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煞栖风兽,通体黑紫,煞气绕身幻化为盾。栖风,乃栖于风。风本疾速,而与此兽之敏捷相较却犹如静止不动。故而狂兽可以风作栖,是谓紫煞栖风兽。

    取此名,狂放至极。

    二兽岸边挑衅,也是仗着一击不成,全身而退易矣。

    原来如此!

    元窈一脚踹翻被捆成团的两只兽,拽紧手中藤蔓,“怪不得你俩狂成这样。”

    风快兽快,能比雷电快?

    “哎呀!别打了!”

    栖风兽被痛扁一顿,背靠背绑牢,电得全身抽搐,脑瓜蛋子晕乎乎。

    “我们求饶还不行嘛!”

    “你这人真暴力!”

    还敢犟嘴。

    元窈上前一步就要再踹一脚,却又顿住身形,骤然扭头朝海面望去。

    海面波澜不惊,无甚动静。

    诶?

    元窈发觉不对。

    小狐狸怎么这么久都没上来?

    栖风兽挣扎着扭动四肢,见那人类突然翘首眺望,不由张嘴不怕死道:“你在找那只连名字都没有的狐狸啊?”

    两只兽背靠背互相挤着,笑岔了气,“它弱成那样,不会水的!”

    “你再等会儿呗,过会儿就飘上来了啊哈哈哈哈!”

    这样啊。

    元窈颔首,后退数十米,一个助跑,一脚将那团兽踹上西天,进而转向,飞身潜入水底。

    海底满是漂亮的枫红珊瑚。

    元窈憋住气潜呀潜,终于在一片枫色间,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小狐狸。

    它橘红的毛□□浮在湛蓝的深海之中,恍若漆黑夜色里燎原的灼热烛光,生命作蜡,灿然绽放,令周遭真正的珊瑚也黯然失色、

    而它耳尖的那抹雪色,便如蜡尽之时,升起的最后一抹袅烟。

    元窈一把捞起小狐狸,往岸边去。

    -

    狐狸被救醒后将脑袋埋进大尾巴里不肯见人。

    “好啦!这下你知道我没那么强了。”它浑身浸着水,耳朵耷拉下来,声音也嗡嗡闷闷,“我根本困不住你!你走吧!”

    元窈被一爪推开。

    小姑娘眨眨眼,在狐狸面前蹲了许久,忽而笑道,“我也没有那么强。”

    她拍拍狐狸湿漉漉的脑袋,语气和软,“所以,咱俩一起努力活下去吧。”

    狐狸闻言一愣,悄悄抬首,躲在枫红的尾巴后偷偷瞧她。

    元窈眸光清柔,朝狐狸伸出友好的右手。

    狐呜咽一声,突然飞身而起,大哭特哭,踩着她伸出的掌心借力一蹬,蹦进了姑娘的怀里,“哇呜呜呜呜呜呜!这可是你说的啊!你不能抛弃我嗷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狐从那天起,度过了一段从未有过的安恬时光。

    它是只很年幼的小狐狸。

    年幼的小狐狸没有亲族,没有童年。稍不留神,还会没有命。

    没有名字对他来说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

    狐不在乎。

    “这个小名怎么样...瑚瑚?”元窈苦思冥想,脑中浮现出那抹如蜡如枫的珊瑚火红。

    狐动了动耳尖。

    “你喜欢么?”

    狐扭了扭尾巴。

    元窈笑着一把将它搂住,捏扁搓圆,“你喜欢!”

    “你胡说!”狐狸炸毛,大声辩解,“瑚瑚不喜欢!”

    狐狸羞得满脸通红,爪爪乱舞。元窈大笑着搂紧它,一人一狐在沙滩边闹着打滚。

    -

    云端。

    三人火速赶往执法堂,少顷降落在大殿之外。

    殿内人齐齐转头,目光如炬,朝着门外“唰”地望来!

