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堂屋装潢雅致贵气,堂屋中间摆了一张长条漆木桌,上面摆着湖州刺史在武林大会开始时展示的盒子,堂屋西侧是一面华丽精致的苏绣屏风。

    任清乐三人刚在堂屋内站定,便有三位婢女端着三个红布盖着的长盘子鱼贯而入,分别站在了三人面前。

    只听得一道爽朗笑声传出,从屏风后走出一位衣着华贵,头上束冠的中年男子,抚掌笑道:“三位真乃盖世英雄,当世豪杰,在下实在钦服。此盘中是为三位准备的礼物。”说着揭掉盘上覆着的红布。

    只见金光闪闪,一叠金元宝整整齐齐的摞在盘中,旁边放置着一把宝剑。

    “黄金千两,宝剑一柄是早已定好的彩头,盘中容量有限,只能先拿出一部分,诸位等下离开时去西厢房领取剩余部分即可。”

    那中年男人整了整衣袖,缓缓道:“诸位来到此处,想必都是为了这最后的彩头,昭仁堪舆图。”他示意婢女将手中之物放在地上后出去,随即侧身走到长桌前,指着桌中央木盒。

    “诸位走到此处,必为江湖中一等人物,虽则这堪舆图只能归此次魁首,但不妨碍诸位也一览这堪舆图模样,方才不虚此行。”

    任清乐虽然无意争此图,倒也想见识见识这传说中的获之能得天下的堪舆图长什么模样。只见那男子小心翼翼打开红漆木盒,露出里面一副卷轴出来。这卷轴呈白色,用一根红布绳绑着。任清乐还未看仔细,中年男人便已将盒子盖上,细细观察几人神情。

    申庭眼中一沉,几不可察地露出一抹冷笑。

    他上前夺过红漆木盒子,将其中的白色卷轴展开,转身冲众人展示。

    那男子大惊道:“你这...”

    任清乐和谢幕重都无比惊愕,不光是因为申庭那出人意料的举动,更是因为这副昭仁堪舆图。

    展开的卷轴上,并无一字一画,洁白如新。

    申庭看见众人神情,冷笑几声,转头对着那男子道:“阁下慌什么,这便是武林大会的好彩头吗?我竟不知昭仁堪舆图竟是一幅白纸。”

    堂屋内霎时静地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正当此时,只听一阵大笑,一位发须皆白,身着锦衣的老者从屏风后缓步走出,他一开口,众人只觉一阵威压弥漫至全身。

    “好,好。那申公子认为,这昭仁堪舆图该是何模样呢。”

    申庭不语,嘴边仍带着捉摸不透的笑。那老者转向任清乐与谢幕重道:“二位呢?你们知道昭仁堪舆图该是什么模样呢?”

    屋内静的不行,任清乐仿佛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王朝细细观察二人表情,见二人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眼中划过一抹失望,随即笑道:“也罢,这堪舆图本就是魁首所得,你二位出去罢。”

    任清乐从地上抬起那装着黄金的盘子,拔腿便走。她不想在这个是非之地多待一刻。她看见谢幕重还呆站在原地,拉了他一把,低声道:“快走。”谢幕重犹豫了一瞬,也从地上端起盘子,和任清乐一道离开了堂屋。

    申庭冷眼看着堂屋内只剩下他与王朝二人,笑道:“阁下是不想交出这昭仁堪舆图了?”

    王朝不发一言,走到长桌前坐下。他抚摸着那副卷轴,缓缓道:“申公子见过真正的昭仁堪舆图吗?”

    “世间人只知此图,但从未有人知道此图模样。申公子是如何在这图还未展开之际便知此图不为真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你见过真正的昭仁堪舆图。”王朝抬起头来,浑浊的眼睛闪出一道精光。

    申庭冷笑几声,突然抽出剑,几步之间进到王朝身前,剑已稳稳抵在他脖子上:“既已承诺将图作彩头,为何又言而无信?”

    王朝并无惧意,反而笑了起来:“你以为杀了我,还能从这个门出去吗?”

