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空金焱事件之后,花开院家新来的年轻长老定下章程,只每年安排不同家族的阴阳师来为苍空启蒙,不再带他离开神社。

    苍空得以留在神社,但与此同时,他也被圈定在了神社结界的范围内,无法离开。

    金焱导致的山火被阴阳师们敷衍了过去,除了每个季度会来呆一个月的阴阳师,神社好似又恢复到了以往的样子。

    而苍空也迅速的展现了他在阴阳术上的绝佳天分。

    寂静的和室内,苍空坐在桌前发呆,璀璨的金眸无意识的追随着窗外路过的黑猫,脸上的金纹在昏暗的室内也熠熠生辉,纹路从脖颈眼神到手臂,照亮了桌面上画到一半的符箓。

    忽然他回头,巴掌大小的小纸人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冲着苍空点头,于是苍空迅速的抬手把绘制了一半的符箓补全。

    在苍空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有人推开了和室的门。

    “的场老师。”苍空平静的放下笔回头打招呼,仿佛自己一直在努力画符。

    被唤作的场老师的人是一位中年男子,来自的场家的阴阳师,他被苍空的金眸看的一愣,才若无其事的走到苍空面前拿起符咒看了一眼,满意的放下。

    “不错,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会收妖符,不愧是神子。”

    苍空嘴角挂上了一丝骄傲的微笑,眼底却闪过不耐。

    可惜的场并未发现,只是按部就班的进行今天的课程。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陶土瓶子,将收妖符塞进瓶口,低声念了几句口诀,那瓶子上便闪现了一道诡异的灰色光,接着又消失了。

    的场晃了晃瓶子,满意的把这瓶子放到苍空面前。

    “你的符效果不错,应该能收百年大妖,可见确实是一气呵成之作。”的场指了指瓶子,“这瓶子是我的场家的不传之密,不能教你,便把这瓶子送你,作为防身。”

    “的场老师,你今日要走吗?”苍空接过瓶子,乖巧问道。

    “正是,预计课程已经结束,你学的比之前要快,我就不在这里多留了。”的场满意的点头,“收妖符你之后也要多画,可以寄给我帮你做成瓶子,这瓶子的制作有失败几率,我已经是成功率最高的了。”

    苍空乖巧的应下,表示一定。

    于是的场就满意的转身离开了。

    苍空站在原地看着和室的门被关上,脚步声渐渐走远,片刻后,之前的小纸人又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对苍空点头。

    于是苍空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一直燃烧着的金眸和脸上的金色纹路也黯淡下去,片刻就消失不见,他敷衍的把收妖瓶子扔到了桌面上,从抽屉里摸出了一个小盒子。

    那盒子在苍空手里闪过一道诡异的灰色光。

    “我说为什么符咒里要画瓶子上去。”苍空撇撇嘴,“原来就是为了用在瓶子上——不传之密就这?”

    今年苍空已经十岁了,各大阴阳师家族已经差不多都安排人来教导过他,每个老师都试图拿出自家的不传之密震慑一下苍空,可惜至今没有难倒苍空的阴阳术。

    除了花开院家。

    那位年轻的花开院长老压根没提自家的不传之密,老老实实的给苍空打基础,愉快的半个月完成任务就跑了。

    而且随着苍空阴阳术造诣加深,他现在可以控制金焱了,同时,他的眼睛和脸上的纹路也可以随他心意出现或消失了。

    只是在这些阴阳师面前,苍空从来都是一副控制不住的样子。

    苍空没再在这不算高深的阴阳术上耗费时间,在小纸人通知他的场离开神社后,就迅速的换了衣服,悄悄的顺着小路也离开了神社。

    他要去医院。

    因为仓井病了。

    *

    “您还念叨那座神社,难道要让我继承吗?送了您和爷爷、太爷爷的命还不够,要把我也一起搭进去?”

    一尘不染的病房区,苍空推门的手顿住,他轻轻靠近门扉,病房里的声音更清晰的传到了他的耳边。

    “什么阴阳术啊、结界啊、妖怪啊,您编故事骗自己也就算了,这都什么年代了,您还想我也跟您一样一辈子呆在这乡下吗?我是您亲生的吗?”

    屋里的人还在指责。

    “而且您要说的是真的,那不是更不能继续了吗!按您的说法,您的癌症不就是因为那个神社的什么结界导致的?”

