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初上，灰蓝的天空被染上大片的莫兰迪粉。
一个穿着海城嘉慧高中校服的女生扯着旁边的男生惊呼：“看天上！”
男生恋恋不舍将目光从红色法拉利上收回，抛下“这车怎么在停车场出口停着”的疑问，接过女朋友的手机，以远处的晚霞为背景给女朋友拍照。
“你蹲下，把相机下框放在我鞋下面的位置，这样显得腿长。”
男生默默叹口气，听话往下蹲。
身侧却传来一声响亮的鸣笛。
两人齐齐朝声音处看去。
男生有些愣，他刚才根本没注意到车主还在车上，一直直勾勾盯着车看，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男生：“请问……您有什么事？”
回答他的是一道机械声响，小情侣眼睁睁看着法拉利的敞篷缓缓向后打开，主驾驶的车窗下降，车主把手肘架在上面，探出半边头。
“小孩就滚回家好好学习，再在马路上亲亲我我，老子就把你们举报给你们校长！”
女生：“……”这是哪里来的疯狗？
男生：“你有病吧，有两个钱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我们校长认识你是谁？！”
陈嘉阳二话不说，拿出手机，屏幕上像模像样划了两下，拨通电话放在了耳边。
十几秒后，陈嘉阳劈头盖脸质问：“李校长，这才几点，嘉慧的学生就放学了，还在大街上公然谈恋爱？！怪不得今年的一本升学率降了快十个点，你还能不能干了？！”
小情侣听到面前男人喊出李校长的时候，心里齐齐生出忐忑，但又想着姓李的那么多，这男人或许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又或者他知道嘉慧的校长姓李，毕竟他们学校是海城最好的私立高中，眼前这男人看样子挺有钱，说不定也在嘉慧上过学，现在只是在吓唬他们……
男生：“别装腔作势了！还真以为我们是小孩啊？！”
陈嘉阳把手机开了扬声器，伸出去，下一秒手机里便传出男人中气十足的喊话：“你们两个是高一还是高二的，几班的？！”
即使只在开学典礼、运动会等重大活动听过李校长的声音，但他特有的尾调上挑一出来，小情侣立马听出真是他们校长。
两人对视一眼，没骨气地先后跑了……
陈嘉阳默默欣赏了两人仓皇逃走的背影，尤其是男生逃出百米外才恍然女朋友还在身后，心里的郁气总算散了些。
看，男女之情多么不靠谱，这点小事，一个就这么轻易抛弃了另一个。
那么他呢？是走？还是继续在这里等沈幕川出来？
想起沈幕川临走前的模样，盯着那本过期杂志一直笑，不出声只扯单侧嘴角那种笑，实在太渗人了……
陈嘉阳扒拉扒拉手指头，半年加一起，都没看沈幕川笑过那么长时间，长腿跨出车门的时候竟然还是笑的……
陈嘉阳真心不是特别想继续等他。他和沈幕川算兄弟吗？
陈嘉阳又病恹恹趴回方向盘上，追溯他和沈幕川纠葛多年的感情……
九岁那年，在沈家帮沈幕川办的回归宴上，陈嘉阳第一次见到沈幕川。虽穿着一身男款礼服，无一不精致的小脸还带着两团看上去很好捏的小肉，美得雌雄莫辩。
看到沈幕川的第一眼，小陈嘉阳便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要娶“她”做老婆。无论谁说，陈嘉阳都不肯相信沈家刚养好病回来的是男生，天天缠着陈母带他去沈家。
那个寒假，陈嘉阳从早到晚赖在沈家。无论沈幕川怎么冷着脸对他，陈嘉阳的热情半点不减。
除了天天出现刷存在感，期间，陈嘉阳还不忘缠着母亲帮他转到沈幕川要去的学校，并保证转到新学校，他一定一天不落上学，不再装病躲懒。
经不住小儿子的缠磨，陈母答应了。却不料转到新学校，才上了一天，陈嘉阳就生了病，不怎么吃喝，也不玩游戏，足足在家蔫了一星期。
病好了，也不再如以往天天张罗着去沈家。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有九岁的小陈嘉阳知道，他看到沈幕川进了男厕所，跟了进去，吃惊地发现沈幕川有小弟弟。
