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趁着夜色又来到山腹中,拿着火折子四下寻找,终是不见了那枚白日里扔在角落的龙骑厢军令牌。

    第二日,仵作将尸检结果呈上,结果一如昨日所见,是因受到瞬间掉落的石块所带来的巨大冲力而气绝身亡。

    展昭看着陈昭誉递过来的尸检记录,不发一言,只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下暗道:一丘之貉。许久,才听陈昭誉说道:“展大人,就此结案?还是……”展昭放下宣纸,踱步至桌边,轻声应道:“结案。”陈昭誉原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在看到展昭眼神示意之后,声音便戛然而止。

    “既如此,那本官今日……啊,明日,明日便提审人犯,过堂之后,即可结案!”

    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缓缓拉下,点缀着零零碎碎的星光,州衙府内四下寂静,忽的只见一抹黑影一闪而过,下一刻,都头赵义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了,只听“嗖”的一声,一柄飞刀顺着门缝窜进屋内,直愣愣的插在了柱子上。

    房内正猫着腰,四处摸索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的赵义猛的一惊,待回过头,却是四下无人,他警惕地看了看门口,再转过身时瞥见了柱子上插着的飞刀。

    缓缓展开纸张,入眼的仅仅一个“润”字,字迹之上还印有一个拇指大小的红章,那是一个九叠篆体的“襄”。

    月上中天之时,又是一个黑影,穿梭在州衙之中。

    子时三刻,恰巧大牢役卒换班之际,黑衣人趁其不备,闪身入内。待寻到日前羁押在案的妇人后,他自怀中摸出钥匙解开门锁。说来也怪,那妇人背对牢门,身后这般动静,她竟是一动不动,可就在黑衣人举刀砍向妇人之时,那人竟是一个鲤鱼打挺闪至一旁。

    黑衣人蓦地一惊,但还来不及细想,就只见迎面一道寒光袭来,他举刀格挡,二人就这么在这块不大的地方你一刀我一剑,打得不可开交,渐渐的,黑衣人落了下风,他见形势不妙,作势要走,可哪里还走得掉?牢门忽的被一脚蹬上,顷刻间州府衙役鱼贯而入,为首一人正是陈昭誉。

    黑衣人见陈昭誉来势汹汹,却还想作困兽之斗,却不防一支袖箭自身后袭来,一时大意被击中右腕,手中环首刀落地,与此同时,他身后那人旋身上前,一肘扼住他下颌,将他抵至墙角。

    “展昭?”四目相对之时,黑衣人叫出了展昭的名字,展昭也毫不留情,一手扯下他的蒙面黑巾,这个人,正是青州府总都头,赵义。

    两个衙役上前牵制住赵义,展昭这才松了手,自腰间摸出一块黄铜令牌,丢到赵义跟前。赵义看着地上这枚可有“青州府衙”四字的令牌,不就是自己苦苦寻觅之物吗?一时间,他也明白了,展昭这是设了个局给自己,现如今,到真是个瓮中捉鳖,自己插翅也难逃了。

    “哈哈哈…… 也罢,展昭,今日栽在你手里,我认了,早在丢了令牌那一刻,我就该猜到的,御猫展昭,果然了得!哈哈哈哈,呃……”

    赵义笑着笑着,忽的闷哼一声,嘴角缓缓流出黑色液体,展昭暗道:不好!可待他冲上前去之时,已经来不及了,赵义咬破舌下毒囊,畏罪自尽了。只是他到死也没明白,为什么展昭会知道军中暗语。

    第二日提审妇人方知,他们一行十二人原是晋阳人氏,只因去年黄河大水,村里闹了瘟疫,村民死的死逃的逃,他们便是逃难至此,受了银面人一饭之恩,却被他威逼胁迫,说着说着,那妇人掩面哭泣起来,陈昭誉也不催她,待妇人调整好情绪又接着说道:“那人手底下有五六个打手,稍不如意便拳脚相向,我等为了活命糊口,只得,易子贩盐……”

    易子贩盐四字一出,在场之人无不唏嘘,只听过大荒之年易子而食,却不想奸险小人为了一己之私,发国难财,竟逼得难民易子贩盐。

    “一行十二人,多少孩子?”

