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窈通过了顾森然的好友邀请。

    顾森然倒是没有每天消息轰炸她。

    貌似不经意间的问候,和突然蹦出来的搞怪表情包。

    林窈心里越来越开始隐隐期待他的消息。

    在一次偶然的聊天中,顾森然给她发了张截图。

    林窈点开放大一看,第一眼看到的是他对她的备注。

    “窈窈”

    莫名的,心头一热,像是被重锤敲了一记,回响从心里一直弥漫到最深处。

    她呼吸有些急促心乱的一塌糊涂。

    林窈退出图片,心烦意乱的打下一串文字当做回复。

    躺下身,关了手机,闭上眼。

    夜深人静,她毫无睡意。

    她不能喜欢他的啊。

    她不配的。

    她一点都不好。

    脸庞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划过一道滚烫的泪水。

    一颗又一颗,她抬手擦掉,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终于,放声大哭。

    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什么她这样伤心。

    时间匆匆忙忙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偷偷跑过。银星海的海水仍然像丝绸一样柔和,微荡涟漪。丝毫不受季节更替的影响。

    初日花店的生意一如既往地好。落日酒吧的霓虹灯从来不会迟到。

    隔音问题也在不知不觉中,被解决了。

    葭佳大四开学了,初日花店里只剩林窈一个人在忙前忙后。

    林窈送葭佳去学校,看着她蹦蹦跳跳的提着行李箱走进校门,林窈心底涌上无尽的羡慕。

    如果不是……那她这个时候应该在读研了吧。

    她早就和那光明磊落的未来背道而驰。

    “林窈,今天下午有空吗?”

    手机里弹出顾森然的消息。

    她莞尔一笑,回复道:“怎么,想约我?”

    “嗯,下午五点,我在落日酒吧等你啊。”

    “我还没答应呢。”

    “你会来的。”

    林窈关了手机,眯着眼看着天上耀眼的太阳,她在想,顾森然发这消息的时候,不会在脸红吧?而且,谁约会约下午五点啊,也就他了吧?

    想着想着,她眉眼一弯,低头打开手机回复:“行吧。”

    突然,又被自己的举动吓到。

    不要去想,享受当下。

    她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下午五点,林窈说服自己,只是想看看他又有什么花样而已,关了店,出了门。

    小A好奇的打量眼前的美女。他听说自家老板追女生的时候,还一脸不可置信。这样一看,老板眼光真好!小A在心里不断夸着老板。

    来落日酒吧喝酒的美女不少,但长得这般清冷孤傲,让人眼前一亮的绝无仅有。林窈今天穿了一条黑色的丝绒吊带长裙,把她本就独特的气质衬的更上一筹。低调温雅,令人惊艳的别样风姿。

    小A一边领着她往老板指定的包厢走去,一边嘴里不停夸着顾森然。

    “我们老板人特别好,特别仗义……人善良又温柔……。”

    当然,专一之类的词他没好意思说。

    不过,小A心里暗自疑惑,好久没看到老板身边有女人了。

    林窈耐心的听着他说话,倒也没有不耐烦。

    反而还希望他能多讲一些。

    原来,在她看不到的背后,他是这样的人吗?

    林窈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见到他了。

    走着走着,林窈敏感的闻到一丝类似海鲜粥的香气。她肚子饿极了,从早上到现在忙到就只吃了一个面包。

    到时候回去点个外卖吧。

    正想着,小A把她带到了一间包厢的门口。

    “林窈小姐,我们老板就在里面等你。”

    小A微微弯腰,示意她推门。

    林窈抬手,随着门慢慢打开,那股鲜香……似乎是从里面传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桌海鲜。长桌的中间是一个火锅,不过里面是滚滚的白粥,里面翻滚的是早就红透的虾和鲍鱼。

    顾森然正背对着她,听到声,转身看到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和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缱绻。

    “来啦?哇哦,林窈,你今天好美。”

    “我好开心,你能来。”

    “饿了没?我给你做了海鲜粥,听说你喜欢虾,我今天早上特地去海鲜市场买了最新鲜的。尝尝?”

    林窈听着他的碎碎念,突然问道:“如果我没来呢?”

    顾森然没有犹豫,像是早就想到了一样:“那我就打包好,给你送到家门口。”

    林窈咬了咬嘴唇,松开。

    “谢谢。”

    “谢什么。我才不要你谢我,我要你喜欢我。”顾森然递给她一个碗,里面是满满的虾和鲍鱼。

    她接过,顾森然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像是在期待她的回答。

    而林窈,只是沉默着低头喝粥。

    顾森然挑了挑眉,似笑非笑。

    算了,不说就不说吧。她能来,他就已经跟高兴了。

    “慢点喝,小心烫。”

    顾森然替她把头发拢到背后,笑着说。

    林窈一声不吭,吃完后才点点头:“很好吃。谢谢你。”

    “那你多吃点,这还有鱼片,我剃过骨头了,给你烫点?”

