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卡拉芘维德,大家上学可以带手机,和新学生交换联系方式确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我点开二维码,赵嘉竹先扫了我(他坐在我左边),然后扫了陆祈(他坐在我右边)。

    “我帮你拉群吧。”陆祈说,“我们好像有五门课都在一个班。”

    好家伙,我顿时面露羡慕,因为我们一学期也就七门课,其中我五门课跟陆祈不在一个班。

    算上班会的话,六节。

    “算上班会的话,是六节。”陆祈隔着我对赵嘉竹说,同时把后者放进一个个群聊里,包括所有正课、年级大群、男生群、社团资讯群、等等。最后他建议:

    “最好尽早给这几个群里的每一个人发好友请求,迟早都要加上的。”

    “真麻烦。”赵嘉竹说。

    话虽如此,他仍慢吞吞地一个个发好友请求,甚至都不填一下备注。

    我看了一眼他的用户昵称:

    【Smooth-J[墨镜]】

    挺酷的嘛,看来他对自己的认知跟我对他的差不多。我点开赵嘉竹的朋友圈,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只限定三日可见。

    无聊。

    当上课铃响起,绿先生回到讲台,学生们三三两两在桌边坐好,一起看向PPT。

    “这学期和以前一样,有三个单元。”绿先生说,“分别是旸朝宫史,古罗马帝国的城市,以及世界大战。每单元设一次自拟题目论文,简答题考试,以及角色扮演辩论赛。现在请大家下载学生账号上的课程大纲,看看有没有疑问?”

    “角色扮演辩论赛是什么?”赵嘉竹也打开电脑。

    “就是,角色扮演后,再打辩论赛。”陆祈在下载文件,语气认真地糊弄了他一句。

    “真是详尽的解释,谢谢你。”

    “不客气。”

    “……”

    不过我们最后还是告诉他了,毕竟新学生有资格了解,历史课的辩论赛特别有意思。

    每次辩论前,大家会收到绿先生的邮件,他会亲自扮作一位中立派的历史人物发邀请函。上学期的最后一次辩论有关法国革命,当天我们都戴上夸张的假发(常见的舞台剧道具,由彩色毛线制成)或帽子,并在开辩之前,先用各自扮演的人物身份说一些带法语腔的废话烘托气氛。正方一辩上来就亲吻了反方一辩的手,想知道自己是否有幸知道对方在中午食用的美丽蔬菜的名字。他可以知道,它们叫忘忧草,又称黄花菜。随后优雅的恩斯布罗克男爵和英俊的迪尔塞托克子爵行开篇立论,在随即而来的激烈混战后,睿智的多米诺斯托瓦格利亚女爵宣布决斗开始。等一切结束,疲惫的德·杜波依斯教士和德考尼斯教士才爬起来收拾残局,或者用术语来讲:做总结陈词。

    “不过也别光想着玩。”陆祈提醒他,“Mr. a-Green给分非常严格。”

    像法国革命的那次,第三组里只有多米诺斯托瓦格利亚女爵(我)有幸得了个A-,其他人都在B区徘徊。

    不过整体而言,我想参加下一次辩论赛,尤其这学期第一单元是国史,说明大家会有机会穿古装道具,我还没穿过古装呢。这时绿先生问我们有无其他问题,倘若没有,他就要上课了。我们都没意见。

    于是幻灯片上加载出单元标题:

    【旸朝宫史】

    顾名思义,是讲旸朝史。之前我也在公立学校里学过这段,皇帝们的名字被列出长长的列,我在背诵前先猜测每人的生理性别,但经常猜不准。

    按理说,旸太|祖是女的,性别链条应该是女男女男女男女直到灭国。

    但历史永远不会按常理出牌,所以中间有两个人造反。

    三个人没有后代。

    五个是其他情况。

    总之性别序列变成了女男女女男女男男男女男女男……这么一条不规则列表。记住这些很重要,因为皇帝的生理性别直接决定了他后宫中人的生理性别。

    在封建时代,后宫是帝王的阴性们生活的地方。

    皇帝的正配为“后”。

    皇帝的辛为“玘”、“膑”。

    封建时代的社会性别是赤裸裸的权力象征,个体性格和能力在绝对的权势和家世前都得靠边。因此在所有后宫里,都最起码存在有一两位(现代眼光看来)“本该阳性”的杰出政治人才,而且所有人都会绞尽脑汁干一下政,从而成为历史长河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正是因此,国史中很重要的一个研究板块就是“宫史”。