    “况且,公子以为,不答应我的条件,这图是如此轻易便可取走的吗。”

    申庭眼底冰寒:“你以为你有资格同我谈条件。”

    “太子也来了武林大会。今日也坐在比武台旁,你应该也看到了。他已威逼利诱过我多次,要我交出此图,倘我直接将这图给你,申公子不妨猜猜看,你出门后会有多少人要杀你。”

    申庭眼底在酝酿着风暴:“原来这是你做好的陷阱。”

    “陷阱谈不上。”王朝忽而笑了:“申公子乃天纵奇才,我如此谋划,只是要这世上最有能力之人为我做一件事而已。”

    “在此之前,还请公子如实回答我,你是在哪里见过的这昭仁堪舆图。”

    申庭忽而大笑起来,将手中剑收回至鞘。

    “阁下好算计,可惜了,我还真没见过这昭仁堪舆图,不过是听闻一二罢了。”

    “申公子听说的是什么?”

    “我听说...”申庭坐在长桌上,俯下身,轻声道:“这堪舆图一分为三,也并未书写在纸上。并且,当年应该就是你,派人抢走了其中一块。”

    王朝没有再追问下去,眼神复杂道:“不错。这昭仁堪舆图之所以叫昭仁堪舆图,便是因为是当年和亲西戎的昭仁公主所献,写在其衣袍之上,由当年的谢大将军护送回景朝。”

    “只是回京途中并不顺利,贼人屡次来犯,于是这图被分解成了三块,交由不同的人带回京。只可惜,这三块碎片,最终竟没有一块到达京城。”

    申庭不语,只是冷眼瞧着眼前着老者讲述。

    “我尽心如此谋划,一则,要找出当年流失的两块昭仁堪舆图的下落。二则,我要通过这次武林大会,找到这世上最想要此图,武功最高强之人,来替我找到剩下两块堪舆图碎片。”

    “出这门之前能发现这图有问题的,必然是了解此图之人。老夫虽然小赌了一把,所幸申公子没让我失望。”

    申庭听到此处,不由得冷笑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愿意帮你。”

    “申公子,识时务者为俊杰。一则,你若不答应,我便放出消息,你已取走此图,你便再也走不出这座宅院。即便我不杀你,太子的三千御林军还在湖洲城候着呢。

    二则,这昭仁堪舆图并不如你想象中那样,得之便可得天下。我早已查过你,你在景国一直独自一人,背后没有势力,是单打独斗才走到这里。靠你一人,即便这图完整地给你,你也什么都做不了。而我却有运用此图的资本。

    三则,即便你拿到了我这里这副碎片,你依旧要去找寻剩下两幅,若我到时派人截杀,你很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王朝缓缓道,眼神中充满着自信。

    “但申公子若与我合作,我便放出消息,你拿到的是假堪舆图,便不会有人找你麻烦,你之前犯下的人命官司,我也有办法将其一笔勾销。你一路找寻堪舆图,钱、人、消息,我都会为你提供。等你找到剩下几幅图后交与我,我必不会薄待你。待我日后成就大业,申公子也必然有荣华富贵,滔天权势可享。”

    “申公子,何乐而不为呢。”

    申庭沉默了一瞬,似在权衡。王朝也不催他,只静静等着。

    过了半晌,他哑声开口道:“我答应你的条件。”

    王朝眼中闪过几分喜色,正欲开口,申庭抬头,冷冽的目光注视着他:“但是你得让我看到真正的昭仁堪舆图。”

    王朝有些许疑惑,申庭补充道:“如若不然,我如何相信你所说的话,我又如何照着真图的样子,去找剩下两幅?”