    听他滔滔不绝,林窈突然笑了,她眉眼弯弯,嘴边甚至露出一个小酒窝:“顾森然。”

    顾森然看着她,心都要化了,语气温柔:“嗯?”

    “我还第一次见有人在酒吧包厢里煮海鲜粥的。”

    “是吗?本来我想去厨房的,但今天厨房人有点多,我怕你不自在。”

    林窈点点头,眨眼间,她的碗里又被他塞了一堆海鲜。

    转头,看见他的碗里空空如也。

    林窈目光沉了沉,伸手拿起筷子,替他夹了很多海鲜:“你也吃。”

    顾森然心里一动,粥还没喝,心里就暖洋洋的。

    “好。”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包厢里只剩下喝粥的细微声响。

    以及两人不谋而合的心跳声。

    吃饱喝足后,顾森然带林窈出来散步。

    太阳西沉,大海深沉而静谧,海风轻拂发尖,海浪声规律,夜幕下海面倒映着皎洁明月和零星几颗星星的光芒。

    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们。

    林窈出神的看着海,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森然在看林窈,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

    “顾森然,你有多喜欢我呀?”

    顾森然突然被她这么一问,有些慌。他平复心跳,一字一句的说:“我这人不知道怎么花言巧语,但我也不想让你失望,所以,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喜欢你,喜欢到我每时每刻都想见到你,喜欢到你给我发消息,无意间给我的一个笑,一个举动,都能让我高兴好久。喜欢到,我这一辈子,就只想和你,一起共度余生。”

    林窈眼眶微湿,她笑着回头看他,语气里带着一丝悲伤:“顾森然,我告诉你我的故事吧,好不好?”

    “听完后,就别再喜欢我了。”

    ……

    林窈来自北方的一个小县城。她从小就是孤儿,家里人因为一场车祸去了天国。因为没钱请律师,所以她没有拿到一分赔偿金。

    在社会上有心人的帮助下,她顺利完成了学业,从小勤奋读书的她以全省文科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她梦寐以求的政法大学。

    她渴望自己能成为律师,惩恶扬善,在庄严的法庭上绽放属于自己的光。

    她渴望拯救。

    大学生活如她所愿,充实,快乐。

    唯一令她头疼的,是那些追求者。

    林窈长相出众,身材前凸后翘,性格又温和,能力优秀,吸引了不少人的青睐。

    来一个她拒绝一个,理由是以学业为重。

    一开始她还是礼貌的给个面子,加好友后,说明了情况再删。

    可慢慢的,聚众表白的形式流行开来。隔三差五的林窈走在路上就被表白。

    她很烦这种形式的求爱。

    一次又一次的冷脸,换来的是变本加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表白林窈不再是因为喜欢。而是男生中消遣竞争,体现自我魅力的表现。

    #今天你拿下林窈了吗#在学校的八卦论坛里热度一直不减。

    身边关于她的谣言越来越多,如洪水猛兽一般向她袭来。

    甚至有被她拒绝过的男生出来造黄谣。

    吃瓜的人通常不负责任。

    一瞬间,关于林窈的谣言以可怕的速度席卷全校。

    林窈疯了一样万般解释,百口莫辩,把大把的时间浪费在辟谣上。可没有一个人信。就因为几张模糊的相片。

    曾经说爱她,喜欢她的追求者全都倒打一耙,她的导师郝梅非常器重她。郝梅一生无儿无女,把林窈当做女儿看待,有什么吃的喝的郝梅总是会留她一份。

    两人亦师亦母。

    风波发生后,郝梅在论坛上为林窈说话,称她是自己见过最有天赋,最乖的学生。

    这话一出,所有的剑转头一一指向了郝梅。

    郝梅平时对待学生严厉,作业要求很高。本就有很多人看不惯她。有人说她的论文是垃圾,全靠抄。有人说她能当上教授,靠的是潜规则。

    还有人说,林窈是郝梅的私生女。

    三言两语,将一个四十多岁的老教授十几年来的心血全部否定。

    郝梅到死都想不通,三尺讲台,一片真心,换来的不是桃李满天下,而是谣言漫天飞。

    郝梅患上严重的抑郁,校方将她辞退,说是要检查她的论文和研究成果,是否属实。

    在郝梅跳楼的前几分钟,林窈收到了她的消息。

    “阿窈,这个世界,太荒谬了。”

