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色小兔崽子们连墨也不必再去鼎中沾,互相贴贴蹭蹭,便已“五毒俱全”,或蹦或跳,在巨纸上涂涂画画,滚滚躺躺。

    “成何体统!”山九明吹胡子瞪眼,不忍直视。

    就在此时,三四名俊朗少年搬着涂满彩绘的练功石窜出。

    “师尊,您也去画点啥给咱瞻仰一下吧。”

    不等山九明拒绝,山十鹤有条不紊地号召师弟们将骂骂咧咧假装拒绝的结实师尊搬上石头,扬长而去。

    “哈哈哈哈哈哈!”朔昀拍着腿大笑,一转身,听见几道熟悉声音。

    “掌门!”元窈和许无澈脸上左一道黄又一道紫,活像两只小花猫,老远地落在纸面,蹦蹦跳跳着挥手叫他,“来嘛来嘛!”

    江问霁歪歪头,站在两人身边笑。

    “游吟。”少年唇齿轻启。

    游吟得到指示,扭着剑柄冲云直上,拥住溯回剑当场撺掇它往那儿跑。

    朔昀叹息一笑,对着剩下的两位掌门无奈道:“本座的剑都被勾走了,本座也只能去了。”

    酉宴举杯,朝他摆摆手。

    珊光瑚色一闪。

    小狐狸灵活叼起酉宴掌心酒杯扬长而去。

    它顿住爪爪,落在二三十米外的云间仰头望他,蒲扇般的大尾巴扑来扑去。

    “知道啦。”酉掌门抬起酒缸猛灌一口,失笑跟上去。

    眨眼落单的路圭如:......

    哈哈,可给他气笑了。

    “小犊子们,没良心的,本尊这就下来揍你们!”新仇旧恨加一起,路圭如抬掌掐诀瞬息落地,气势汹汹,一把将辛追暴力——推倒在画纸之上。

    洁白画纸骤然印上一团燎原火红。

    辛至急忙赶来劝架,见状惊呼,“师尊你就这点儿能耐?!”

    路圭如&辛追:......

    有你,真是师尊/哥哥的福气。

    有福气的不止他俩。

    那边,小姑娘撑着下巴扑在纸上挨着萌萌小狐狸,杏眸泛起好奇的潋滟光芒。

    “我们瑚瑚在画什么呀?”

    小狐狸团窝着,圆爪沾沾毛毛上的一抹浓绿,正欲下爪大放异彩!突然,狐眸迟疑一瞬。

    它咧嘴一笑,伸爪去够姑娘的脖颈。

    元窈没躲,眉眼弯弯。

    柔软的爪垫在细腻颈间轻拍两下,蘸取一汪纯白之色。

    一爪绿一爪白,双爪扑扑,狐狸融出了一抹柔亮的清绿。

    啪嗒。

    圆爪摁在画纸上。

    啪嗒啪嗒啪嗒!

    连环狐狐爪!

    一朵蓬松清绿的绣球花乍地跃然纸上。狐狐掏出那捧真正的绣球花放置在旁。它挺起毛茸茸的胸脯,取出象征胜利的鱼叉,叉腰高举!

    元窈鼓掌欢呼,笑盈盈取出那枚藏着紫纹蝴蝶的透明圆罐,轻轻落在花间。

    狐狐眸光一亮,丢开鱼叉,在花与蝶间欢快地滚来滚去。

    “咚!”柯闯一锤子击在纸上,蓝墨乍溅,灵气翻涌,力透纸背。

    锤形蓝圈之上,道道光洁的檀色细痕丝滑盘浮而现,恍惚间,好似一枚发光绽放的精美灵阵。

    裘漏拂去掌心檀墨,开怀一笑,追上柯闯继续扩展版图。

    摧山诸位高举练功石专注砸下!

    一下,一下,又一下,众志砸出一道蜿蜒坚固的防御之伟墙。

    山九明立于墙前漫步,所到之处,点点碎墨随磅礴灵力成片交融、夯实。

    辛追单膝跪地抵在画纸之上,就着自己被推倒后留下的红团沾墨一扬,火凤转瞬满羽展翅。

    路圭如勾唇一笑,阔袖一挥,恢弘灵力转瞬灌入凤羽,待时而飞。

    醇酒沁满灵力携竹青之墨降落,于世间粒粒飞溅,誓要捕捉自由的痕迹。

    酉宴大笑一声,酒香四溢、肆意。

    纸间万物绽放,许无澈御剑穿梭其间,所到之处,朵朵紫菊浪潮般追随而上,华美铺开。

    游吟与溯回携纯净灵力穿针引线,编织凝聚整幅巨画。

    巨幅中央,元窈窝成小小一团,瓷白指尖沾墨一点一划,唤出一朵展鹅黄、泛银辉的精致小圆花。

    指腹胭红,轻点花瓣。

    这是一朵柔软的、温热的、润泽的圆月之花。

    它这样小,就像神明跌落于人间遥遥望天际的月。

    月亦小。

    而光芒乃万丈。

    鹅黄小花旁,少年执笔,清正之气下压,睫毛轻颤,细细添上一抹墨白之莲。

    画毕,元窈收回指,侧头笑盈盈问他为何画莲。

    少年不答,却是伸手,拉住她收回的指尖。

    手背传来几分温热,元窈不由放缓呼吸。

    他的掌心覆在她的手背,指节分明的长指携着她的指尖蘸取一抹暗金之色落于莲心,顺着莲瓣缓缓描绘。

    “地涌金莲。”