和他一样！！！
陈嘉阳的少男心在那一刻碎了一地……
这么一回忆，陈嘉阳觉得他和沈幕川能在一起玩纯属阴差阳错，也没太多兄弟情。他今天先离开，绝对不是什么不讲兄弟情谊，是谋定而后动，是明哲保身，是弃车保帅……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陈嘉阳想起陈氏集团二十三层的副总办公室，桌上待签名的文件已堆积如山。
因私废公？这违背了他的做人准则啊！
彻底想通的陈嘉阳毫不犹豫拿出手机。
陈嘉阳踩下油门的时候，深感自己对沈幕川已是仁至义尽了，毕竟，他还帮沈幕川打电话叫来了他的董助理……
***
成串的珠帘密密垂坠，将书店外行人的脚步声格挡在外。书店内两人的交谈声却一字不落，敲进了在台阶上停住脚步的男人耳里。
“结账？”
“就要这本，多少钱？”
“18。支付宝还是微信都可以，这里扫码。”
“好的。”
清亮的电子女音再度响起：“微信到账18元。”
“帮我帮包一下，省得一会儿挤地铁，书角被弄折。”
“好。”
明明他们才见过一面，沈幕川的耳朵在那懒到多加一个字的第一句“结账？”响起的那一秒，便准确识别出它的主人。
明明两道都是年轻的女音。
沈幕川轻手撩起珠帘走进去，找个角落站定。
他没开口，抱着的两臂间立着那本过期的杂志，直白对着女人面朝的方向。
只要她一抬眼，就可以轻易看个清楚。
这个角度，也方便沈幕川把桌后女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于是，沈幕川眼睁睁看着——
那个女人从桌下拿上来一本杂志，和他手中这本一个类型的汽车杂志，随手翻开摊在桌面上。接着，从桌上的笔筒翻出一把小巧的壁纸刀，露出寸许刀刃，飞快沿胶装位置裁掉两页杂志内页。
然后，用这两张纸把那本三十二开的书包礼物一般包好，又扯下一段棕色苎麻绳缠药包一样绑好，最后还不忘在正面打个两脚对称的蝴蝶结。
女人全程动作娴熟，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沈幕川的目光定在那包得礼物般的长方体上——香槟色的SUV不偏不倚在正面中间位置，压在那个精心打好的蝴蝶结下。女人十分贴心调整了角度，把车完完整整露在了正面，连个车轱辘都不少。
是2022款的路虎揽胜，沈幕川一眼就认出来。
巧了。
这包装材料和他手中这本杂志应该是同一年的。
沈幕川头一次看到有人把挑衅做得这般明晃晃……又让人抓不到首尾。
女人生动的讥诮犹在耳畔：“我倒是想听听，我们这种二手书店不能公然售卖什么书？”
是啊，二手书店卖过期杂志有什么问题？连价钱也是她指给他看，他自己愿意原价买的……难道指责她把免费的包装纸原价卖给他？
沈幕川预想的种种诘问，现下情形，无论说出哪句，无疑都会落了下乘。
顾客对包好的书也颇为满意，用塑料袋拎着书很快离开。
书店内，又只剩下二人。
沈幕川早已压下心中辗转，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面对女人投来的眼神询问，沈幕川只把手中的杂志递给她，没有说话。
两人无声对看，眼神没有交锋，似乎只是单纯想把对方钉在原地。
最后，女人如沈幕川所愿，先开了口：“你想退货？”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沈幕川微侧一下头，像是当真不解她的询问。
女人：“……”
“哦~”女人拉长语调，“那请问您把您买的书递给我，是有何贵干？”
“我现在需要塑料袋了。”沈幕川抬起手腕，看了眼露出袖口的百达翡丽，“现在正是下班时间，我的书也怕挤，所以，我也需要一个包装。”
“像你给刚才那个顾客包的那样。”沈幕川语气意味深长。
女人：“你确定你真的要？”
沈幕川：“当然。”
女人：“好吧。”
天色变暗，书店棚顶的吊灯早已亮起。
