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帮我。”男人挣扎着抬起手臂,魏大勋一把抓住。

    “对,我妹妹,她是医生。傍晚的时候,她穿着白裙子,上面沾了血。她说…她说是帮一个受伤的人包扎。你腿上有新包扎过的伤,那个人是不是你?你是不是看见过她?”魏大勋急欲从那道缝中看见他肯定的目光。

    只见男人以最微小的幅度,上下摆动了一下头。这是他目前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点头。魏大勋激动地握住他的手,同时也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在哪?能告诉我吗?”

    “会…生…烟。”

    “会生烟?”魏大勋听不清楚他说的什么,男人的喉咙口里堵着血,每个字都混杂着浓浓的血腥。见男人把头侧向了会场,魏大勋叫道:“卫生间。会场里的卫生间,是吧。”男人又微微点头。

    “我得去救她。你一个人就在这里坚持一下。”魏大勋没有办法,周围没有人,也不知道消防员什么时候才能到,只能先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他两步并做一步,再奔上楼梯。他已经猜到了大概,许沁晚上说见过酒店后厨的员工在运送液化气的时候,不小心受伤,这个受伤的人,就是今晚事件的主导之人。

    他和妻子一定是多年来,为死去的儿子寻公道无果,便走上这条复仇之路。扮作运输液化气的员工,进入酒店。再偷偷将其中一罐液化气藏在会场的储藏室,算好时间点上汽油,引爆液化气,造成酒店人员恐慌。计划着趁乱抓住唐喻文,为儿子报仇。

    可是没想到唐喻文当时却不在会场,只好挟持了他妈妈作为诱饵,但是唐喻文缺迟迟不出现。而男人的大腿受伤,流了不少血,行动不便。加上大火里呼吸不畅,又消耗了他半条命。

    “刚才若自己没有上前阻止他,估计唐喻文也能一拳打倒他。”魏大勋心中的天平正在倾斜,可恨之人却也有可怜之处。

    他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了,看见刚才陶泳昕拿着的灭火器放在大门边上,他赶紧拾起,拉开保险拉环。他深吸了一口气,朝大门迈去。

    魏大勋曾经在一档综艺上,接受过消防员的专业训练,也去过火场,但是最危险的救援工作都是消防队员做的,并不敢真正让他们艺人去冒险。

    尤其是这种封闭的室内空间,贸然地拉开门,会导致大量的氧气进入,使屋内的火势更加旺盛。所以在进入之前需要格外的小心,没有穿防火服,简直就是在玩命。

    他轻轻推门试了一下,门推不动。“三,二,一。”他心里默念,使劲狠狠地踹了大门,顿时,巨大的火球从门内迸发而出,幸好他闪避地及时。但火点着了衣服,他迅速解开扣子脱下。

    从拖着男人离开到现在回来,也就两分钟的时间,会场里已经无从落脚。不时有燃烧的木板从天花板坠落,地面上由于易燃的木板和地毯,四处都在起火。而卫生间在正门的对面,会场的另一端。

    手中的灭火器,基本起不到任何作用。正门处火势很旺,这里之前堆放着宴会供应的酒水,现在都开始洒落一地,剧烈地燃烧着。

    “灭火器。这里一定有消防栓。”陶泳昕既然能拿到灭火器,说明这附近一定有消防栓。

    他在走廊上疯狂地奔跑,跑到拐角处,见前方地上散落着玻璃碎片。消防栓玻璃被砸碎,里面没有灭火器,一定是陶泳昕拿走的那个。“感谢老天爷。”里面有一套防火服,还有消防水带。

    穿防火服已经刻在他的肌肉记忆中。带隔离头套,穿裤子,披上衣服,拉起头套,背呼吸器,带好安全帽,打开呼吸阀。不到五十秒就结束了。“再快点,得再快带点。”他催促着自己。

    “公头接母头,消防水泵。母头再接公头……”他嘴里念着,手上的动作不停地加快,将消防水带的大接头的一端接到水泵的出水口上,再将小一点的接口接在消防水枪上,“不行,没人给我开水阀,来不及了。”

    他得先把水带甩出去,使水带完全展开才能开水阀送水,一来一回就得花更长的时间。“不行,不行。”他比划了一下,“这水带距离也不够,估计拉不到大门口。”

    时间又过去了三秒。“魏大勋,快决定啊。来不及了。”终于,他下定了决心,直接闯进去。希望这不是一个最坏的决定。

    **

    “有没有人啊。”许沁被剧烈地爆炸声惊醒,脑袋晕晕乎乎,却发现自己被打晕在卫生间里。外面此时人声鼎沸,待欲出去,却发现卫生间的门从外面被反锁了起来。无奈拼命敲门、呼喊却没有回应。

    手机也不在身边,无法联系到孟宴臣的妈妈。而焦急之时,浓烟从门缝处穿过来。由于卫生间在会场内,没有通往室外的窗户,只有一个排风口。

    许沁只得将排风扇打开,打开卫生间的水龙头,不停地放水。同时将外套打湿,堵住门缝,防止烟进来。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大家都离开了,没有人知道她还在这里。不出几分钟,排风扇和水就不起什么作用了,黑烟不停地冒进来。卫生间的空间很小,只能撕下衣服打湿,捂住口鼻勉强呼吸。

