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昱翘着二郎腿斜倚在榻上,胸前放着一碟果脯盘,他抓起一把一个一个抛高扔进自己的嘴里,心不在焉地听着正站着汇报四国实事的扶影。

    “南容国事变,国师鹤风慎篡位,逼退南容皇帝南容嘉蔺退位,南容国裴林将军起兵清君侧,遭到鹤风慎培养的飞羽卫暗中擒拿,人已经被捕入狱了,眼下整个南容都在鹤风慎的掌控当中。”

    萧景昱长长叹了口气,他从来就不擅长政事,很久以前,他是个只懂得游历山川吃喝玩乐整日里耍了花样讨好应瑶的浪荡公子哥,如今却为了摆脱如今上了别人身的困境,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听这朝与朝、国与国的纷争,于他而言,这些你一时荣光,我一时落拓,起起伏伏,实在是无聊至极,终究还不是那一抔土。

    但他还是随口问了句,当然,必须站在他萧景昱的立场上:“嗯,南容国师篡位会对北靖有什么影响吗?”

    “会,各国国师都不允许干政。他们的任务只是抵御邪魔,除妖杀鬼,观天象而利民生。若干预政事,可能会重蹈千余年前易朝的覆辙。”

    “千余年前的易朝怎么了?”萧景昱又扔一颗果脯进口中,含糊着问。

    “易朝皇帝不理朝政,国师揽权,食婴嗜血,增其法力,民不聊生……”

    萧景昱停住了咀嚼,眯起眼,“食婴嗜血?食婴……”他眉头越皱越紧,随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噌一下从榻上坐起,“快,快拿地图来。”

    扶影虽不知他为何会作此反应,还是训练有素地拿来了地图,整个摊开在萧景昱的案前,四国之貌尽在眼前。

    “易灭而后晟朝起,晟朝灭而四国起……东汲国是不是就是晟朝当时的都城?!”萧景昱有些激动地问。

    扶影点头,“是,晟朝覆灭后,四股势力分为四国,东汲城便是由易朝当时的贵族主持建立改称东汲国,自此,北靖、西萤、南容和东汲四国相互对立制衡。”

    萧景昱恍然般小声嘀咕了一句:“原来是这样,该死,怎么才想起来。”

    扶影不动神色站在旁边,萧景昱指着地图上北靖国上方大片空白处的一圈用小方块堆叠起来的横栏,问,“这是什么?”

    “冰长城。自古的地图中就有这个地方。但不知道作何用。因为那里不适合人居住,也从未有人踏足,有人曾尝试去找那个地方,但刚走出北靖国北边的边界,就被暴风雪吹了回来,执意前往的从来就没有人回来过。人们只是知道那里就是冰长城,在地图中保持了古时地图留下的样子。”

    冰长城,不对,并不是这个名字,但是……

    萧景昱大喜,冰长城以北大片空白之地,应该就是……

    萧景昱突然站起身来,脸上掩不住喜色,“太好了,冰长城,冰长城……哈哈,我知道他在哪里了!!”他激动地抱住了扶影,重重拍了他两下背,“好兄弟!”

    扶影僵住了,只不过他本身就冷如寒冰,再僵一点也还是块寒冰,萧景昱没有注意,完全沉浸在自己喜悦中,重新拿起地图对着窗外射进的光看。

    突听门外太监传音:“华妃娘娘驾到。”

    萧景昱反应迅速,立刻将地图铺平,掸了掸衣服,撩拨了下头发,工工整整地站着,待华妃踏入殿门,恭恭敬敬一揖:“给母妃请安。”一改和扶影单独相处时的吊儿郎当,连声音都变得温润起来。

    这得益于扶影,那天他要求扶影给他讲关于这皇宫他所知道的任何人任何事,可是独独忘了问扶影一个很重要的事,一件他不得不重视的事。待他要打发扶影休息,扶影开口说:“殿下,还有一事,您之前的性子与现在有些不同,宫中人多口杂,望殿下能多留心。”

    至此,他才突然想起来,他要装萧景昱,了解了萧景昱周围的种种,却独独忘了萧景昱的性子。只能说圣人千虑,必有一失吧!

    不过这个扶影……他白储觉得扶影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他主子可能不是他主子了,但是还对自己主子衷心,是个不错的属下。但是白储认为扶影绝对想不到,在萧景昱身上的是他风流倜傥潇洒恣肆存帝君五子的白储!

    “我来看看你,看你是否好多了。”

    “得母妃照顾,近日来体力渐渐恢复,今日还和扶影过了两招。”

    扶影站在旁边冷眼看着萧景昱做戏,其实萧景昱自从上次拔剑相向就再也没有动过剑。

    “现在先别着急舞枪弄棒的,你这伤病刚愈怎么着也得休息几个月再动身子,温习温习书目,去御花园走走,喂喂鱼看看风景……”

    “母妃说的是。”

    华妃走到他的案前,看他铺展在案前的地图,问,“在看地图?”