    元窈和许无澈动作一顿,默默收回了迈入门槛的脚。

    老实姑娘辛至埋头赶路,咻咻窜入殿中,身后却突然没了动静。

    她不由疑惑回头,“你俩怎么不走了?”她再一扭头,正正迎上殿内一众诡异的视线。

    “......”

    辛至抿唇,当即往左大跨一步,挪到自己的亲亲师尊路圭如身后隐身藏好。

    霎时,只听一声大喝!

    “元窈!你把我容师兄藏哪儿去啦!”

    醉云弟子柯闯跃出人群,左手攥着修界八卦湖澈晨报,右手大刺刺指向元窈,语气悲痛,满脸兴奋。

    啊?

    元窈一脸懵,当即后退一大步。

    不是,大哥您这表情和话茬也不匹配呀。

    再说了,她上哪儿知道容悸的下落!?

    元窈顿觉荒唐,三两步拽住身旁的许无澈大胆迈入殿门,“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藏他干什么?”

    许·盾牌·无澈:......

    你不斜,敢不敢别躲我后面。

    在场诸位闻言纷纷举起掌心报纸再次端详,视线来回横扫。

    “你还狡辩!这早报上都说了——元窈金屋藏娇被拒!”

    “而我师兄又恰巧失踪,定是你心生歹念被拒不悦将他狠心囚禁。”柯闯忆起师兄美貌,不由惶然泪下,“我容师兄花容月貌,年轻俏丽通人性,四肢灵活普拉提。谁能不动心!?”

    在场尊者:......

    这都什么鬼形容词。

    柯闯抹一把泪,忆起往昔与师兄相处的点点滴滴,痛不欲生。

    “你若真心爱他,八抬大轿虔心来娶,我师尊也未必不允。何必先斩后奏,拐走师兄,藏于床榻,夜夜笙歌,囚禁play......”

    酉宴登时扔掉报纸,肘击身旁弟子,咬牙暗骂,“还不快把你们那嘴上没把门的柯师兄抓回来!”

    作为修行种类万万千、谁也不服谁的散漫内讧大宗,三两名醉云师弟登时两眼发光,上去捂嘴的捂嘴,捆腿的捆腿,誓要抓住这千载难逢名正言顺欺负师兄的大好机会。

    金屋藏娇被拒?!

    许无澈在一旁听着,惊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扭头错愕地对着元窈道,“你和容悸,你俩......”

    啪!一巴掌呼在他脑门上,许无澈瞬间改口,拍拍胸脯对着众人担保,“我证明,师妹这两天都在和江剑尊一道勤奋练箭,真没和容悸接触。”

    “啊哈~”柯闯眼底八卦光芒刹时大盛,兴奋吗喽般大力挣脱师弟的手,“原来她是想金屋藏江剑尊!”

    “什么?!”元窈瞳孔地震,余光扫过不远处诧异的江问霁,登时大脑发麻,双手直挥慌乱狡辩,“不是不是,我这话当时是对着许无澈说的!”

    话音落地,剑尊眯起眼。

    大殿内,了无活口一般死寂。

    好像更不妥了。

    元窈紧张地咬着手指。

    一道凉风飕飕划过许无澈的脖颈。

    “不是那种金屋藏娇!”少年大惊失色,挥舞着双臂比划着解释,“我的屋子先前塌了,元师妹说帮我造个金的嘛我好住进去......”

    “然后呢然后呢?”柯闯激动点头。

    玛德,不是你想的那样!

    许无澈深吸口气,“我是说,只给我一个人住。我可以自由出入,没有囚禁,元师妹也只是时不时来看看我。”

    柯闯点头的动作越发用力。

    啊啊啊啊好想砍人。

    许无澈抬起左手按住自己拔剑的右手,大声补充,“可后来我觉得住她隔壁也很好,就说不用了!那屋子没造!”

