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他,你想见你爹吗?他说想,我带他去,可猜怎么着,他爹要杀他,哈哈哈哈哈哈,他爹要杀他,我至今还记得他小脸上绝望的表情,我终于看到他掉眼泪了,这是我喜欢的,我说快,杀了他,杀了他我就让你重新当太子爷,既然哥哥是个废物,小外甥总要争气吧。可是很讨厌,哥哥是自杀,不过他死之前都没原谅他,让他滚,他浑身是血满目无光的样子我现在都记得,真是赏心悦目......”

    “可他终究还是没长成我们喜欢的样子,我开始越来越讨厌他,他每次看我的时候我都觉得我哥没死,在透过那双金色的眼睛看着我,审视我,就像之前高高在上的每一次,可是凭什么!他有什么资格!是我,是我将维利会做大做强的,他们爷父俩个都没有资格用那种眼神批判我!我要让那双高高在上的金色眼睛沾满灰,沁满血!流肆,我要你永远做个奴隶,做维利会的垫脚石为你爹妈赎罪......”

    日记到流肆被吴怀国捡走的那里就结束了,通篇看完,仲月只觉是一个强烈恋哥的变在,在自己偶像不满足自己臆想后的脱粉回踩,手段极其下作,行为极其恐怖。

    轻轻翻了个身,天花板上的圆灯垂直投在目光里,一圈圈模糊的光影,睁不开眼睛,身边所有一切好像都回归混沌的空茫。

    她睡不着,并且真诚地觉得自己今天晚上都不会再睡着了。

    曾经以为流肆的小时候会像□□太子爷啊,集团继承者之类,面临很多的明枪暗箭,需得处处提防,因和家里人理念不合才有了与维利会分道扬镳的小维利会,可处在白阜豫等人口中的流浪时期却一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什么会灰扑扑的一个人流浪街头,为什么都是扒手,却和周琛川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因为周琛川的童年穷苦但有爱,他的童年是从爱的怀抱走向邪恶的深渊。

    所以吴怀国对于他而言,是曾经短暂美好团圆的续接,是他告诉他曾经执着的都是对的,与之抗衡的就是错的,邪不压正,他在龃龉之后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可是现在连吴怀国也不见了。

    所以他才不愿起来。

    但这一切都得要自己迈。

    “想什么呢月嫂,呕吐育儿看完了?”赵薄菁一把抄过那本日记,欠欠道,“这也没什么啊,都没给你把小婴儿的粑粑放上去,哕~”

    “啪!”一记响亮的巴掌拍在某人的脑壳上,无视她委屈巴巴的表情,轻轻摸了摸仲月的额头:“这几日你也受了不少惊吓,第一次亲身经历这么多场火拼吧。”

    “嗯,以前从来没有过。”

    “这算什么!”某颗好头跟打不折的仓鼠一样从被窝里弹起来,发表抗议,“你是个翻译官,以后会成为外交官,这种事情多着呢。”

    黄鹭没反驳,而是接着话道:“小赵说的对,这个时代,最不缺的就是战争,最不少见的,也是因为战争缺失了些什么的人。”

    仲月点点头,募地,她问:“你说他会醒过来吗?”

    不用说名字,所有人都知道她指的是谁,黄鹭轻拍她的肩膀,拉息了灯:“会的,还有人需要他,他就会醒来的。”

    吴怀国一走,流肆再往医院一趟,不仅仅为军部和政府带来了很多管理空缺上的问题,所有外联部的也已提枪上马,预料到接下来的星际联盟大会注定不会太过平静。

    原有的2083归属权和观测权限问题的梳理变得不够充分,如何应对在职人员叛逃到0387又会成为新的攻击点,应对好了,就是长舒一口恶气,应对不好就得被扣上一个连人都留不住的腐败、窝囊的罪名。他们必须进行几番模拟,尽最大的可能做好完全的准备。

    所有人面前的杯子里都换了好几波的水,会议室的饮水机快要冒烟报废。

    明明不是仲夏天,星际联盟会议讨论组的人已经快成了人干,他们几乎将全身所有的水量都贡献给了唾沫,一天下来步数为零,发言量赶超几大本小说。

    仲月作为同声传译的第二大扛把子,饶是前方有小李同学挡枪也是口干舌燥,嘴皮子磨起了好几层皮。

    近两年0387风头正盛,先是D64武器的研制风向几乎将所有星系的焦点揽于己身,他们驯养的外星人据说已经具备了宠物优良特征,听话、顺从、干活儿强,所有一切都让即将参加大会的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懈怠。