    “我等一行只有三个孩子,还有三个孩子,也不知是从哪抱来的,交到民妇手上之时,已然气绝身亡,倒像是,像是弃婴,只这六个孩子,民妇这些日子已全部经手了一遍,来来回回,送了六趟……”

    惊堂木拍下,此案尘埃落定,罪魁祸首赵义企图杀人灭口被逮个正着,已于前一日服毒自尽,相关人等也都在案发后曝尸荒野。可是,罪魁祸首,真的是赵义吗?

    在整理赵义遗物之时,柜中掉落一枚黄铜令牌,上刻“青州府衙”,展昭撇眼看了看,叹道:“赵义啊,是天不饶你。”

    夜里,陈昭誉正在伏案上奏,展昭扣门而入,他思来想去,有些事,还是说出来的好,至于陈昭誉上不上报,那就是他的事了。

    “展大人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见教?”

    见陈昭誉停下笔,展昭这才笑着走上前,轻声道:“是展昭无礼,饶了大人。”

    陈昭誉摆摆手,“无妨,本官也想知道,展大人究竟是如何揪出的元凶?”

    展昭闻言轻笑,道:“是天意。”

    展昭复行了几步,走到桌边,忽的瞥见案上一块银色面具和一枚令——“龙骑厢军马顺”,随即会心一笑,原来陈昭誉是在等自己前来。

    “起因还是赵都头,哦,不,是马顺,那日城下勘察,展某见陆陆续续有妇人怀抱孩子进城,本不在意,却听马顺言道事出蹊跷。作为一府都头,他既已发现端倪,却因何置之不理?展某因此生疑,故特派马顺带人跟踪。而后在山腹之中,马顺将那面银色面具作为物证递给展某,却指着一个被巨石砸的面目全非的尸体,说是从那上面摘下来的,面具上只是有些许墨痕,巨石的冲力非比寻常,头骨尚且凹陷,何况乎面具?想是情况紧急,马顺又一时大意,只顾着上交证据,却忘了假戏真做。那日得到消息,展某赶至五里铺,勘察半晌方才领人进入山腹,期间时差不短,马顺事先跟进山腹,却为何在我等也进入之际才绕出甬道,这期间他在干什么?若说甬道早已被封死,那他为何不回府早报?可若说甬道是刚刚封住,山体震荡,展某一行行在山腹之中,如何会感受不到?再者,戴银色面具的既然是始作俑者,他又为何会将自己炸死在洞中?怪只怪赵义这一招杀人灭口来得有些仓促,以至于漏洞百出,甚至还在慌乱之中掉落了这枚龙骑厢军令。”

    听到这里,陈昭誉点点头,并接过展昭的话接着说道:“我朝自太祖皇帝建国之初,便将军队分为禁军、厢军、乡兵、藩兵四类。禁军即中央军,拱卫京师,是我朝的主力军。厢军则是各州的镇兵,由地方长官控制;而乡兵是按机关抽调的壮丁;藩兵是防守在边境的非汉民族军队。龙骑,乃皇家番号,非皇亲国戚不得使用,那这龙骑厢军就只能是分封在外的亲王。而我朝宗室封爵,尤为繁琐,开国时诸王子孙按照祖制降等承袭,以至如今国家宗姓几无一王。能有如此势力的,恐怕也只有远在荆襄的襄阳王爷,赵爵。”

    展昭笑而不语,陈昭誉所言,正是他在见到龙骑厢军几字后的推想,故而才有了那个九叠篆体的红字印章“襄”,本想炸他一炸,不料马顺果然中计,至于上书一个“润”字,此乃大宋军中机密,展昭不便泄露,故而如何将马顺引至大牢一事,展昭只字未提。对此,陈昭誉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展昭未曾挑明,他也没有多问,就此心照不宣。

    而此时的东京城,红墙碧瓦之内,赵祯已是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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