    江问霁垂眸,扣紧她的腕,将那柔夷小手摁在自己的心口处,语气平常自然。

    “这是我的花。”

    “我那朵祸植的模样。”

    元窈呼吸一窒,瞳孔骤缩,猝然抬头——江问霁正低头望着她,眸色温柔纯净。

    他的胸膛微凉,心口的疤痕却狰狞滚烫。

    烫得元窈心尖发疼。

    祸植初醒,降世落难的孱弱神明虽为凡体却有神格,成了它首当其冲的诱人猎物。

    彼时,江问霁十七岁。

    溯月一族狼子野心,时刻准备将他碾碎骨血吞入腹中。

    此外,他还不得不应付天道对自己莫名其妙、持续不断的绞杀。

    正应接不暇,祸植入侵成为第三重雪上加霜的夺命祸事。

    垂死之时,少年孤身躺在血泊中,满腔皆是再熟悉不过的血腥之气。

    他强逼着自己睁开眼,以剑抵地,踉跄撑起身躯。

    他不能死。

    有人在等他。

    江问霁奋起搏命,电光火石间天昏地暗,银剑浸染喷涌而出的鲜血乍现寒光,死死将那怨气遍体的祸植穿体扎紧钉牢在地!

    他赢了。

    赢者上前一步拔出长剑,翻转剑身,握紧剑柄,直直对准自己的心脏。

    祸境渐渐崩塌,江问霁耳尖一动,听到了祸境外络绎不绝的雷声。

    天道在找他。

    赢了依旧活不下去,他得更赢才行。

    “游吟。”

    少年松开剑柄,弯腰捡起地上那株气息奄奄的休眠祸植,光灵根中泛出治愈疗光,轻轻托举住那朵地涌金莲固定于胸口。

    他不要杀它。

    他要镇压它,滋养它,利用它。

    游吟剑尖对准主人,剑身剧烈颤抖,迟迟不动手。

    江问霁突然笑了。

    “游吟。”少年眉眼一弯,嗓音沙哑滞涩,“拜托了。”

    “救救我。”

    铮!

    神剑呜咽长鸣,剑身一凝,稳稳抵住祸植冲体而入,毅然剜去少年的半块心脏!

    祸境轰然崩塌。

    天雷大作,天道怒不可遏,携天罚冲着该死而不肯就死之人狠狠劈——

    咦,人呢?

    江问霁执剑,脸色煞白,光明正大立于天地间。

    半块心脏处,一朵暗金莲花正在缓缓转动。

    猎手终被猎物咬破喉管,吞入腹中。

    祸植的气息,与他的气息完美相冲。

    两息相抵,皆消。

    天道束缚骤减,天罚陡散。

    江问霁在前言就被写死了。

    与祸植共生,便是他成功躲避天道书灵绞杀、于绝境中挖出的绝佳存活方式。

    传闻太极剑尊江问霁,年少继位,灵根主光,辅以木。

    寸寸转黑的地涌金莲被微光镇压,取代半块心脏缓缓转动。

    这便他的木。

    -

    “杳杳,我们总会相遇。”江问霁用指腹轻柔擦去她指腹的金色,“我只要坚信这一点,便足以存活。”

    足以一生镇压心底的暴虐。

    “千年前,你已经拯救过暗金小龙一次。”

    “足够了,杳杳。”

    “剩下的千千万万次坠落,它都能迷途而返,昂首自救,平安回到你身边。”

    “它会耐心的,慢慢的,虔诚的,等你记起它。”

    暗金鳞片浮于少年白皙的锁骨,元窈愣怔半晌,抬指轻触。

    他常年负伤失血,皮肤若霜雪般冷白,漂亮精致的鳞片沿着锁骨一路蔓延至胸口衣前。

    元窈呼吸一窒,抬手扒开他的衣领——生拔龙鳞留下的血坑斑驳模糊。

    江问霁缺了一片鳞。

    杳杳,人总是会死的,神也一样。

    元窈突然眼眶一热。

    -

    万物生机盎然,于纸间世界悄然盛放。

    许无澈收剑落于簇蔟紫菊前,伸长脖子四周寻找着。

    在哪里在哪里......

    呀!找到了!

    许无澈欢喜抬手大力摇晃,远远唤道:“元师妹!剑尊!”