    王朝于是点头道:“该当。你稍等,我去给你拿。”

    申庭看着王朝走到屏风后,拿出一样东西,到书桌前,将其按在书桌背后凹槽处。桌后的墙面随之分开,王朝走进去,门又关上了。

    不多时王朝捧着一个精致的深色木盒从密室中走出。他走到申庭几步远的距离,缓缓打开盒盖。

    申庭朝里望去,只见红绒内里上躺着一片破损的衣袍,衣袍上绣着盘龙纹,像是被撕成几半,上面有着线性图案,还有一些看不清的密密麻麻的小字。

    王朝将盒盖关闭,小心收好放在桌上,又从怀中拿出一玉色小瓶,递与申庭。

    “申公子,此瓶内是红逍毒。此毒服下,三月需服一次解药,若到期未服,则受摧心剖肝之痛苦。两年内若未服下最终解药,则会蚀骨穿心而死。你此去寻找堪舆图,每三月我会托人给你送一次解药,两年内若找到昭仁堪舆图,我便予你最终的解药。”

    申庭眸色深沉如化不开的夜色:“若我两年内未找到昭仁堪舆图呢。”

    王朝坐下,几不可察地笑了笑:“申公子,我信你的武功,但是我不能将希望只托于你身上。西戎屡屡犯境,最好的时机就在这两年,时机一过,你就算找到也是无用功。两年已是我最大容忍的限度了。”

    申庭捏紧手中的瓶子,问道:“解药呢。解药让我看一眼,否则我无法相信你给我下得不是必死之药。”

    王朝愣了一下,笑道:“申公子实在太过小心谨慎。”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大一小两个玉瓶,并取出小瓶中一粒药丸。

    “这是头三个月的解药,我今日便先给你。”说罢,将其捏在手中,问道:“申公子还不服药吗?”

    申庭垂目沉吟了一会儿,随即打开盖子,仰头将玉瓶里的药喝了下去。

    王朝将解药递给他,低声道:“从今天开始,每三月的这一天喝下解药便好,若到期未服,也不会死,只会痛苦一天罢了。只是这毒药只给你两年的时间,申公子可记好了。”

    申庭刚刚走出此宅,那锦衣男子便带着几个太监走进了屋内。

    “王丞相。”太子径直走向堂内主位坐下。

    王朝不紧不慢地行礼。“太子殿下折煞草民了。草民早已告老还乡,丞相二字实在是愧不敢当。”

    太子从桌上拿起那副空白画轴把玩:“王朝,何必同孤讲这些弯弯绕绕的,孤来此你也知道是何意,那昭仁堪舆图呢?”太子看向王朝。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这昭仁堪舆图本就只是个喙头,我早已同殿下解释过,我此处并无此物。”

    太子闻言冷笑:“上次孤来,你也说没有,可当年在谢将军回程上劫下此图的歹徒分明交代幕后主使是你,你打发我几次,可转眼便借着武林大会的由头放了出去,你当孤是傻子不成?”

    “太子殿下,草民不敢欺瞒,这昭仁堪舆图从来便不在草民这里,那歹徒分明是有意陷害。如若不信,太子您也着人搜查过多次了,可曾见过一点此图的踪迹?我如此放出消息,也是为了引出其他有此图碎片的人来此抢夺罢了。草民此举一片纯然为了景国啊。”

    “那你引蛇出洞的结果如何?孤方才被你手下的人拦住进来不得,你来告诉孤,那三人是否带着此图碎片?”

    王朝垂目,缓缓道:“我已试探过这些人,他们只是听说过此图罢了,不似有此图的样子。”

    太子思索了半晌,冷笑道:“那申庭你是如何应付的?他甘心功亏一篑地离去?”

    王朝回道:“他自然是不肯的,只是我将其中利害关系同他一讲,再许诺他万两黄金,他只能无可奈何离去罢了。”

    太子放下手中画轴,沉吟半晌道:“孤此次来湖州,不可无功而返,你明日随孤去趟谢家,再搜查一番。当年便是谢老将军护送此图出了意外,眼下四处无消息,只能从他那里下手了。”

    说罢准备转身离去,忽而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道:“孤再相信你一次,是看在昭仁公主的面子上,她为我大景国付出甚多,你是她的父亲,总不会不顾她一腔赤诚之心,做对景朝不利的事情的吧。”

    王朝身子僵了一瞬,继而沉声道:“太子放心,自然不会。”

    太子拂袖离去,王朝缓缓坐在椅子上,眼中似有犹豫。

    王朝的亲信青志上前低声道:“老爷,西戎那边来人了,要见老爷。”

    王朝起身,眼中坚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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