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滚滚滚。

    那几个不知是何处来的黑白无常便一路冒火星子的追追追。

    滚到后面仲月都有点没脾气了。

    这几个人是没什么正事要做吗?攻老巢啊!攻大楼啊!打小兵拿boss啊!

    追着她一个只敢攒在蛋里的弱女子算哪门子事啊!

    手中防护罩还剩两个,她掐准时间麻溜地滚到一处墙体后面,手中扳机一扣,打算凭着自己街边小摊上打气球的功底招呼几个试试,若真不行,那就再滚,大不了一死,回了现实世界她还是一条好汉。

    想着,心下一横便要探出身子去让那帮龟儿子看看狗急了,是如何跳墙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串疾驰的脚步声,此时她的身子已经探出去了个头,进不是,退也不是,根本容不得她再进一步反应。

    于是乎,好汉的第一番亮相,便是亲眼看见一颗脑袋在自己面前被炸开了花。

    这人啊,想是一回事,看是另一回事。

    饶是玩了很多类似的枪击游戏,做足了心理准备,她还是被眼前的一幕击空了大脑所有的储备和思考。

    一个方才还能自如行动的东西,毫无预兆般,在咫尺的距离,被炸成了一滩泥。

    血雾刺鼻的腥气强制性掠夺着她的空间,在跳动的胸腔挤占出窒息溺水的忙音。

    肩头被人狠狠一扯,耳边子弹呼啸的风留下一片火烧火燎,她只觉一片天旋地转,眼前便出现一颗想念的星星。

    “流......”泪水不受控制地想要夺眶而出,却被恶心绝望的感觉蒸发干净,只憋的眼眶通红。

    流肆沉默了一瞬,三下五除二将自己的大衣脱下,兜头罩在了仲月的头上。

    “别怕。”

    仲月点了点头,抱着膝盖,有点委屈。

    鼻尖难受的血腥气逐渐被暖融融的木质香气取代,狂跳的心脏渐渐被舒缓,眼泪不争气地落在臂弯里,却是难得的,安心的感觉。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打开走街串巷的时候,页面里采集玩家喜好,AI问她喜不喜欢男主的身上有香水的味道,她想了想,按了喜欢。

    小时候,妈妈每次生气,爸爸都会将自己拾掇得人模狗样一番去准备一个惊喜哄她开心,而每到这时,他的身上就会有好闻的木质香调。

    他说这是爱人的解语。

    可是后来,好像就再没这番重视过了。

    床头吵架床尾和,有的是鸡飞狗跳的一地杂乱无章。

    所以在她的印象里,这个让她安心能感到幸福的味道,只短暂地存在过须臾,所以玩游戏时,便想让它存在在一个虚拟的、不变的归乡。

    这下,总不会再消失了吧。

    四周凌乱的脚步声踏着坚硬的地面,强劲的碰撞让她时不时地瑟缩一下。

    周围战火轰鸣的响声逐渐消失,变的稀薄、寥落三两声。

    衣摆下方熟悉的皮鞋边从亮光处进入视线。

    她有些慌张,自己现在指不定眼睛鼻子邋遢成什么样,不太像让他看见。

    不过他好像也没打算揭开,只是顿了一瞬,然后开口询问:“还好吗?”

    “还好。”仲月小声嗫喏。

    “嗯,战场就是如此,不过要是你实在觉得有些难以接受的话,我可以帮你找一个心理医生。”

    “不用了,我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应该多看看就习惯了吧。”

    大衣外好似传来一声极浅极浅的笑声,像是主人公一个没忍住漏出来的。

    仲月顿时不别扭了,她一把掀开头上的大衣:“不许笑,你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难道不会害怕吗?”

    不知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还是仲月此时脸上确实泥加泪水一坨坨的画了个天然迷彩,流肆微微怔住,一向伶牙俐齿的他罕见地掉了一句话在地上。

    墙外一个人倒是抢先替她解了惑:“当然不,大名鼎鼎的流上校可是自打会吃奶就敢手撕海匪,脚踏屠狗的豪杰,字典里就没有‘怕’这个字。”

    流肆照旧蹲在原地,胳膊往膝盖上随意一戳,托着腮,漫不经心地挑看着来人:“哦?你给我接的生,如此了解!”

    “啊?不是。”

    “那你倒活得够久啊,白妖精。”

    “我......”

    “说说吧,这脸花了多少钱。”

    “......”

    “不过你年龄都这么大了还只是个上校,啧,工资够不够你做脸的啊,混的不行啊妖精!”