    “救命啊。有没有人。”一开口就呛了一大口烟,咳嗽了半天。她只好试图撞开门,但是大门纹丝不动。

    绝望笼罩着她,也许生命就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离开或许是一件好事,这样宋焰就不会为了她而向爸妈妥协,爸妈也不用为难与宋焰共处一室。至于孟宴臣,他会难过吧。还有许多的话都没有机会说出口。

    她放弃了,如果说拼命的呼救是出于生存的本能,那放弃求救就是她理性的抉择。无数次夹在家人和宋焰之间被无情地撕扯将她的心力耗尽。如果离开,那便不用做出选择。

    而当初将矛盾的双方放在一个天平上就是巨大的错误,许沁没有办法做出选择,除非其中一方妥协,现实告诉她这不可能发生,那么只剩下她的离开。

    突然她感觉不到痛苦了,回忆如幻灯片一样在眼前闪过。一些被遗忘的儿时记忆现在都清晰得呈现在面前,许沁才发现自己原来遗失了这么多美好的瞬间。

    “许沁。许沁。你在里面吗?”

    小时候刚来孟家,她总是把心事藏在肚子里,经常会因为妈妈严厉的教育而感到害怕。每当她害怕的时候,就会在那城堡一般的家里的柜子里东躲西藏,虽然躲在黑暗中很可怕。

    这时候,付闻樱会着急,但这时候她越是不敢出去。而孟宴臣总是会小声地喊着她的名字,到处找她,会这样轻声唤她,对她说:“我会永远的保护你的,你放心的出来吧。”

    许沁每一次都会相信他,但是结果总是两人一起挨罚。不过这样一来,许沁也就不那么害怕了,因为她知道孟宴臣总是一直陪在她身边。

    许沁感觉到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撑起,一种熟悉的安全感环绕着她。她甚至能听见耳边孟宴臣的呼吸,如置身梦中一样。她觉得自己大概是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否则这会儿孟宴臣不会出现在这里。

    “哥,你来啦。”她在梦境中默念。

    “我来了。”

    一阵强烈的坠落感,许沁觉得自己从梦境中被拉回现实,呼吸渐渐通畅。许沁缓缓张开双眼,她先是看见了熟悉的消防服。宋焰?是宋焰来救他了?许沁激动地喊着:“宋焰……”

    当目光慢慢向上直至与他对视时,她有些震惊:“孟宴臣。哥,怎么是你?”他的表情忧虑不安,但还是勉强地挤出了浅浅的笑容。就像小时候每次他想在母亲面前保护自己那样。

    他也很害怕妈妈,但为了让自己安心,总是强装镇定。许沁难受得哭了起来:“你来干什么,太危险了。”

    魏大勋不敢怠慢,迅速地从身上剥下防火服:“快,来不及解释。你穿上这衣服。我们得快点出去。”说着按顺序帮许沁穿戴好:“出了太多汗,别介意。”

    “那你怎么办?不行,你会受伤的。”

    “听哥的话,哥没事的。我们俩都要平安出去。”

    他的语气坚定,许沁觉得他好像和往常不一样,他太像一个消防员了,以至于将他错认成了宋焰。

    “能站起来吗?”魏大勋帮她带好了隔离手套,馋着她:“来,一二三。先稍微动动,适应一下。”

    许沁刚才在鬼门关被他拉了回来,全身都无力,她艰难地重新找回平衡。只见她哥哥现在衬衫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透出红肿的手臂,应该是刚才用劲撞门时留下的。他将洗手池里的水捧起来,泼在头发、身上。

    许沁捡起乔依给自己的衣服,递给他。魏大勋接过,将其浸湿后盖在头顶,说道:“准备好了吗?”许沁点点头,“等会我们要一路跑到大门,你跟着我,中间不能停。知道了吗?”

    火场里弥漫着漆黑的浓烟,没有亮光,烈火无法指引道路,只会让人胆怯;黑暗会加深这种恐惧,让人迷失方向。

    魏大勋抓紧了许沁的手,最后嘱咐了一句:“无论如何不要松开我的手,清楚了吗?”虽然来的时候记住了大致撤离路线,但他难免还是会有些害怕。

    “我也不会松开你的手。”许沁从他闪烁的眼神中看出了担忧。当许沁进入燃烧的会场后,她才意识到哥哥的担心害怕并不多余。完全看不清任何东西,会场里伸手不见五指,只能感受到火焰的炙烤。

    也许穿过一阵黑烟,身边就会突然出现一团烈火。她甚至连魏大勋的背影都看不清,隐匿在了烟雾中,只能感受到他手掌的力量,拉着她前行。这种恐惧感让她崩溃,双腿越来越沉。

    她感觉自己已经走了很久,但依然没有亮光出现。

    来时的路线,有些已有大火烧至,魏大勋不得不绕了点路。烟熏的他睁不开眼睛,再来救许沁之前,他的力气几乎就已经被耗光。现在更是拼着最后的意志和迸发的肾上腺素在拼命支撑。身后也越来越重,他知道许沁快坚持不住了。

    他只好停下,靠近许沁,敲了敲她的安全头盔。他无法张口说话,用手势示意许沁再忍耐一会儿。可许沁视线模糊,根本看不清他的手势,身体慢慢倒下去。

    不能再耽搁了。

    千钧一发之际,他背起许沁,憋住呼吸,全力冲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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