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祸植进化了。

    天道也不由崩溃。

    【以前这招是可以的呀!】

    大人,时代变了。

    千百枚祸植占据人形,伸长四肢,如离弦之箭猛地朝着元窈等人刺去!

    “撤退撤退!”朔昀朗声下令,“把宗门关起来别让他们跑出去,从长计议!”

    幽蓝灵泉加大剂量不断向后镇压,剑光一闪,游吟护在元窈身前,磅礴剑气平扫而出,刹那掀翻一众歹徒。

    后一批歹徒当即无情踩着同伴的四肢跃然上前。

    元窈见状倒吸一口凉气,惊恐阻拦。

    “不是,你们轻点儿踩!脚下那可都是咱自家的师弟师妹师兄师姐和长老们啊!”

    鞭风一舞,应声将倒地被踩的昏迷众人掀起。

    唰!

    被掀起的歹徒们被雷一电,睁开眼追上大部队,积极恩将仇报!

    江问霁:......

    非常好。

    元窈和江问霁颔首,当即拎起许无澈拔腿就跑!

    一转眼,三人火速越过山头丛林,窝进一处入口隐蔽的洞穴后凝神屏息。

    “他们就是往这儿来了,定在附近。找!”

    只听洞外林间一道暴呵,内务长老一声令下,祸主倾巢出动。

    他的嗓音阴沉扭曲,已然失去了原本的和蔼腔调。

    元窈几人缩在丛后洞内,大气不出小气不喘。

    终于,内务长老耳尖一动,苍鹰一般锐利的视线射向不远处,转身往那儿奔去。

    外头的动静一消,三人紧急围成圈商量对策。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三道急切的嗓音同时响起。

    “不知道啊。”

    “母鸡啊。”

    “没头绪呢。”

    这下死定了。

    元窈搂着本命剑欲哭无泪,“游吟,咱刚刚相认,就要大祸临头了!”

    游吟神剑闻言大恸,剑柄轻轻蹭蹭主人的侧脸。

    这边月华之剑亲热地和元窈贴贴,那边主刑之鞭却无声无息地垂落在地,没有丝毫动静。

    ?

    元窈不由疑惑,她印象中刑鞭里住着只很活泼的小鞭灵来着。

    “汩汩为啥这么安静?”她注视着那条暗金血赤的雷鞭,不由询问道。

    江问霁思索一息,摸摸鞭柄,答道:“汩汩不在家。”

    啊?

    元窈疑惑地歪歪头,正欲细问,识海中传来系统愤愤的嗔怪。

    【什么!】系统不满道。

    【这么生死攸关的时刻,那家伙跑哪儿玩儿去啦?】

    【等它回来,可得好好儿打它的屁屁!】

    江问霁注视着懵懵的元窈,撇过头轻笑。

    既然无头绪,那便从头开始整理。

    元窈静静打量着对面一执剑一执鞭的两位少年。

    他们都曾被祸植蛊惑入侵,而如今都已神志清明,盛开出一紫一金两朵花。

    而她自己,也曾被祸植入侵过。

    “说来还是要感谢元师妹,”许无澈捂着后脑勺笑,“不然我估计还疯着呢。”

    江问霁颔首,他也是元窈亲自入祸境带出来的。

    元窈却摇摇头,“我不过是起了些辅助作用。”

    她说着,扭头去望执鞭的清正少年,“大家被困在祸境里,总归是需要些外来帮助的。若是没有你去祸境里开导我,我也会被一直困在里面。”

    漫天的砖石化作两道极具冲击的画面,一度将她困得死死的,毫无反击之力。

    元窈不由叹了口气,搂紧自己的膝盖。

    石洞却忽然陷入了一种诡秘的寂静。

    她似有所感,微微抬头,却见许无澈和江问霁皆一脸疑惑又惊诧地望着她。

    元窈指尖微动,心中泛起茫然。

    “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

    许无澈急切窜上前,抱着剑问道:“开导?元师妹你展开说说?”

    元窈眨眨眼,简短清晰地将当时场景复述一遍。

    二人听完皆静默。

    良久,他们双双单膝跪地凑近她,眸色认真。

    “杳杳,”少年刑神虔诚跪地,捕捉住她的眸光,语气轻柔,“我进不去祸境。系统也没有办法,我没能进祸境。”

    她描述的种种确为当年她初入刑殿之际,他们的正式初见。

    “只是当年的最后,”江问霁的声线中浸着心疼,“我并没有问过你,恩怨参半的问题。”

    什么?

    元窈怔怔地听着。

    她的指尖跌落着划过剑身,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元师妹,”少年天道剑眉朗目,眸中染着碎碎的悲悯之光,抬掌轻拍她的脑袋,“不是他。是你在问你自己啊。”

    是你,在问自己。

    刑宫池畔,瘴气漫天,嘶吼无边。

    容色清冷的少女身着一袭银月长裙,缓缓从幽蓝刑池旁站起身。

    她的眼前漆黑一片,神魂剧烈动荡,双眸也失去了光亮,脸色煞白。

    可她却毫不在意,只是微微侧头,用失去焦距的双眼去寻那位蹲在池边对着满池子恶鬼、同样被瘴气蒙住双眼的月裙姑娘,一字一句地问道:“杳杳,若是恩怨参半,又当如何?”

