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卿将京中之事全全告知展昭,展昭听罢不由得心生疑惑,庞飞左右不过只是一个总管,他如何能插手大名之事?更何况,岫岩玉价值连城不说,还产自外邦,庞飞又有什么本事偷梁换柱,嫁祸栽赃?

    看着展昭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颜卿知他是不解赵祯为何不再追查,随即笑道:“帝王之术,权御天下,非是你我之辈能解矣。”

    两人交谈间不觉竟来到了城门口,颜卿看看天色,笑道:“展兄,因阁中要务,颜某急需南下,你我就此别过。”

    展昭点点头,轻声道:“那展某便不相送了,颜兄一路保重!”转身之际却又笑道:“颜兄的露落园是个好去处。”

    颜卿微微一愣,随即“唰”地打开纸扇,朗笑道:“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展昭看着颜卿纵马离去,自己也拨转马头回转开封,面上不知何时带上了一抹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容。

    开封府。展昭刚刚迈步欲跨进书房,便听包拯与公孙策在念叨些什么,再走近些,方才听清这像是官家所下的罪己诏,

    “斯岂朝廷阙政之招也? 将朕躬薄德之致乎? 夙宵之间,克责方甚。”

    他心头一紧,连忙走到书桌旁,包拯见是展昭回来了,少有的不曾寒暄,只是面色沉重的将头转至一边,公孙策将诏书递与展昭,深深叹了口气后,才说道:“展护卫有所不知,新修的东河堤防,河床狭窄,入海下游堵复的当日便再次决口,昨日有奏报上呈,只言‘溺兵夫,漂刍蒿,不可胜计,水死者数千万,道路隔绝,田苗荡尽,河北大地一片汪洋。”

    展昭下意识捏了捏手中握着的纸伞,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一时间压得他透不过气。片刻后,又听包拯道:“官家闻此惊恐万分、悔恨不已,遂下诏遣使安抚灾民,颁“罪己诏”,广告天下,予以自责。参与治河的官员皆从重论罪,回河工程总管施昌言被贬至河南滑县,李仲昌等则被流放至岭南不毛之地。”

    就在此时,门外的鸣冤鼓响了。

    “王朝马汉,传令升堂!”

    包拯换上官服带上展昭公孙策便赶往公堂,公堂上跪着一位老妇人,只见她突出的前额和眼角刻满深密的皱纹。

    “堂下所跪何人?”

    老妇应声抬起头看向包拯,“回大人,民妇柳何氏。”

    “何事击鼓鸣冤?”

    老妇人痛苦地歪着头,苦楚的痉挛掠过他的嘴旁,“大人呐,你可得给民妇做主啊,民妇本是辰州(今湖南沅陵)卢溪县人氏,膝下无儿只有一个女儿,名叫柳依依,就在半年前来了个杨大善人,起初给村子里修桥铺路分文不取,可后来要建瓦舍,偏偏看中我家的房产,他给的银子还不够民妇一路上京的盘缠,民妇一家不同意,他就派人纵火烧了民妇家的房子,撕扯之间打死了我那染病的老伴儿,还要强抢我家小女做妾。”

    听到这儿,包拯有些火了,“那为何不报官?”“大人啊,官字两口,老妇人一没权势,二没钱财,如何告得倒那家产万贯的杨大善人啊。只因我等连番告状,惹火了大善人,他便反咬一口,硬说是我家欠了他三千贯钱,还逼得小女买进了青楼,民妇走投无路,哀哀上告啊——”说到这儿,老妇人双手捧着脸,痛哭起来,肩头激烈地耸动,声音凄凉哀怨。

    “卖做多少钱?”

    老妇人听得包拯问话,连忙抬袖拭泪,哽咽着说道:“三十贯。”

    堂上的人都怔住了。公孙策停了笔看向包拯,展昭剑眉微皱,握着巨阙的手紧紧攥起,片刻后,才听到包拯拍下惊堂木,“退堂!”

    退堂之后,柳何氏被安排在厢房住下,包拯等三人则又回到了书房。

    “三十贯,一头生猪的钱,还说是什么大善人?真是岂有此理!”展昭忿忿不平,包拯也是怒火中烧,只是辰州隶属荆湖北路的江陵府,按理说开封府不该越权审理此案,可人家都告到开封府了,照包拯的脾气又岂有不管之理?就在此时,公孙策眼眸一闪,说道:“大人勿恼,依学生看来,不如请展护卫策马先行,去往辰州暗中调查,大人则向皇上请一道圣旨,以巡抚的名义赴辰州查案。”

    包拯听罢点点头,“也只有如此了,那便有劳展护卫了,哦,另外命人保护好柳何氏的安全。”

    “是。”