    白阜豫服气地闭上了嘴,甘拜下风,同僚这么久,就没见谁能撅的过他,正想找个别的话题,眼睛一瞟,便瞟到了可怜兮兮的仲月。

    “欸,仲翻译员,你怎么在这儿!我说我怎么没找到你,还以为你遇上事儿呢,你也能行啊,跑出我撒下的安全区那么远,怎么找你都找不到。”

    可不嘛,要不是遇上大事儿了她也不至于在这里。

    不过原来她是滚错方向了,怪不得嗓子都喊哑了也没人来。

    终于言归正传,流肆伸出一只手来将人缓缓扶起,然后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入职,激活身份卡。”

    “可是军方提前一个小时便已经解散了此处所有的文员,只留下部队,你没收到通知吗。”这个语气里没有询问,更多的是对语焉不详的质问。

    白阜豫听到此话,急忙抢答:“哦哦哦,这个我知道,是乔·斯,他的车载接收器坏了,加上我们为了将这伙儿游行的人成功放到这里一网打尽,没屏蔽信号,也没修复被弄坏的检测和预警,他们就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就进来了。”

    流肆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对于这个理由是如何看待。

    仲月紧张地看着他,突然手往旁一模,就摸到了还在肩膀上的大衣,忙脱下来拢好递上去:“您的大衣。”

    流肆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接过,不过也没重新穿在身上,而是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上。

    “?”

    迎上她询问的目光,流肆嘴角浅浅一弯:“走,带你入职。”

    仲月一听,大好机会就摆在眼前,焉有不去之理,便屁颠屁颠地跟在了后头。

    一路上这位高冷的流上校一言不发,她跟在后面反倒有点像个跟班。

    “流上校!”

    “嗯?”

    “我有点儿跟不太上了。”

    这话半点水分不掺,流肆从小在军营长大,要么遇见的都是不怎么需要关照的大老爷们儿,要么就是一个赛一个优秀的女中强人,所以习惯性地大步流星向前迈去,丝毫没考虑到文员的体力和本事是否允许他们也有着风一样的行进速度。

    他闻言转过头去一望,便看到仲月气喘吁吁地小跑在后面,二人中间可以再塞一个六人小队了。

    流肆顿步停了一会儿,等着仲月赶上前来气喘匀了,才迈步继续向前。

    仲月跟在后面,明显感觉到他放缓了自己的步调,也调小了步间距,方才的紧张害怕已经被着暖暖的举动散掉了大半。

    她往前轻快地小颠两步,和流肆平行。

    “流上校,方才是发生什么事了,还有那个死掉的敌人,为什么会穿着政府军的衣服。”

    “方才是介入派的游行,阵仗搞得大了一些,那几个政府军的衣服款式其实很老旧,应该是从淘汰下来的军用制服里捞到的,几个防不设防的耗子罢了,不过放心,已经制住了,之后应该就没有什么事了。”

    仲月点了点头,但心里是一个大写的不信。

    看那作战服的样子就知道造价一定不便宜,又不是军训用的样子货,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会被旁人捞到,说的那么轻松。

    海盗无缘无故地袭击,游行的人竟攻到了政府大楼,她就算是再蠢也不至于想不透这一层。

    沉默了一下,她还是刨根问底道:“是和,政府里的人有关吗?”

    闻言,流肆脚步再一顿,转过头来,食指搭上嘴唇,是一个威胁的架势。

    “仲翻译员,我觉得你在入职之前需要先学一样东西。”

    “什么?”仲月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怵地后倾了一点身子。

    流肆的眼睛眯在一起,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低声一字一顿,不急不缓道:“装聋作哑。”

    仲月识相地闭上了嘴,没有再追问。

    说实话,眼前的男人虽然是她推,但真哐镗一下摆她面前了她还是有点儿怵得慌,目前二人并不熟稔,万一他生气了一记子弹给她送回去怎么搞,她哪知道再怎么进来。

    她还不是很想期末考试。

    唉,通关的路还任重道远啊!

    “长官。”一士兵立在前方行了个漂亮的军礼。

    流肆停下,不知二人说了些什么,他转过头来让仲月等一等,前方战场还没有收拾好,还要一段时间。

    仲月点了点头,乖乖站在原地。

    这一路上可以看到很多的士兵抬着蒙有白布的担架穿梭在楼宇之间,还有别着红十字的义务兵扛着白皮箱前前后后地忙乱,将伤轻的就地处置,伤重的指挥抬走,有医生进行专业照顾。

    越往外联部的的大楼处行进,血腥味儿便越浓,士兵也越来越多,想必战后的清扫工作也是十分费时费力,看到这些井然有序忙碌着的身影,她突然有一个问题想要知道答案。

    “流上校,政府军......伤亡严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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