    苍空听出来了,说话的人是仓井宫司的儿子,现在在东京工作,据说是一家大公司的白领。

    仓井病后,他因为工作忙,这是第二次来看望仓井。

    每次都在劝仓井把神社卖掉,跟他去东京治病。

    “小阳啊,我不是叫你继承神社,而是我是神社结界的阵眼,病了也不能走啊。”仓井嗓音沙哑无奈的解释。

    “又来了,从我小时候您就念叨些什么神神鬼鬼,说我没有天分……出门看看世界吧,这世界上哪有神鬼啊!”仓井阳无力的说,“算了,您自己不想治病,我能怎么办。”

    说完,仓井阳转身离开,开门的时候看到了门口的苍空。

    “你是我爸收留在神社的那个孩子吧。”仓井阳一愣,想起苍空来,“这些日子麻烦你照顾家父……我会给他转院到东京去,之后就不需要来了。”

    苍空从门缝中看了眼仓井宫司,小声问:“仓井宫司不是不能离开神社太远吗?”

    仓井阳脸上瞬间露出厌恶来:“他也教你那一套结界妖怪的说法了?别听他的,他就是癔症。”

    说着他目光扫过苍空身上的和服,脸上露出一丝了然:“老头子真是造孽,你十岁了吧?还没上学?走之前我会帮你找好学校,交上到高中的学费和住宿费……不过之后你得自己想办法,我生活也很拮据,加上老头子生病,没有多余的钱收养你。”

    “嗯。”

    苍空轻声应下,但是仓井阳并没有打算等他的回应,快步到服务台去咨询转院的事宜。

    苍空推开门走进病房。

    仓井宫司在病床上对他招了招手:“苍空,来。”

    苍空走到病床前,从果篮里拿了个苹果,默默削起来。

    “今天的课上完了?”仓井虚弱的问他。

    “嗯。”苍空点头,“还是很简单的阴阳术,这帮阴阳师们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真本事。”

    “呵呵……咳。”仓井笑起来,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我想把神社留给你……你想当宫司吗?”

    “医药费不够吧。”苍空低着头削着苹果,冷静的分析,“仓井阳应该要卖掉神社,才有钱给你转院治病。”

    “那孩子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仓井无奈摇头,“我这是以人为阵,透支了生命力,救不了的。”

    “撒谎。”苍空头也不抬的反驳他,“以人为阵只会让你没法离开连乡山范围,消耗的生命力也不至于让你现在就生病——你就是单纯的得了癌症而已。”

    “咳……”仓井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苍空长大了,不好骗了啊。

    接着他破罐子破摔的一摊手,“那我离开连乡山范围也活不了啊,距离太远,结界会直接吸干我的。”

    然后他手里被塞进了削好的苹果,苍空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那就把阵眼转给我,你跟仓井阳去东京治病。”

    “所以我说把宫司之位给你……”仓井无辜的解释,说了一半便被苍空打断。

    “我说阵眼。”苍空认真地直视着仓井,眼中控制不住的开始浮现出星星点点的金光,“不是宫司之位!”

    仓井避开他的注视,默默的啃了口苹果,片刻后又用余光瞄了眼苍空,发现苍空还在锲而不舍的看着他。

    “唉。”仓井无奈的叹气,看向苍空,“小阳说的不错,这结界已经锁住了三代人,不该再有下一位阵眼了……我不可能把阵眼转交给你的,苍空。”

    “所以你宁愿在这里等死,也不愿意放下结界去治疗,是吗?”苍空质问他。

    仓井默默的啃苹果,不做回答。

    可是苍空已经明白了,他默认了。

    苍空闭了闭眼,将眼中控制不住的金色压制下去,才用重新恢复鸢色的眼睛认真的看向仓井。

    “那我就去把结界破掉。”

    说完,他转身离开。

    “唉!等等苍空!结界会反噬的,别冲动……”仓井焦急的提高声音劝阻,但面前已经只有空荡荡的病房了。

    苍空没有顾忌仓井的劝告,他盘算着神社的结界位点,经过服务台的时候听到仓井阳和护士的对话。

    “可能需要等三天,看下患者的情况是否稳定……”

    “那就三天后,我雇车来接……需要救护车吗?”

    “病人情况稳定的话普通车就行……”

    苍空目不斜视的走过,把三天这个时间记到了心里。

    三天后。

    如果他还没有解除结界,仓井就会在转院离开连乡山地区的路上,被结界吸干生命力死去。

    连乡天照神社的结界,一层套一层,结构复杂,又有三代人代代加固调整,点位复杂,加之以人为阵眼,已经融入了两代人的全部生命力,能量流转和点位设置都与普通结界大不相同,威力上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七年来,苍空的十几位阴阳师老师中,常有人看不起仓井,但每个人都老老实实带着令牌,才能在神社内自如行走。

    而在今天之前,苍空作为被结界庇护的神子,从来没有想过要破除这座结界。

    如今,他准备拆除自己的庇护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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