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师,是研究Z30的佼佼者,解决了很多难题,也是第一个用Z30提供能源的人,解决了人类历史上最近的一次能源危机,避免了星际战争的爆发,也让1001拥有Z30在星际间的绝对话语权。他曾说我们是Z30使用规则的研究者,就要尽可能地将新兴能源输送到所有需要能源度过危机的人类手里,这是作为一个强大的群体应该对弱小者施以的人道主义关怀,但是也要将Z30的话语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因为强盗自古就有,且永不灭绝。”

    温柔又带着些厚稳的声音淡淡响在耳畔,带着周琛川、流肆、向恩淮不具备的岁月沉淀,这是日复一日执着与同一件事,又经历了大风大浪,积累下来的故事痕迹。

    属于他的过去,可以轻松总结为三个词——天才少年、青年博士、D64。

    涵盖了他所有的成就和执着,但在那几笔就可以轻松描绘的背景下,又是经历了多少才会有如今这般历经发酵的醇厚味道。

    “我的老师一生都在为解决1001的能源危机、国防问题做出努力,Z30的成功使用让他风声鹊起,成为最受看好的科研工作者,也就在这时,我们发现了D64。是我们负责观测2083的同事运来的能源。我们对其全然未知,所以不敢贸然开采,在这种情况下一小块物质对我们而言极其宝贵。”他将仪器合上,然后走到前方,边走边继续诉说。

    “当时人人都盯上了这块蛋糕,但人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大家打着和平的旗号,将视线从D64上强硬转出,但我的老师知道,只要利益崭露一点头角,总会有人伺机而动,D64的研究绝对不能停。”

    “但遭到了反对吧。”仲月说道。

    “嗯。所有与前例或者大众普遍认为不符的新的提议提出时,总是会遭到反对的,因为没有人知道它会有利还是有弊,最好的办法就是统一扼杀在摇篮里。而且当时我的老师那么做,也的确与那些偷偷摸摸想掌握D64的人从行为举止上来看,没有什么不同,在外人眼里,都是对不可抗力因素的虎视眈眈,所有人都害怕祸及自身,害怕担责任,所以政府明令禁止。”

    “我的老师还是自己偷偷摸摸研究了,我就是在这个档口进入的实验室,在Z30被万人赞誉,D64被全体禁言的时候认识的老师。他带我,给我讲了很多自己搞研究时候的故事,告诉我人总得因为一项自己心头所爱的事情活着,这样才算有意义,才不枉虚度此生。所以从那时开始,我决定一定要追随老师的步伐,成为新能源武器开发的一份子,做个有用的人,微末也好、蓬勃也罢,能有点就是好的。”

    “可是D64的秘密研究还是被发现了,我的老师被剥脱一切称号和荣誉,被下放了,D64成了一个再也不能提及的名字。”

    “那你呢?”仲月小心翼翼出声。

    “我啊,去小学当了个闲散的教书先生,只有大学本科的文凭保住了,然后什么都不剩。”

    胡征说起这句话来整个人轻轻松松的,好像路边阿公随手一指屋上的鸟,闲谈几句,春回地暖,燕子啊开始筑巢了,回家了。

    她考试错一道题都不见得有那么轻松,一个从下没体会过失败是什么滋味的天之骄子,突然沦为小县城的小学老师,他学的是物理化学啊,小学都不教这个,明白着就是要剥夺他看中的所有,拿走吃饭的家伙再不让他喜欢自己发出誓言的东西,一点儿都不留下。

    她心疼地看着眼前的人,突然就觉得他的背影变得那么遥远,触碰不到:“多少年啊!”

    他被下放了多少年啊,一个人能挥洒汗水的青春又才多少年,他能经得住多久的挥霍。

    “四年。”

    话音落下,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得与身后的不一样起来,仲月回过头去看,好像一道无形的门横亘在前后之间,一步迈进,时空穿梭,隔开了几年的距离,仿若初升行进旭日。

    她在前面看到了一个冒了个子的胡征,还是很年轻,但明显稳重了许多。屋内正中央放置的暴躁小火苗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放在封在仪器里的蓝色小可爱,不过这会儿体积明显膨胀的已经不能叫小可爱了,就,有点......怪丑的。

    “3087的秘密研究者爆出了D64,那一夜,整个山都亮了,所有掩藏在黑暗中垂涎已久的人的目光也随即昭然。0387为了将这种能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加快了对2083的殖民速度。”

    “什么意思......”仲月捕捉到方才话里的时间线与自己了解到的有出入,“0387不是早就已经殖民了吗?”