    “老师,累了。”

    “阿窈,你很乖,很努力,不是你的错,是我错了。”

    “我好累。”

    短信内容语无伦次,毫无逻辑。

    林窈不敢想象,一个恐高的中年人,是怎么做到从26楼毫无留念的一跃而下。

    流言在口舌中颠簸,不知嚼烂了谁的一生。

    也许郝梅觉得,比起高空,那些语言上的无差别攻击,更令人致命。

    郝梅死后,林窈也想一了百了,从此再无牵挂。

    随着郝梅跳楼事件慢慢发酵,似乎终于有一批人站出来,两队人在网上吵的沸沸扬扬,互相谴责,推脱责任。

    他们拿起键盘,指点每一个人,以为自己是至高无上的神。

    校方开始严查这件事。

    一开始造谣的人被开除学籍,其他的人仅仅背个处分,写封轻飘飘的检讨。

    林窈的精神处在崩溃边缘,学校给她请了最好的心理医生,并为她发表澄清。

    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件风波终于结束了,林窈终于可以解脱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她崩溃的开始。

    郝梅不在了,因为她。

    如果不是她那样招蜂引蝶,不是她无能,郝梅就不会死。

    郝梅原本马上可以退休,然后过上幸福的养老生活。

    都怪她。

    她就是个克星,克死了爸爸,克死了妈妈,就连郝梅都因为她死掉了。

    她有罪啊,她才不是无辜的。

    林窈开始刻意去翻找之前的帖子,去寻求被骂的快感。

    她日日夜夜的忏悔,甚至用锋利的美术刀在自己身上一点一点的划。

    洁白无瑕的身体,被她弄的面目全非。

    无所谓,她的心,早就是千疮百孔的了。

    当殷红的血滴嗒嘀嗒的落在地板上,慢慢汇成一条小河。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解脱了。

    林窈倒在地上,微笑着,闭上双眼。

    后来,她被人发现,救活。

    通过长时间的住院治疗,她终于恢复正常。

    整个人瘦脱相,双眼再也恢复不了从前的神采。

    心底的愧疚一直如影子般追随着她。

    她提出休学申请,带着从小到大的奖学金,来到了南川。

    郝梅曾对她说,如果自己不当导师,会去一个有海的城市,在海边开一家花店。

    名字她都想过,就叫初日花店。

    初生的太阳,是希望,是救赎,是盛大的光明。

    而对于林窈来说,只是她麻木的愧疚。

    ……

    夜已深,月亮高高的挂在浓的化不开的夜色里,显得格外凄凉。

    林窈坐在沙滩上,双手抱着膝盖,旁边是横七竖八的酒瓶。

    她一边说,一边把酒往嘴里灌。

    林窈邀请顾森然一起喝。

    顾森然摇摇头,倒不是喝不起,只是觉得,如果林窈喝醉了,他得醒着去照顾她。

    他想像以前一样,笑着跟她开玩笑。

    但现在,他笑不出来。心里被一种名为难受的情绪占满,他有点想哭。

    大丈夫不流泪。

    顾森然不想当大丈夫,他只想告诉林窈。

    他好心疼她。

    心疼死了。

    林窈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平淡如水,像是在讲一个跟她毫不相干的话题。

    她看似一点也不在乎。

    那这些空酒瓶,又算什么呢?

    顾森然红着眼,默默想着。

    他的窈窈受过这么多伤,他一点都不知道。

    林窈把自己一层层的剥开,将不堪的过去用最平静的语调说出来。

    玫瑰孤注一掷,带着坏的可能。

    而玫瑰也不会想到。

    守护玫瑰的骑士,永远忠诚。

    林窈突然转头,对上顾森然的视线。

    她眯了眯眼,那双眼睛一如初见,只是里面的某种东西,好像随着时间越发浓烈。

    从前的她自以为看懂。

    现在她才真正明白。

    她看清楚了,这里面的东西,是爱啊。

    一滴眼泪,从他眼眶里滚出来。

    林窈笑了,她抬手替他擦掉。

    “怎么哭了?”

    “……”

    “顾森然,你过来点。”

    顾森然沉默着凑近,以为她要跟自己说话。

    “谢谢你,顾森然。”

    林窈微微抬头,轻轻吻上了顾森然有些发白的嘴唇。

    两人在海风的催促下接吻。

    顾森然小心翼翼的迎着她。

    他微颤的手抚上了她的手背。

    那一刻,好像大海都在为他们欢呼,连月光也温柔起来。

    骑士的追寻等来了玫瑰的欢心。

    玫瑰收起了刺,接受骑士最滚烫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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