    休息期间,乔·斯摸到仲月的位子上,像个霜打的茄子,蔫儿了。

    “你又没动嘴,敲敲字的功夫歇菜成这样。”仲月忍不住吐槽道。

    乔·斯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只可惜英雄志高声摧,好似几天没睡过的气声拐了几道弯才找着仲月的耳朵,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你懂什么,记录员打字也是很累的好不好,我手指头都起泡了,你敲这么多天试试呢,我都没时间找我的小美眉了。”

    “呦~这才是真话吧,手指头的辛苦如何比乔大才子的寂寞呢?怎么,这次是小王不开心了,还是小赵找你闹啊!”

    乔·斯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你就别闹我了,烦着呢,想美眉。”

    仲月好笑地耸了耸肩,继续啃自己的润喉糖。

    过了几分钟,某个要一直生活在无数目光拼成的聚光灯下,靠存在感为食的人发现躺着没人理,实在是这个世上最无聊的事情,便将脑袋在桌子上滚了个个儿,继续拉着仲月聊,巴不得把这几个小时手吃的苦全让嘴也体会一遍。

    “你说流上校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啊,他到现在还在去0387的候选人名单里,跟个精神支柱一样提着所有士兵的精气神儿,快赶上彭处长的明灯光环了。不过你还真别说,以前他站着的时候我特怕他,现在他躺倒了我更怕了。”

    仲月低头,杯里的水晃出不锈钢压痕的纹理,经过无数涟漪的折射,条条道道,视觉上拓展了杯体的深度,黑洞一般,照着最隐秘的忧虑,吸走所有的视野和目光。

    “不知道。”

    现在的流肆跟被巫婆扎到手指的睡美人一般,感受不到周围的任何声音,也接收不到所有人的关心和希望,他沉浸在自己种出的荆棘圈成的牢笼中,不愿醒过来。

    “唉,可惜,挺好一人,这么就......啊!”

    清脆的一记巴掌打上圆溜溜的脑壳,发出清脆一声。

    仲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咬牙说到:“你再咒一个试试呢?”

    “我没有。”乔·斯表示很委屈。

    “那你刚刚说好好一个人!”

    “本来就是嘛......啊!”

    “哼。”仲月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留,大踏步迈进了会议室,疲劳之下松活松活筋骨,真舒缓啊!

    “滴答——滴答——”重症监护室的仪器不知疲倦地发出扰人清梦的噪音,可身处其间的人好似什么都感觉不到,紧闭着眼睛,不知晨昏、不晓温凉。

    不知过了多久,沉溺在梦中花园的小人好像突然意识到如梦似幻的地方不是现实中的家园,便挣扎着、想要透过美好,触碰深渊。

    “滴——滴——”护士站的铃声发出提示音,已经被乌云遮盖太久的星星,终于重新闪烁起光芒。

    流肆睁眼的时候以为自己会看到洁白的墙壁、温柔的她,不过很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某个脑海里上演了万遍偶像剧的风流上校,猴儿一样接受了各个部门领导的无死角观摩,本就苍白的手差点被握秃噜皮。

    流肆僵直着还不太灵活的脖子望了眼面前看不到尽头的人,恨不得当场撅过去重新躺尸,等这帮人入土了再醒来。

    不过也不能怪领导,实在是他醒的太是时候了,他要是早一点到上班时间或是晚一点到睡觉时间都不会有这么多人,大家听到这个消息也顶多开心开心,非必要人士也懒得凑这个热闹。

    可好巧不巧的是他将将在人们刚下班,各路领导一窝蜂围在一起唠家常候电梯的时候,他两眼一睁,醒了!

    这消息传给一个人就等于传给了一帮人,领导小兵们挤在一起,面面相觑,想见的煽动一般想见的,不想见的也不好意思特立独行,于是乎,一栋楼的人就这样蜂拥着被搬来了医院,气的院长将人直接抬到了医院外面的花园里,让他们爱怎么见怎么见,别打扰医院正常公共秩序。

    于是,一个内出血加失血过多家多处骨折外加脑震荡的病人,惨白着一张脸吹着冷风和“远道而来”的各路领导嘘寒问暖。

    看着一帮人很是不要脸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控诉星际联盟大会的安保工作有多需要他,A区现在有多想念他,科技园的一堆破事有多离不开他,他突然就觉得恩师的离开也不是没有道理,1001怕是真的要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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