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周轻轻没胃口,便没有去吃。

    同样没吃的还有菠萝。

    菠萝上一秒还在和她说笑,结果下一秒他就哭了。

    周轻轻被他突然的变脸给整的一脸懵。

    “诶菠萝你怎么哭了,是不是缝针的伤口开始痛了?”

    周轻轻边给他纸边安慰,手忙脚乱的。

    菠萝摇头,不断的擦泪。

    真是奇怪啊,明明菠萝只是拿了本数学练习册走出了教室,回来的时候就哭了。

    周轻轻猜了半天,就是没猜到真正的原因。

    菠萝也一个劲儿地哭,就是不说原因。

    周轻轻深呼吸几下,尽量的安抚自己快要急死的情绪。

    菠萝握着笔的手都在颤抖,他擦干了泪,似是要把题目看穿,也始终下不了笔。

    周轻轻这下有些头绪了,手肘支撑在他桌子上。

    “是不是不会做题?”周轻轻出声询问。

    昨晚最后一节课是数学,他不仅耽搁了一节英语,数学课也没上到。

    菠萝的成绩并不算好,下游偏上,可是周轻轻看到了他身上的一股努力劲。

    肯上进就行。

    周轻轻把他的练习册旋转一下,认真的读完题目。

    随后她找菠萝要了个草稿本,话语很轻柔:“没事你别哭啊,我教你。”

    菠萝眼泪又下来了,周轻轻是真的想笑了,看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哎…怎么又哭了。”

    周轻轻仔细回忆了下昨天课上老师是怎么讲的,把一些重点给他讲了。

    不过菠萝基础都没打好,他一问三不知,她自己也是一问一个不吱声。

    “你这,就有点困难了啊。我也不专业。”

    周轻轻沉思十多秒,打算换种思路给他讲。

    确实有些效果,但并不明显。

    菠萝听得半懂不懂,还是应和的点头。

    周轻轻都被他整的有些不自信了。

    她下意识的想要咬笔帽,但是这并不是她的笔,周轻轻立马又放下了。

    菠萝认真的看着那道题,周轻轻有些无能了。

    教室门被推开,一群人走进来。

    周轻轻抬起眼,在人群的最后看到了尚清林。

    尚清林回到座位,在没有看见周轻轻后,他疑惑的四周看。

    最终定睛在菠萝的座位上。

    周轻轻哭笑不得,说:“尚清林,你来教一下他吧。”

    尚清林让她把题给他看一下,周轻轻跑回座位,单膝跪在坐凳上等他思考。

    尚清林并不打算直接教菠萝,而是教会周轻轻。

    周轻轻不解:“你跟我讲干什么?”

    尚清林用笔敲了下她的额头,说:“认真听。”

    周轻轻听他讲了半天,好在她学会了。

    “你去给他讲一遍,我看看你的学习成果。”

    周轻轻又屁颠屁颠的去找菠萝,跟他讲了一遍。

    反正没有按照尚清林给她讲的方法来。

    尚清林扬眉,饶有兴趣的看着周轻轻。

    原来她并不是真的不会,也许是一直在伪装。

    周轻轻回到座位,有些口渴了,拿起杯子喝了口冷水。

    “周轻轻,你不是成绩不好。”

    尚清林似在陈述一个事实,语气平淡。

    周轻轻有了些尴尬,顿了顿说:可能…也就数学好一点吧。”

    尚清林看着她明亮的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后只摞下一句:“周轻轻,你骗我这么久。”

    周轻轻失神,他这话什么意思。

    过了会儿,她听见菠萝说她有东西落在那里了。

    周轻轻起身去拿,菠萝拿出一个粉色皮革封面的本子给她,周轻轻看见这个本子在别人手里立马就慌了。

    周轻轻一把抢过来,菠萝不知道她怎么了。

    周轻轻因为太过用力,夺过来本子的时候,惯力将她往后拉,她撞到了讲桌背面。

    周轻轻吃痛的按着后脊椎,日记本掉落在地上,洒落一地的照片。

    还有一些写过的便利贴和书签。

    书打开,两面密密麻麻都是字迹。

    菠萝好奇的低头,写的都是关于尚清林的。

    2023年4月20日:今天遇到了一个大帅哥,这么帅的人怎么不去参加选美…

    4月28日:他还挺高冷的,无所谓,我一定要追到。他叫尚清林。

    5月3日:我偷偷申请和他做同桌了,谢里风有些不高兴,真搞不懂。

    5月10日:他离得好近,教我做题的样子帅呆了。我应该没有露出狐狸尾巴,不然他就不会教我做题了。

    ……

    菠萝还想继续看,周轻轻反应过来立马将散落一地的东西捡起来。

    “行了行了你别看了。”

