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田纳西仍然沉默不语。

    波本头一次有了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即使话说道这个份上她仍然在回避,波本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明明是她自己递出的橄榄枝,现在却又不敢回应。

    波本觉得自己被这副样子逼得有些烦躁了,但他深知,在谈判中率先沉不住气的就是失败者,于是他抿了两口红酒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们都站在赌桌上,如果对手还不低头,就是筹码还不够大,于是波本想了想,继续加码:“那么即使我知道是你杀了勃艮第,你也仍旧要保持沉默吗?”

    田纳西终于有了些反应,她手支撑起脸,一半的脸藏在阴影之后,她的目光若无其事的离开,声音却很平静:“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勃艮第表面上死于窒息,实际上死于某种药物造成的心源性猝死,我们再次尸检的时候在他的指缝处发现了针孔。”

    “那种药物和导致高桥梦子死亡的药物是同一种,是你的老师盐田晴子的研究成果。除了她和组织成员没人掌握那种药物,而凶手试图伪造现场不是为了隐藏他杀的事实,而是为了拖慢组织的调查进度,隐瞒真正的杀人手法,说明凶手不想被组织发现,那么嫌疑人除了盐田,就只有你了。”

    “再考虑到盐田晴子对组织避之不及,而你当时收到了来自勃艮第的威胁——那张桥本加代的照片,同时如果勃艮第在那时死掉也可以误导组织调查FBI卧底的进度,你的动机充分,所以你……”

    “好了。别说了。”田纳西突然出声打断,她第三次打量四周的环境,手扶着桌子的边缘,“这里不是个说这些的好地方。”

    “别担心,这里都是我的人,”波本似乎早想到了田纳西会这么说,“从服务员到客人都是,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让他们把你的提拉米苏送来。”

    田纳西愣了一瞬,抬起头来看向周围,而那一对小情侣和两位食客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向她笑了笑。

    她又看向刚侍者消失的方向,这边波本刚对着耳机说了什么,转眼那名侍者就拿着一个小碟子走了过来。

    “小姐,请用。”侍者略带深意的一笑,把甜点稳稳地放在田纳西面前。

    田纳西用有些陌生的眼神打量着波本,过了好久才笑了一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该想到的,你们做事总是比我妥帖许多,所以这场谈判从一开始起你就已经有十足的把握了,是吗?”

    “不能这么说,大概九成九把握,但我想赌一把自己的直觉,事实证明我赌对了不是吗?”波本身体放松展露出笑意,他擅长谈判,也相信自己的直觉,她的态度松动了,看来自己通过了某些考验。

    田纳西转头闷笑了一声:“是吗?永远这么自信,这就是我最羡慕你们的一点。”

    “你不是也很自信吗?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我不会收到这个橄榄枝却反手把你交给组织?”波本对眼前这个人的态度很难阐述清楚,它太曲折,太晦涩,太不好言说。

    “我?我可不一样,我是个只要有百分之一的不确定就会退缩的人,你应该庆幸我足够信任你,否则你现在早被勃艮第或是琴酒杀死了。”田纳西双手交叠,有些倨傲地仰了仰头,仿佛刚落于下风无话可说的不是她一样。她的态度转变的太多,让波本觉得有些不真实。

    “既然我们双方都已经拿出足够的诚意,那么说正事吧,”波本转移话题回避这些无意义的感性讨论,他在工作时间还是习惯用完全理性的一面做每一个决策,“你们FBI想要什么?”

    “FBI?”田纳西愣住了,继而又笑了,“我不是FBI,侦探,这一点你推理错了,这是想当然的错误。你应该知道的,我出身于组织。”

    “你不是FBI?那你是选择了投靠他们?”波本挑眉,他当然知道她在组织长大,但立场和出身又不能划等号。

    “不,我只不过和那个叛逃的FBI卧底有些交情,请他帮我个小忙罢了,”田纳西垂下眼眸随意地摇着酒杯,“我不代表任何势力,只是一个背叛组织的无名小卒罢了。”

    波本想到苦艾酒说过的话,又想到一些有关田纳西的传闻,他有些猜想:“是因为你那两个……”

    “当然不是,”田纳西毫不犹豫地打断,她抬眼盯着波本,有几分警示的意味,“请别乱把我想象成好人,警察,别再犯想当然的错误。”

    波本皱眉,没说什么,只是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选择这条路?如果你不是FBI,你在我这就没有任何可信度了。”

    田纳西勾起唇角,皮笑肉不笑:“你这么说太让我伤心了,我为你冒了这么大的风险除掉可能暴露的威胁,这个投名状分量还不够重吗?”

    刚加的筹码现在变成了自己绊脚石,波本却不慌不忙,甚至带了点笑意:“可惜杀死勃艮第的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太可惜了,这案件只能被当作悬案,永远封存在档案室某个见不得光的角落了。”

    田纳西冷下脸:“啧,狡猾的警察。”

    “……”波本无辜的笑着。

    身份颠倒,刚才觉得有力无处使的波本现在让田纳西也尝到了这种烦躁感,不过显然田纳西不像波本那么谨慎,她的立场决定了她不需要顾及太多,可以以一种更恣意甚至无赖的态度面对试探:“无所谓,你要是不愿意合作我反手就可以告诉朗姆你是卧底。”

    “那你还能被他信任吗?”波本对她这没什么威胁的狠话已经免疫了,“最坏的结局也能拉上你陪葬呢。”

    “真是疯子。”田纳西冷笑一声道。

    “彼此彼此。”波本笑着回答。

    田纳西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移开目光,沉默了一会儿。气氛冷静了一瞬,田纳西将话题拉了回来:“我选择你们和FBI,都只为了一件事,我要活下去,脱离组织并且不用躲躲藏藏地活下去。我们都是消耗品,继续留在这里总会死的,这只是我的自救,如果你可以承诺,我会毫无保留地和你合作。”

    波本打量她的表情,平静又认真,不似作伪,这个理由合情合理,看来她那两位妹妹的死还是给她带来了些许兔死狐悲的触动,只是这个看似简单的条件,波本却无法轻易答应。

    无论她是弃暗投明也好,良心发现也罢,戴罪立功也无法弥补她已经犯下的罪。

    可他是个卧底,为了更高的利益,他可以忽略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放下一些无足轻重的道德,于是他说:

    “当然,田纳西,我承诺,我会帮你拿到一个干净安全的身份,我会帮你活下去。”

    抱歉啊,我在欺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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