    “是,让扶影给我讲讲我……这一月缺失的朝事和四国大事。”

    扶影无声的叹息,也就今天给他提了一句南容事变,哪儿有讲到一个月的大事记。

    “这份心甚好,只是……”华妃将地图折起,交给香兰,“政事的话……”华妃走近萧景昱,温声说:“还是不要多问,看看书写写文章画画山水就挺好,政事有你父王,父王下来还有太子萧景尧……轮不上你操心。”

    “母妃说的是,儿臣谨记在心。”

    “来,坐,和母妃说说话。”华妃在榻前坐下,萧景昱点头在旁边隔桌而坐。

    “看你精气神不错,为娘的真为你开心。”

    萧景昱看着眼前这女子,鬓边都有了白发,笑容里满是疲惫,稍微能感受一点之前她快丧子的痛苦和作为萧景昱的幸福。

    “儿臣会好好听母妃的话。”除此之外,萧景昱真不知该说什么了。让他白储听他娘的话,他娘就应该朝拜八方了。但他作为萧景昱能为萧景昱和华妃做的,也就是说些好听的了,除此之外,他别无他法。

    “我有几件事,一直在心里,不知该不该问?”华妃请求的眼神看向萧景昱。

    “母妃请讲。”

    “你还记不记得,当时在这殿里,你是如何晕倒的?”华妃问的小心翼翼。而这个问题萧景昱已经问过扶影了,北靖国二皇子萧景昱是突然暴毙的,就死在自己的寝宫内,七窍流血,但太医说不是中毒,也无外伤,死因蹊跷。

    萧景昱摇摇头,“母妃,我不记得了。”

    华妃面露担忧张嘴想问什么又没问出口,过了半晌,她道:“那……你第一次醒来时,在群臣之间奔跑来回,你是在找什么吗?”

    白储的胸口突然钝痛起来,他的应瑶,他把她给弄丢了,让她受伤,让她不知所踪,最后连自己都弄丢了,还上了北靖国二皇子萧景昱的身。他自诩是全世界最爱应瑶的人,最后却连应瑶都没守护住。

    “我也不记得了。”

    扶影端正向前方的脸偏了偏,看向了萧景昱,他第一次听见萧景昱以这样的语气说话,不似之前的作伪,语气里除了平静还有几丝失落。

    华妃沉默了良久,笑道:“不记得也好,以后要好好生活。”

    她的笑容疲惫而无力,满眼写尽了对眼前萧景昱的担忧,萧景昱觉得华妃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儿臣谨记母妃叮嘱。”

    华妃待了大半天才走,萧景昱没话也找几句话来说,尽捡最能宽慰华妃的话来说。以前他听闻皇宫里的嫔妃拿儿子当利器争的你死我活,他却在华妃身上看到了不同的一面,她确实人如佳话所说像一株兰花,散发暗香,不利用儿子为名争不为利斗,是真心关心萧景昱的好母妃。

    可是他不是萧景昱,他无办法真正听华妃的话。

    什么好好生活,看看书喂喂鱼看看风景画画草木,那些他怎么做的来,他把应瑶弄丢了,他要找到应瑶。但以一凡人之力在四国一教之地去找人,岂不是大海捞针,他要借助神力。

    华妃一走,他长吐一口气,一下子松懈在榻上,斜倚着呈恹恹样,“我累了,扶影你也去睡吧。别守着了。”

    扶影看了萧景昱一眼,答应:“是。”

    扶影怎么可能放心去睡,白天他们俩的谈话让他有了隐隐的担忧,于是他在房顶的阴影处守了一夜。

    萧景昱抬头看了看房顶,嘴角向上翘了翘。

    第二天一大早,萧景昱起身伸了个大懒腰,冲着外面喊:“扶影!”

    在房顶的扶影一个激灵翻了下来,推开了门,虽然在房顶守了一夜还是非常干净利落地单膝跪地:“殿下有何吩咐?”

    “陪我去御花园散散步。”

    就这样散步,萧景昱散了一天,中途可能皇帝得到消息二皇子已经恢复正在御花园散步,于是还召见了他,他说了些萧景昱该说的得体的话,不忘夸赞扶影,为扶影讨了些奖赏。

    晚上回寝宫,萧景昱拉着扶影玩儿棋,萧景昱在兴头上一下子玩儿到了深更半夜,睡前又打发扶影出去。

    扶影出门交代了轮值的守卫今晚他可能不守夜让他们盯紧点,但回身看那殿内摇曳灯火,心里还是有隐隐不安,还是自己翻身到了暗处,又守了一夜。

    萧景昱又一次在大清早起来拉着扶影出门,先去了皇帝处给父皇请安,提出要微服去街上转转,萧旭思考良久,在萧景昱“只是出去走走,有扶影相伴不会有事”得体的“软磨硬泡”之下,萧旭同意了。

    随后萧景昱又去了华妃处,给华妃请安,告知自己要去街上微服走走,华妃很担心,不让萧景昱去,萧景昱笑着安抚她:“母妃忘了要儿臣好好生活的话了?如果只在这宫中,怎么能叫做好好生活呢?放心,有扶影陪着。”

    扶影冰冷的脸上第一次有了隐约的担忧,捏佩剑的手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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