沈幕川垂着眼帘，头顶淡黄的光线在白皙的眼底落下一片弧度精致的扇形。长睫下的眼一错不错盯着一桌之隔、比他矮了一头多的女人。
他倒是要亲眼看看这女人如何当着他的面再翻出本过期杂志，裁了给他包上？她那老僧入定的表情怎么能一直维持下去？
不料，女人没有如刚才弯下腰，而是转身从后面的架子上捡出一卷孔雀蓝的暗纹包装纸。
“你的杂志是十六开的，刚才那种纸不够大，只能用这个给你包。”女人垂着头随口说，好像在和沈幕川解释，又不那么像。
片刻的功夫，眼前人已经完成了折叠、裁剪、包装，原本花里胡哨的杂志封面已完全被一水儿沉静的孔雀蓝取代。
她倒真是没敷衍他。
不知又从哪里变出个墨绿夹白的蕾丝长条，指尖灵巧一拉，变出个比刚才那蝴蝶结顺眼许多的缎带花。
墨绿缎带花周身封着窄细的白边，被黏在暗纹的孔雀蓝包装上，光凭外表，没人能猜出里面包着的是本过期一年多的杂志。
一切，似乎，被轻巧而不留痕迹地抹平。
错综起伏的心情也随之熨帖起来。
既然她愿意让步示好，沈幕川作为男人自然也不会追着前事，斤斤计较。
沈幕川面上不显，瞧着依旧冷漠，却在包装好的杂志递来的第一时间伸手接过。
冷白的拇指压着墨绿花球的一侧缎带，将孔雀蓝的包装翻转，将反面的四个尖角也扫过一遍，确实算用心包装了。
沈幕川没再说什么，转身朝门口走去。
杏黄的灯光下，墨绿的长丝绦在铅灰色西服勾勒的劲瘦腰际随行走飘荡，仿佛被主人遗落在后的钓线。
珠帘被拨得哗啦啦响起，一句不大的“等等”碎在其中。
撩开半幅珠帘的修长手指却瞬间顿住，沈幕川缓缓回头，冷白的珠子被捏进掌心。长睫不疾不徐掀起，隔着暖黄的吊灯看向桌后站着的人。
“帅哥。”
沈幕川漫不经意“哦”了声，算作回应。
“包装费五元，麻烦付一下再走。”
一个穿着海城嘉慧高中校服的女生扯着旁边的男生惊呼：“看天上！”
男生恋恋不舍将目光从红色法拉利上收回，抛下“这车怎么在停车场出口停着”的疑问，接过女朋友的手机，以远处的晚霞为背景给女朋友拍照。
“你蹲下，把相机下框放在我鞋下面的位置，这样显得腿长。”
男生默默叹口气，听话往下蹲。
身侧却传来一声响亮的鸣笛。
两人齐齐朝声音处看去。
男生有些愣，他刚才根本没注意到车主还在车上，一直直勾勾盯着车看，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男生：“请问……您有什么事？”
回答他的是一道机械声响，小情侣眼睁睁看着法拉利的敞篷缓缓向后打开，主驾驶的车窗下降，车主把手肘架在上面，探出半边头。
“小孩就滚回家好好学习，再在马路上亲亲我我，老子就把你们举报给你们校长！”
女生：“……”这是哪里来的疯狗？
男生：“你有病吧，有两个钱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我们校长认识你是谁？！”
陈嘉阳二话不说，拿出手机，屏幕上像模像样划了两下，拨通电话放在了耳边。
十几秒后，陈嘉阳劈头盖脸质问：“李校长，这才几点，嘉慧的学生就放学了，还在大街上公然谈恋爱？！怪不得今年的一本升学率降了快十个点，你还能不能干了？！”
小情侣听到面前男人喊出李校长的时候，心里齐齐生出忐忑，但又想着姓李的那么多，这男人或许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又或者他知道嘉慧的校长姓李，毕竟他们学校是海城最好的私立高中，眼前这男人看样子挺有钱，说不定也在嘉慧上过学，现在只是在吓唬他们……
男生：“别装腔作势了！还真以为我们是小孩啊？！”
陈嘉阳把手机开了扬声器，伸出去，下一秒手机里便传出男人中气十足的喊话：“你们两个是高一还是高二的，几班的？！”
即使只在开学典礼、运动会等重大活动听过李校长的声音，但他特有的尾调上挑一出来，小情侣立马听出真是他们校长。
两人对视一眼，没骨气地先后跑了……
陈嘉阳默默欣赏了两人仓皇逃走的背影，尤其是男生逃出百米外才恍然女朋友还在身后，心里的郁气总算散了些。