    远处,元窈一跃而起,突然将江问霁牢牢扑倒在地。

    啊???

    许无澈大惊失色!

    再一晃神,已经在扒衣领了。

    闪电侠啊你俩!

    “你怎么不上药啊!”元窈心疼坏了,一把推倒江问霁扒开伤口掏出伤药哐哐往上倒。

    江问霁失笑撑住身子,语气颇有些委屈,“我涂过啦,只是好得慢。”

    “那就多涂点嘛!”元窈舞着爪凶他,边涂边哭,越哭越涂。

    少年忍着笑无有不从,点头如捣蒜,“好~多涂多涂。伤药我那儿多着呢,还有一大缸,今晚我就埋在缸里睡。”

    “我不疼。没事的,别哭啦。”

    他怜惜地抬指,轻柔给她擦着眼泪,指腹仍沾着金墨,直把她的脸蛋擦成了只小金猫。

    怪可爱的。

    江问霁心想。

    -

    卢鼎送完药返程,坐着飞行法器悠悠低空飘荡,缓缓前进,迎面遇上前方正在原地打转的某人。

    “隋师兄你在干嘛?”

    卢鼎见他在树丛林里翻来倒去,不由疑惑。

    隋慕转身,摸摸脑袋,憨笑道:“师门散养了些灵兽,我来瞧瞧发育情况。”

    “原来如此。”卢鼎颔首,趴在法器上盛情邀请,“师兄要一起去那边玩玩么?”

    隋慕顺着卢鼎所指方向眺望——只见漫天七彩弟子兴奋乱飞。

    有趣呢。

    隋慕当即决定欣然前往。

    “卢师弟也喜欢画画?”

    “不是啊。”卢鼎摇摇头,指挥着法器继续晃荡前进。

    “等大家玩好了,我把鼎收回来炼丹。”

    -

    元窈搀着江问霁坐好。

    她眯起眼全方位打量少年,总觉得他一副随时要倒的样子。

    江问霁气得笑两声,随手一挥,浩瀚灵力如清泉灌海,刹那涌占至巨大画纸的每个角落。

    许无澈正巧赶来,被泼天的灵力冲得踉跄好几步。

    喔趣,已经进展到厮杀了么!

    “剑尊你别激动哇!元师妹虽然扒了你的衣服,但她!她!”许无澈把心一横,“她会对你负责的!”

    说完,许无澈定睛一看——

    只见元窈脸颊隐有泪痕,眼尾嫣红。

    倒是江问霁挑眉笑着,神情舒展。

    啊这。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元窈拔出了剑。

    不好,冲他来的!

    “不是!师妹你冷静点!”许无澈尖叫着拔腿就跑,“我帮你求情,你怎么还恩将仇报呀!”

    江问霁见状抿唇一笑,乖巧坐在原地继续涂药。

    一下一下,涂厚厚的药。

    “许师兄元师姐!”少顷,元窈正揪着许无澈无情掐脖,两人闻声抬头,只见两名少年从飞行法器上一跃而下。

    原来是卢鼎和隋师兄啊。

    等等,隋师兄。

    元窈当即推开许无澈,朝二人礼貌颔首,神态自若,转身离去,留下三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画纸一角,狐狸正抱着蝶罐窝在清绿间酣睡。

    元窈叹息一声上前,摸摸它的脊背。狐狸四仰八叉翻个面,趴着继续睡,大尾巴舒服地晃悠。

    半人高的鱼叉落在一旁,元窈伸手捡起欲替它收好,忽又杏眸一弯,轻笑出声。

    鱼叉的手柄中央,正印着一枚小小圆圆的狐爪。

    这是小狐狸亲爪在所有私狐物品上摁出的专属印记。

    天色尚好,彩墨飞扬,四宗弟子尽兴驰骋于画纸。

    元窈搂起酣睡的狐狐,往坐在对侧角落认真涂药的江问霁去。她一步步踏着,缓缓路过她与江问霁涂鸦的两朵小花......

    元窈顿住脚步,错愕挑眉回首。

    三朵。

    鹅黄小花的左侧,多了一朵一模一样的可爱小白花。花蕊隐隐泛出陌生又熟悉的灵力。

    咦?这是谁什么时候画的?

    元窈疑惑地蹲下身子,仔细端详。

    巨幅中央,瓷白指尖轻触画纸,轻轻摩挲,独属小月神的淡淡灵力缓缓渗入纸背。

    阵眼归位。

    刹时,百人作画时倾泻流散的万千灵力从巨幅间腾跃而起,朝圣般齐齐朝中央聚拢,又被中央那抹月华一瞬下压,牢牢定于纸间!

    压阵。

    【滴!】

    系统久违发出急促骤响。

    【宿主!是阵!阵的雏形出来了!】

    元窈一惊,“什么阵?”

    【就是原书提到的,醉云修士各尽所能,为崔鸣尘锻造的飞升神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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