    下一秒,雪线左侧的平地陡然消失!

    仙君半个屁股墩儿悬空,身子猝然一歪,“啊啊啊啊~~~”惨叫声渐行渐远。

    雪线右侧,砚台轻晃两下,呆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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