    胡征微微点头:“不错,因为2083是0387最先发现的,所以在那个时候他们便已经开始殖民了,只不过是背着我们以神的名义,将一些外星人圈养起来,强行于还在石器时代的外星人中间,建立起了君权神授的文明观念,让他们服从我们,然后观察他们。只不过现在的他们是想彻彻底底的将2083建成属于他们的二号星系。我们起先想阻拦,但潘多拉的魔盒一旦被打开又岂是那么容易关上的,在观测派成立之始便没能成功,现在在巨大的利益驱使下投出赞同票的人越来越多,我们无法以一当十,只能独善其身。”

    “D64重新研究必须要我的老师出山,我们这一批研究员也重新从犄角旮旯里被挖了出来,担以重责,只不过,好多人都已经不在了......”

    闻言,仲月目光在身前与身后来回扫视,依稀辨认出几个眼熟的身影,除了没记住长相的那些,一些新鲜又年轻的面孔出现在眼前,眼里的目光和当初的胡征一样。

    随后她发现了这其中最关键的一个缺口:“你的老师呢?”

    胡征望着十年前他和老师一同站立的方向,现在就只剩下他一个孤单的人影,垂眸应声:“在研究开始半年后辞世了。”

    “!”仲月有些惊讶,从之前的影像上来看那位老人的身体还很硬朗,而且现在是三十世纪,人均寿命都在一百五十开外,他怎么会......

    “老师的一生虽然看起来很复杂,要研究那么多晦涩难懂的理论,全方位提高军事国防,但其实也太过简单,和这些有着固定规律、不会动、不会思考的东西打交道,不会有太强的心理承受能力,所以往日殊荣和执着的热爱一旦不在,就会被抽干了纸条,瞬间枯萎。老师一直鼓励我还年轻,一切都有可能,可医者不自医,他没能迈过去。而如何保留下心中的余烬,让死灰复燃这样的道理,在老师的帮助下我也学了整整四年。”

    “博士......”仲月担忧地看向他,已经不必再说,这四年的时间里,有良师的教导、同僚的陪伴尚且艰难,第二次D64的全面叫停他又是如何在极其短暂的时间里收整好一切,踏上征途的呢。

    注意到身旁小姑娘泪眼汪汪的表情,胡征好笑地停下来继续讲故事的节奏,微微俯下身来望着她,目光里满溢着道不尽的温柔。

    许是回忆了太多内心隐秘的缘故,他现在看起来并没有往日的那般梳理,而距离感顷刻间拉近所造成的影响就是他在仲月的眼里,更加易折易碎了。

    “这是我的过去,怎么感觉你比我还伤心,现在翻译员的业务已经宽泛到这种程度了吗?还有陪哭这一项。”

    “......”好像突然没有那么难过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找她的乐子,看来是真的心宽体胖,熬过头了。

    “好啦,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不是吗?仔细想想,谁的人生里没有几段当时看起来难以逾越的鸿沟,当时看起来是万丈深渊,可迈过去之后不过裂隙一道,我的老师没有迈过去,很多友人也没有迈过去,但我会带着他们的那份一起迈过更多的危机,踏上康庄大道的,有没有心情好一点?”

    仲月点点头,听出对方是很想安慰她,让她的心情好过一点,可明明自己已经这么不如意了,却还要来照顾她的情绪,平静的笑意下是更为酸涩的苦味。

    “后来呢,D64前面不是停止了吗?”

    胡征摆摆手,不以为意:“那些捕风捉影的事你也信,我骗流上校玩儿的,当初吴怀国确实下达过一条禁制令,只不过被司令员及时发现,将我们从吴怀国的管辖系统中提出来,包装了一层外壳后重新研究罢了,你看,现在成果不是已经出来了吗?”

    “那为什么不直接停了吴怀国的职,而是要继续将科技园放到他手里呢?”仲月不解道。

    “当时没有证据证明吴怀国一定有问题,而且贸然停职也会打草惊蛇,所以司令部决定顺着吴怀国的意思,让他放松警惕,然后暗插人手,来个瓮中捉鳖。后来我们成功地挖出了潜藏在科技园内的敌方间谍,拦截了信息泄露,也阻挡了敌人对我方使的绊子,只不过让吴怀国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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