    “对啊,被拒了嘛。报上都写了。”柯闯扬起嘴角和报纸。

    凎。

    什么破报纸。

    元窈一把夺过晨报,只见一行锃亮的十八字加粗大标题。

    元逆徒金屋藏娇被拒,许饿鬼......元逆徒眯起眼。

    许饿鬼什么?

    元窈沉默了。

    少顷,她终于在沉默中爆炸,“这纯纯是文字游戏,断章取义,胡说八道,标题乱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元逆徒看报,火气蹭蹭冒。

    许饿鬼狡辩,两手嘎嘎舞。

    辛至双手背于后,深藏功与名,垂首勾唇十分谦逊,眼眸微抬——正正撞上自己师尊眯起的眼。

    路圭如二十七八岁的模样,年轻俊朗,此时却咬牙切齿,十足心虚,一下将手里那份报纸塞进辛至怀里,压低声音暗骂道:“是不是你给辛追通风报信!小兔崽子,迟早有一天为师要扒了你俩的皮。”

    辛至登时急了,“这标题写实又有趣,哪里不好?哥哥都夸我起的好呢。”

    路圭如颤抖着指尖往报纸上哐哐直戳,“你自己好好儿看看是不是那么回事儿。”路掌门嘀嘀咕咕骂骂咧咧,“回去我可得大力揍辛追一顿,看把妹妹带成什么样子个臭小子......”

    前方师尊还在骂,辛至拎起早报随意瞟了瞟。

    元逆徒金屋藏娇被拒,许饿鬼蓬荜生辉发光嘛。

    她自己起的标题她还能不知——

    ???

    不是,后半句怎么成了这样!?

    哥,你空耳这么空真的不用去治治吗!

    一番混合解释后,元窈和许无澈口干舌燥,生无可恋,皮笑肉不笑,但起码洗清了诱拐容悸的嫌疑。

    事情嘛,搞清楚就行。

    裘漏身为师弟,重新捂住柯师兄的嘴,正义执言,“我就从没怀疑过元师姐。”

    “容师兄那么喜欢元师姐,如若元师姐真为他造个金屋,那容师兄还不屁颠屁颠地上赶着去啊?”

    上赶着去的容悸正巧赶来,落在殿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风猎猎卷起衣袍,尴尬作响。

    珊瑚橙光一闪,锃亮三叉戟凌空乍现。

    裘漏,师兄今天不仅屁颠屁颠地赶着去,还要屁颠屁颠地杀掉你。

    铮!

    长戟裹着寒光,咻得精准刺向殿内那少年!

    “喔趣!”裘漏被突如其来的杀气吓一大跳,登时甩出巨大灵阵隔挡,阵光大盛,正面迎上锐利遍体的三叉长戟。

    两人刹时跃至高空,哐哐交战。

    殿内全员起身错愕观战。

    呀,是容悸。

    原来人没丢,没丢就行。

    醉云掌门酉宴率先落回座,躺在椅背上继续舒舒服服品茶。

    “你不管管么?”摧山掌门山九明指着那俩斗殴弟子,颇为不解。

    酉宴眼眸微合,模样自在闲适,“不管。切磋自由嘛,不打死就行。”他稍稍掀眸,视线扫过容悸后又落在元窈身上,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找了这么多年,可算给这小子找着了。

    少年意气呀!

    酉宴抬起茶杯,对着殿外半空一举。

    “你也上。”酉宴点了点跃跃欲试的柯闯,“去帮裘漏。”

    “今日你二人若能将容悸摁在地上打,师尊重重有奖!”酉宴品茶未饮酒,确是好一副闹事酒鬼的醉样。

    “是!”

    柯闯喜上眉梢,掏出大锤就上!

    一个锤修一个阵修,瞬间联盟,直直朝着师兄攻去。

    空中器阵相逢,火星子乱射。

    元窈在下方观战,望着容悸...手里的三叉戟发呆。

    有一说一,这玩意儿真的很像鱼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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