    周轻轻挡住他的视线,将心事本拿起来,拍拍上面的灰。

    菠萝惊讶的说不出话,眼睛不自觉的看向尚清林。

    周轻轻恼羞成怒,用力掐了下他的胳膊,好像是在威胁,却没有威慑力:“你敢告诉他的话,我…我就不跟你玩了。”

    菠萝抿紧嘴唇,点头。

    周轻轻坐到位置上,背对着尚清林把照片一张张压进去。

    尚清林无意间一扫,竟发现她的日记里有好多自己都不知道的照片。

    尚清林在她的背后,看着她忙碌不停的手。

    直到湿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脖子上,她才回头,看着尚清林贴近的脸,她吓得将本子丢了出去。

    “你干什么啊尚清林。吓死人了。”

    周轻轻这会儿不太高兴,脾气也不好。

    尚清林却紧紧盯着她的日记本,想看一下她写的些什么。

    周轻轻自然是不会允许的。

    收好后,她才走到教室的后面角落拿起扫帚。

    这周是她还有几个人扫地,其他人应该还在吃饭,周轻轻闲着也没事,拿起扫帚满教室走。

    刚才一番事情下来,她无心投入扫地。

    漫无目的的从教室东边走到西边,然后来到自己的桌子旁。

    她把自己的凳子拖出来,让尚清林也拿着凳子出来一下。

    尚清林照做,她弯腰将两人坐凳下垃圾清扫出去。

    安愉回来后也加入了工作,有她在周轻轻就开心不少。

    安愉和她在一起两年多,她的小性子安愉早就摸得清清楚楚的。

    感觉到她有些不顺心,安愉就赶紧给她讲笑话。

    周轻轻不笑,她就扯着周轻轻的脸让她笑。

    朋友永远是伤心时的解药。

    安愉总是趁她在扫地的时候,从背后掐她一下,或者吓她。

    周轻轻次次中招,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她拿起扫帚追着安愉满教室跑。

    谢里风怕她磕着,在她从自己身边飞快经过的时候,谢里风抓到了她的衣尾。

    周轻轻受到束缚跑不动了,她不解的看着谢里风。

    “别跑,等会儿摔了疼得是自己。”

    周轻轻才不领情,把衣服从她手里扯出来,又继续去追安愉。

    不听话的下场就是…

    地上洒了些消毒水,周轻轻一个没注意,直接大劈叉。

    不过没有疼痛感,她没有一屁股坐下去,而是摆着个劈叉的姿势,半站立着。

    更滑稽的是,她手里还举着扫帚。

    她愣了会,看见自己旁边,坐在第一排的人那个精彩的表情。

    那人也是先一愣,在看见周轻轻这个姿势后,想笑又极力忍着。

    她那无处安放的嘴角。

    周轻轻扶着讲座边缘,站了起来。

    清洁委员偏偏这个时候来了,二话不说将她记在了纸上。

    周轻轻跟上去,苦苦哀求:“我在认真扫地的。清洁委员,你就放过我…”

    他不听她祈求,狠心的抛下一句:“周轻轻,你上次被逮也这么说的。”

    她欲哭无泪,将扫帚放在后面去。

    垂头丧气的回到座位。不顺心的时候做什么事都是糟糕的。

    尚清林问她怎么了。

    周轻轻说自己被清洁委员记名字了,只要被记名字两次的,就得去老师办公室喝茶。

    她还是班上第一位能去喝茶的女生。

    尚清林听完,若有所思的放下手里的听力材料。

    周轻轻趴在桌子上,手指在桌子上画圈。

    没一会儿,她感觉到旁边的人站了起来。

    她抬头,尚清林已经出了教室。

    不知道他干嘛去了,只是她没有等来想象中的批评。

    尚清林悠哉的走回来,手插在裤兜里。

    “同桌,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周轻轻揉了下有些发困的眼睛问。

    “找清洁委员,划掉你的名字。”尚清林懒散的嗓音稳稳揪着她的心。

    周轻轻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感谢?可她现在更多的是迷茫。

    本该高兴的,就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照理说,他应该是当个旁观者,在她挨顿骂之后才给几句安慰的人。

    “昨晚没睡好?”