    展昭得了命令牵后过白龙驹,打点行囊,一路南下。南下的路并不好走,虽说展昭走的是官道,可越往南行,山势越发险恶,路也越发起伏不平,山峰在云海中忽隐忽现,展昭自然没有时间领略山间风光,只是一个劲儿地赶路,天快黑时进了一片林子,展昭翻身下马,打算在这林中找个地方歇歇脚,赶了几天的路,已是人疲马倦。

    林子里静得出奇,只有树叶被凉风吹着,发出轻微的声响,逐渐变浓的夜色笼罩着整个林子,展昭抬眼似乎看见林子深处隐隐约约闪着火光,便牵着白龙驹朝着火光走去。火光越来越近,直到走到跟前,展昭才看清这是一座山神庙,看样子怕是已经废弃了,门口拴着的两匹马正在吃草料,再看看庙内的火光,展昭思忖,想必是有人在庙中过夜,也罢,自己就在外头将就一夜,于是他把马拴好,正要坐下时,庙门开了。

    “这位公子,我家大人说夜间可能会落雨,公子还是进庙歇息吧。”展昭谢过小厮便拿着巨阙进了山神庙,进庙之后,借着火光,展昭看清了小厮口中的大人——新上任不久的翰林编修,沈仲宣。

    沈仲宣在年初恩科之时得了个探花,传胪大典上展昭曾与之有过一面之缘,眼下他认出了沈仲宣,沈仲宣自也认出了他。

    “原来是展大人!小厮无礼,展大人莫怪!”说着连忙起身拱手让礼。说是编修,其实并无实权,不过大小也是个七品官,只是在展昭这四品京官面前,自己官低一等自然是要见礼的。展昭也不是那么爱摆官架子,虚扶沈仲宣,笑称:“不防事,出门在外,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沈仲宣拉展昭席地而坐,展昭看着眼前的人,心中也略感疑惑,于是开口问道:“不知沈大人因何在这山中留宿?”沈仲宣递了些吃的给展昭,随后说道:“不瞒展大人,下官本是辰州人氏,年幼时,家父与我订了一门亲事,本想着待下官继承父业便与文小姐完婚,可谁曾想,家道中落,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了,幸得文小姐不弃,三年前助我进京赶考,下官不才只是中了个探花。而如今已有功名在身,所以便回乡与文小姐了结这桩亲事。”

    展昭听罢眸光闪烁,“如此,倒也是一桩美事。”

    交谈之间,沈仲宣也明白了展昭此行的目的,只说是到了辰州若有用得找之处,让展昭只管开口。二人聊着聊着不觉月上中天,也便各自歇下了,一觉醒来,已是天际发白,三人收拾了行装,整整衣冠,便一同赶往辰州。

    “救命啊!救命啊……”

    展昭是习武之人,耳力要比沈仲宣好的多,只见他右手手腕一转,用力勒住缰绳。沈仲宣见展昭突然停下了,一脸狐疑,“展大人,怎么了?”

    “好像有人在喊‘救命’。”说着调转马头,“你们先走,我去看看。”言罢策马而去。虽说展昭让沈仲宣先走,可他也好奇啊,怎么自己同小厮都未曾听到呼救声,可若真有人在这荒山遇险,又岂有不救之理?念即此,他也调转马头跟着展昭寻去。展昭寻着声音找到了呼救的人,是一个衣着简陋的女子,看上去像是十八九岁,在奋力地向前跑,而女子身后,还有两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紧追不舍。

    很显然,那名女子最终还是被追上了,女子被其中一个人抱住双臂,可却还在奋力挣扎,嘶叫间,只听她隐隐说道:“放开我,我不回去……”展昭见状,连忙翻身下马,“二位,且慢。二位为何对一弱女子如此粗鲁?”抱着女子的人见展昭气宇不凡,又有长剑在手,于是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立马上前说道:“这位爷,你有所不知,这是我家嫂嫂,前些日子家里出了点儿事,这不,嫂嫂受了打击病得不轻,我和大哥是怕她出去伤人,所以才……唉,我们也是没办法呀!”

    展昭听了那人所言,略有所思,他观眼前的女子,面容憔悴,头发蓬松,确实有些“疯”,可是再细看,她眼角还挂着眼泪,脸上泪痕未干,展昭便觉事有蹊跷,正欲上前详细询问,又一个年迈的老妇人喘着粗气赶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拍着胸口,“我可怜的儿媳啊,可别再出事儿了,跟娘回家吧!”

    展昭站在原地,看着三个人拉拉扯扯带着那名女子往回走,照那人所说怕她伤人,所以她一被追上嘴巴就被捂了起来,只是转身之际,她看向展昭的眼神却让展昭隐隐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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