看，男女之情多么不靠谱，这点小事，一个就这么轻易抛弃了另一个。
那么他呢？是走？还是继续在这里等沈幕川出来？
想起沈幕川临走前的模样，盯着那本过期杂志一直笑，不出声只扯单侧嘴角那种笑，实在太渗人了……
陈嘉阳扒拉扒拉手指头，半年加一起，都没看沈幕川笑过那么长时间，长腿跨出车门的时候竟然还是笑的……
陈嘉阳真心不是特别想继续等他。他和沈幕川算兄弟吗？
陈嘉阳又病恹恹趴回方向盘上，追溯他和沈幕川纠葛多年的感情……
九岁那年，在沈家帮沈幕川办的回归宴上，陈嘉阳第一次见到沈幕川。虽穿着一身男款礼服，无一不精致的小脸还带着两团看上去很好捏的小肉，美得雌雄莫辩。
看到沈幕川的第一眼，小陈嘉阳便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要娶“她”做老婆。无论谁说，陈嘉阳都不肯相信沈家刚养好病回来的是男生，天天缠着陈母带他去沈家。
那个寒假，陈嘉阳从早到晚赖在沈家。无论沈幕川怎么冷着脸对他，陈嘉阳的热情半点不减。
除了天天出现刷存在感，期间，陈嘉阳还不忘缠着母亲帮他转到沈幕川要去的学校，并保证转到新学校，他一定一天不落上学，不再装病躲懒。
经不住小儿子的缠磨，陈母答应了。却不料转到新学校，才上了一天，陈嘉阳就生了病，不怎么吃喝，也不玩游戏，足足在家蔫了一星期。
病好了，也不再如以往天天张罗着去沈家。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有九岁的小陈嘉阳知道，他看到沈幕川进了男厕所，跟了进去，吃惊地发现沈幕川有小弟弟。
和他一样！！！
陈嘉阳的少男心在那一刻碎了一地……
这么一回忆，陈嘉阳觉得他和沈幕川能在一起玩纯属阴差阳错，也没太多兄弟情。他今天先离开，绝对不是什么不讲兄弟情谊，是谋定而后动，是明哲保身，是弃车保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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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阳想起陈氏集团二十三层的副总办公室，桌上待签名的文件已堆积如山。
因私废公？这违背了他的做人准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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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阳踩下油门的时候，深感自己对沈幕川已是仁至义尽了，毕竟，他还帮沈幕川打电话叫来了他的董助理……
***
成串的珠帘密密垂坠，将书店外行人的脚步声格挡在外。书店内两人的交谈声却一字不落，敲进了在台阶上停住脚步的男人耳里。
“结账？”
“就要这本，多少钱？”
“18。支付宝还是微信都可以，这里扫码。”
“好的。”
清亮的电子女音再度响起：“微信到账18元。”
“帮我帮包一下，省得一会儿挤地铁，书角被弄折。”
“好。”
明明他们才见过一面，沈幕川的耳朵在那懒到多加一个字的第一句“结账？”响起的那一秒，便准确识别出它的主人。
明明两道都是年轻的女音。
沈幕川轻手撩起珠帘走进去，找个角落站定。
他没开口，抱着的两臂间立着那本过期的杂志，直白对着女人面朝的方向。
只要她一抬眼，就可以轻易看个清楚。
这个角度，也方便沈幕川把桌后女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于是，沈幕川眼睁睁看着——
那个女人从桌下拿上来一本杂志，和他手中这本一个类型的汽车杂志，随手翻开摊在桌面上。接着，从桌上的笔筒翻出一把小巧的壁纸刀，露出寸许刀刃，飞快沿胶装位置裁掉两页杂志内页。