    山洞内,元窈的瞳孔缓缓收缩。

    “杳杳。”江问霁轻轻拥住了她。

    没有悬丝,没有靶术,没有系统,没有外援,什么都没有。

    万千凄苦,解脱唯有自渡。

    是你,唤醒了自己。

    一滴滚烫的泪划过咬紧的唇,元窈怔在原地。

    她忆起了江问霁胸口代替半块心脏缓缓转动的一株金莲;

    忆起了她入祸境的同时,有只橘红的小狐狸自己边哭边爬,咬牙逃出了泥沼;

    忆起了苍穹之巅高悬的四枚莹莹宗徽下,九十六道追光破境的踉跄背影。

    不断增加的破境方式,是众生在疯狂地寻找生路。

    生路。

    漫天嘶吼中,迷雾一寸寸散尽。

    月宫第五任在位月神原杳,于太极宗睁开眼,眸光清亮。

    苍生莽莽,心结茫茫。

    她站起身,玉臂轻抬,磅礴幻术在全界的每一个角落升腾而起。

    神明救不了苍生。

    但苍生,可以救他们自己。

    -

    太极宗内混乱一片。

    殊晽兴奋望向天地间数不清的祸主们。

    他们挣扎着掐住自己的脖颈,窒息地淹没在无边罪怨深海,眼睁睁望着自己不受控制地坠渊,疯魔般向外进攻。

    万千怨念化作源源不断地力量,八方涌来,滋养着殊晽的身躯。

    一朵崭新的纯白彼岸之花即将凝聚成形,化作它最完美、最无坚不摧的新躯壳。

    太极宗内,荆袭死死掐住卢鼎的脖子,尖锐的指甲很快嵌入猎物的皮肉。

    在猎物一声声的求饶声中,少年眼冒精光,掏出数十枚药瓶,一把接一把塞进太极道友的口中。

    “试吧!既然好药大家吃,那新药大家也该一起试啊!”

    卢鼎被丹药呛到疯狂咳嗽,脸颊深红,口吐白沫,意识逐渐模糊。

    荆袭紧掐着别人的脖颈,自己却也被掐住脖颈般混乱无比。

    停下来。

    不许停下来。

    停下来!这么多药一起灌,他会死的!

    死又怎么了?

    心如擂鼓满头大汗之时,一道阴恻恻的嗓音回荡在少年剧烈颤抖的耳畔——

    谁都是要死的。

    凭什么他就不能死。

    为什么停下来。

    暴虐,兽性,罪孽,毁灭,都不允许停下来。

    杀啊。

    杀光你的友宗道友。

    殊晽隐于愈渐成形的洁白彼岸花后,勾起殷红的嘴角。

    渐渐地,荆袭的躯体脱离他的掌控,双手愈发收紧,无尽的暴虐之中,卢鼎脖颈一歪,失去了呼吸。

    渐凉的脖颈缓缓自少年掌心脱力滑落。

    扑通一声,尸体坠落。

    卢鼎无声无息地倒在他面前。

    荆袭迷茫地呆愣在原地,浑身颤抖,不住挪动步子往后退。

    “不是我。”他喃喃着低头望向自己的双手。

    脑海中,那道阴恻声线又起:

    就是你。

    “不是我!”泪水四溅,荆袭慌乱地大声辩解,“我没有想要这样!”

    就是你!是你害死了他!

    “没有,没有!我只是想要多些道友帮我试试新药,不要再让我一个人...”荆袭挥舞着双手,视线落在地上那具尸体。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呜咽一声,踉跄着扑到卢鼎的尸体旁边道歉边磕头。

    殊晽见状,万分满意地将自己附在这株祸植体内的意识拔出,并对着属下交代道:“这位都成功干掉道友了,基本废了。你在这儿好好汲取养分努力长大,我去别处看看。”

    正好借正道人士的手,把那些碍事的清醒正道人士杀个干净。

    还是老大蛊惑人心的手段厉害,祸植颔首,带着崇敬之情挽留,“老大的风姿万世无双,要不您再留在此处指导属下一会儿......”

    殊晽大手一甩,不耐烦道:“还留啥,他搁那儿沉浸式磕头呢。”

    有啥用,还能磕活过来不成。

    殊晽嗤之以鼻,头也不回地离开,忙着督促别的祸主早日崩溃去了。

    “嗷呜呜呜呜!”

    太极宗内,荆袭悲痛无比,满地磕头认罪。

    磕一个,卢鼎悄无声息。

    再磕一个,卢鼎双眼紧闭。

    再再磕一个,卢鼎起死回生,挺身坐起。

    !!!

    荆袭惊恐后倒,盯着卢鼎大脑愈加混沌。

    完蛋了诈尸了报仇了,荆袭歉疚至极,当即决定再磕一百个!

    在上下舞动的脑袋残影中,卢鼎茫然后缩,掏出大鼎躲在其后,满目疑惑,“荆师兄你干嘛?”

    “我忏悔。”荆袭闻言泪流满面,狠了狠心,终于还是上前拽住卢鼎的衣袖,虔诚发问,“你是来带我走么?”

    报仇、索命、共赴黄泉。

    来吧!

    荆袭眼一闭,“你报仇吧!是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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