    说到宫史,绝对不能不讲的就是旸朝的黄平宫变。

    而说到黄平宫变,就难以绕过另一个颇为难以启齿的历史问题。史书对此的雅称叫“一点翠”,翻译成人话就是“一顶绿”。

    绿帽子问题困扰着古人。

    在缺乏统一判定标准(亦或是“刻板印象”)的情况下,阳性的后宅成为了各种体型、性格、外貌,且生理性别一致的阴配的聚集地。他们之间非常有可能碰撞出火花,继而给尊贵的阳主来一顶绿帽子,甚至一个孽|出的小儿。

    为解决此问,古阳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当时“阶级性别”当道,要规训的对象并没有人权。甚至“阴性”首次出现就是在原始时代,人们要命名自己的隶人。强大的部落称自己为“阳”,被击败的敌对部落和劫掠而来的对象则命名为“阴”,阳阴之名伴随权力交迭而混乱交迭。后来隶人制结束,阴性却仍常被视为阳性的私有物,或为工具(仆从、家将等),或为承载和繁衍的容器(辛等)。

    所以,找到办法很容易。

    阳性总有很多选择。可以缩减后院尺寸,只留一个正配或外加顶多两个辛;可以绿油油地躺平;也可以禁止阴性们离开居住的院落,除一些必要情况外,终身不得离开一个固定的圈圈。

    或者,如果身份地位足够高贵——

    男性的方式:阉|割。

    此法尤其盛行于宫廷、贵族和世家。切完留下的残骸叫“玉目”,据说如果手法讲究,玉目本该有种(在现代人看来很扭曲的)审美意趣。甚至当时流传一种说法,即脸长什么样不重要,只要阴性的玉目割得漂亮,就会更易得宠,也不知道古代的阳男怎么想的,这不会看着就幻肢一痛吗。

    男性的肢人和罪人也会被阉|割,目的是断绝他们重回阳性的可能性。但用在他们身上的手法不同,据说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因此称不上是“玉目”。

    这也有高低贵贱的。

    到了女性这边,情况略微复杂,毕竟下面没法一刀切,也不便用药约束,贞|锁因此诞生。那是种长得很可怕,用于封锁下方的器具,几乎所有地位高贵的已配阴性都必须终身穿戴。

    古人认为,贞|锁令这些阴女走起路来“如莲步轻移”,十分优雅。

    可想而知,这些优雅的人寿命普遍不太长。

    而在旸朝第八位皇帝时文应的后宫里,阴女们的寿命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这位皇帝正是“黄平宫变”的阳女主角,通过一己暴行,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时文应不喜欢贞|锁,又可能有点妄想症,因此对待“疑似私|通”的方式堪称怀疑一个杀一个,怀疑一群杀一群,等这批杀完,再纳新一批进来,跟血腥版消消乐似的。

    史书记载,时文应在位的11年里,有将近四位数的后宫阴女被处死。

    最后有世家联合几个后宫阴,在国家内忧外患、全靠这个性格暴虐但很会搞政治和打仗的神经病支撑之际,将他在第三次御驾亲征前夕的床上做掉了。

    这就是著名的、不幸导致战败和迁都,也差点导致旸朝亡国的黄平宫变。

    看来这学期绿先生会将此着重来讲。

    此外,许多小说家和编剧喜欢取材黄平宫变创作,现成的戏剧性摆在那里,很适合编织政斗、宫斗和战事。

    也有人另辟蹊径,像张炏裕的《八声甘州》,关注点竟落在爱情。野史里时文应和辅国大将军张世度间的龙阳暧昧,以及张世度与阴男歌伶小青的民间逸闻,组成颇有张力的三角关系。它不出意外以悲剧收场:皇帝被杀,将军战死,歌伶入了他人后宅。只有出身乡野的将军辛怂恿出身世家的将军正配一起偷偷砍掉贞|锁,趁乱一起逃去南方当渔女;反正无论怎样,他们也不会在正史上留下任何印记。

    非常哀怨、灰暗、忧伤的故事。

    但还能指望什么呢?涉及历史的爱情故事总是很忧伤。

    说实话,我觉得古人能体会到“爱情”这东西就很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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