    礼尚往来,尚清林也问了她一句。

    周轻轻说是,随后解释:“昨天晚上跟母亲吃了顿烧烤,晚上十二点才回家。”

    “哦,是么?在哪家烧烤店?”

    周轻轻愣了会儿,尚清林也不急,非得要听到她的回答。

    “串串香。”

    周轻轻说出这三个字好像很困难,而且说完她就垂下了脑袋。

    尚清林往后一靠,比平时多几分散漫。

    “挺巧啊,昨晚我也去了。”

    听见他的话,周轻轻心里咯噔一声。

    下一秒,尚清林突然坐直,靠近她一些,语气咄咄逼人:“但,我怎么没看见你呢周轻轻。”

    她甚至都不敢再看他一眼。

    撒谎是很容易被拆穿的,哪怕你以为是天衣无缝的说辞。

    周轻轻以为只要自己说话不磕磕绊绊,眼睛不飘忽就行了。

    可判断一个人是否说谎,看的不是眼珠,是眼神。

    周轻轻两只手紧紧扣在一起,半天没说话。

    尚清林不急不躁,坐她旁边,竟有种奇妙的适配感。

    “尚清林,抱歉,我…”

    她话还没说完,尚清林突然把一个矿泉水瓶丢出去,瓶子正中垃圾桶。

    “哐当”一声,周轻轻接下来想说的话变得毫无条理。

    她闭着眼睛,两秒,三秒。

    尚清林再也没了耐心:“周轻轻你他妈还想骗我什么?”

    周轻轻睁开疲惫的双眼,他的声音回荡耳边。

    “尚清林,我真的很抱歉。”

    周轻轻犯的错,实属有些难以原谅。

    昨天放学,周轻轻头一次走尚清林后面。

    他一开始是不想答应的,一个女生,走后边并不太安全。

    但周轻轻脾气犟,非得走他后面。

    所以尚清林不敢走的太急,控制着步幅,时不时会转头看她一眼。

    让他费解的是,周轻轻恰好在他每一次回头的时候才抬起头。

    不过当时他并没有多想。

    后面走到一个正在施工的路口,尚清林突然停下,周轻轻措不及防的撞在了他的书包上。

    尚清林回头,只见她飞快的把什么东西揣进兜里。

    他看的不清楚,只是看到一点角落的绿色。

    尚清林皱眉,张嘴想问,最后还是换成了长叹口气。

    周轻轻没有去烧烤店,尚清林也没去。

    尚清林回到家的时候,翻找书包里面的一张银行卡,整个书包来来回回翻了四五遍,依旧没能找到。

    尚清林揉了把头发,陷进柔软的沙发。

    他回想起周轻轻慌张的眼神,其实他早就知道了有些不对劲。

    这一晚他无眠,靠着床头,看向外面无尽的黑暗,这样坐了整整一宿。

    周轻轻眼睛被逼显现出一抹红,她声音打颤:“我如果不偷你的银行卡,我的妈妈就可能没命了。尚清林,对不起。”

    说到后边儿,她的话已经模糊不清。

    尚清林用手遮住眼睛,沉默半晌。

    “我爸爸在外面工作,银行卡受限转不过来钱,这周边也没什么亲戚,我就只好用这种方法,不然我妈妈会没命的…”

    尚清林听到这里,在周轻轻面前第一次发怒,她呆滞,甚至都忘了怎么哭。

    尚清林生气起来并不是暴躁的太可怕,而是安静中又带着隐忍到了极致的愤怒。

    他眼圈发红,手上青筋暴起,尚清林手里握着的铅笔被他硬生生折断。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在昨天晚上死了,你会怎么样。”

    周轻轻哭着摇头,想去抓他的衣角,尚清林厌恶的躲开。

    “尚清林,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周轻轻现在就只能不断的道歉。

    她不知道,不知道尚清林精神方面有问题,这个年纪却患有重度焦虑症,常年都要靠服用药剂才能入眠。

    那张银行卡,是尚清林打算买下一个月的药的。

    周轻轻偷去救她妈妈的命了。

    尚清林那晚看着床头柜的水果刀,冲动了无数次,最后抽了自己一巴掌。

    好歹她不是拿去做坏事了。

    “周轻轻,我真的特别恨你们这些骗子。”