然后，用这两张纸把那本三十二开的书包礼物一般包好，又扯下一段棕色苎麻绳缠药包一样绑好，最后还不忘在正面打个两脚对称的蝴蝶结。
女人全程动作娴熟，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沈幕川的目光定在那包得礼物般的长方体上——香槟色的SUV不偏不倚在正面中间位置，压在那个精心打好的蝴蝶结下。女人十分贴心调整了角度，把车完完整整露在了正面，连个车轱辘都不少。
是2022款的路虎揽胜，沈幕川一眼就认出来。
巧了。
这包装材料和他手中这本杂志应该是同一年的。
沈幕川头一次看到有人把挑衅做得这般明晃晃……又让人抓不到首尾。
女人生动的讥诮犹在耳畔：“我倒是想听听，我们这种二手书店不能公然售卖什么书？”
是啊，二手书店卖过期杂志有什么问题？连价钱也是她指给他看，他自己愿意原价买的……难道指责她把免费的包装纸原价卖给他？
沈幕川预想的种种诘问，现下情形，无论说出哪句，无疑都会落了下乘。
顾客对包好的书也颇为满意，用塑料袋拎着书很快离开。
书店内，又只剩下二人。
沈幕川早已压下心中辗转，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面对女人投来的眼神询问，沈幕川只把手中的杂志递给她，没有说话。
两人无声对看，眼神没有交锋，似乎只是单纯想把对方钉在原地。
最后，女人如沈幕川所愿，先开了口：“你想退货？”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沈幕川微侧一下头，像是当真不解她的询问。
女人：“……”
“哦~”女人拉长语调，“那请问您把您买的书递给我，是有何贵干？”
“我现在需要塑料袋了。”沈幕川抬起手腕，看了眼露出袖口的百达翡丽，“现在正是下班时间，我的书也怕挤，所以，我也需要一个包装。”
“像你给刚才那个顾客包的那样。”沈幕川语气意味深长。
女人：“你确定你真的要？”
沈幕川：“当然。”
女人：“好吧。”
天色变暗，书店棚顶的吊灯早已亮起。
沈幕川垂着眼帘，头顶淡黄的光线在白皙的眼底落下一片弧度精致的扇形。长睫下的眼一错不错盯着一桌之隔、比他矮了一头多的女人。
他倒是要亲眼看看这女人如何当着他的面再翻出本过期杂志，裁了给他包上？她那老僧入定的表情怎么能一直维持下去？
不料，女人没有如刚才弯下腰，而是转身从后面的架子上捡出一卷孔雀蓝的暗纹包装纸。
“你的杂志是十六开的，刚才那种纸不够大，只能用这个给你包。”女人垂着头随口说，好像在和沈幕川解释，又不那么像。
片刻的功夫，眼前人已经完成了折叠、裁剪、包装，原本花里胡哨的杂志封面已完全被一水儿沉静的孔雀蓝取代。
她倒真是没敷衍他。
不知又从哪里变出个墨绿夹白的蕾丝长条，指尖灵巧一拉，变出个比刚才那蝴蝶结顺眼许多的缎带花。
墨绿缎带花周身封着窄细的白边，被黏在暗纹的孔雀蓝包装上，光凭外表，没人能猜出里面包着的是本过期一年多的杂志。
一切，似乎，被轻巧而不留痕迹地抹平。
错综起伏的心情也随之熨帖起来。
既然她愿意让步示好，沈幕川作为男人自然也不会追着前事，斤斤计较。
沈幕川面上不显，瞧着依旧冷漠，却在包装好的杂志递来的第一时间伸手接过。
冷白的拇指压着墨绿花球的一侧缎带，将孔雀蓝的包装翻转，将反面的四个尖角也扫过一遍，确实算用心包装了。
沈幕川没再说什么，转身朝门口走去。
杏黄的灯光下，墨绿的长丝绦在铅灰色西服勾勒的劲瘦腰际随行走飘荡，仿佛被主人遗落在后的钓线。
珠帘被拨得哗啦啦响起，一句不大的“等等”碎在其中。
撩开半幅珠帘的修长手指却瞬间顿住，沈幕川缓缓回头，冷白的珠子被捏进掌心。长睫不疾不徐掀起，隔着暖黄的吊灯看向桌后站着的人。
“帅哥。”
沈幕川漫不经意“哦”了声，算作回应。
“包装费五元，麻烦付一下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