    周轻轻看着他,紧锁眉头。

    尚清林咬着牙,把自己抽屉里所有她的零食全部推在地上。

    然后在凳子盒最里面找到一盒纸巾,甩给周轻轻后自己出去站到了走廊边上吹着凉风。

    见尚清林走了,才敢有人过来关心周轻轻。

    安愉拍着她的背,帮她擦泪,问她怎么了。

    周轻轻全部说了出来,顿时,舆论声从四面八方袭来。

    安愉安抚她的手也猛地停下。

    “周轻轻,你真的是不可理喻。”

    安愉对她真是又心疼又讨厌。

    “所以你们不要安慰一个犯错的人了,我没有资格委屈…”

    周轻轻捂着脸,声音断断续续。

    谢里风疏散开一圈围着看热闹的人,给了周轻轻一个拥抱,随后温柔的问:“还欠他多少?”

    周轻轻从书包里拿出五百元,红着眼对谢里风说:“还差五百。”

    “今晚上我把钱打尚清林微信里。自己把泪擦干。周轻轻我能做的就这些,你自己也清楚,这次你不应该是被维护的。”

    谢里风每句话都说的很稳当。

    然后他起身向尚清林走去。

    突然一只手搭上他的肩,尚清林偏头一看。

    他没有拍开谢里风的手,两人第一次这么和谐相处。

    “尚清林,我呢也不是颠倒黑白的那种人。是非我还是能分清的。”

    尚清林不说话。

    “你博学多识,应该看见过一句话,谁都会犯错,所以铅笔的另一端有橡皮。周轻轻这次犯的错,你要过意不去,该咋办咋办,告她也行。不过,千万别私底下去找她。”

    “她…也胆小,你别吓她。”

    尚清林还是看着远方,是在认真听他说的。

    又站了几分钟,尚清林和谢里风一同进来。

    周轻轻依旧擦干了眼泪,只是还是一抽一抽的。

    尚清林刚坐下,一双手递过来五张百元钞票:“尚清林,这五百,原来就是你的。”

    “还有五百,到时候我微信转你,是找谢里风借的,也是你的。”

    尚清林盯着她白皙的手下那些钱,不为所动,声音有些哑了,问:“阿姨的病还需要钱么?”

    周轻轻眼泪又要出来了,她仰起头缓了会儿,才扯出个笑,摇头。

    见他还是没接,周轻轻说:“你的药是在哪里买的,要不然我买了给你送过去吧。”

    尚清林正准备说话,她补充一句:“我不会骗你了。我周轻轻发誓。”

    尚清林说不必了,然后把钱拿过去。

    转眼就看见周轻轻在收拾着自己的桌子。

    “干什么?”尚清林疑惑。

    “你还打算和我做同桌吗?我觉得,我现在一看见你就愧疚,反正不久后也得按照成绩重新排座位了。早晚都得换的。”

    周轻轻憋着泪,这一段话说下来也够呛的。

    尚清林捡起地上一个个他扔出去的零食,装在自己的凳子盒里,握住周轻轻的手腕。

    周轻轻回头,尚清林眼神很认真:“我什么时候说不和你坐了?周轻轻,我们之间不存在翻篇,处理后,我会一把火烧掉。”

    周轻轻还是执意要走,尚清林握着她的手力道不减反增。

    拉扯一会儿,周轻轻的书也落在地上。

    她弯腰,尚清林却先她一步,捡起所有的书,校服袖子里露出半截冷白的手臂,手腕处戴了一只黑色手表。

    他的额发自然垂下,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还走么?”

    尚清林把全部的书整理好,递到她面前,撩起眼皮问着。

    周轻轻一笑,展眉舒颜,尚清林想起来那个与她共同谈月的夜晚。

    记忆重现,他再一次看见如月亮般柔和的笑容。

    “尚清林,你不讨厌我,我就不走。”

    这道声音如泉水激石般,清澈响亮。

    古诗中淡雅的山水图,好像突然就有了个明确的写照。

    明月悬空,万千粒发光颗粒照在山谷间缓缓流动的小溪上。

    小溪本是无色飘带,在月光照耀下,渐显白色。

    月溪相映,光芒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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