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天气是很少见到阳光的,总是阴天,又或者像最近这样很多雨。

    以斯帖开车来到了一所教堂前,她关上车门看着银白色的车身,想起了已经还给威尔的那辆红色雪佛兰。

    伦敦不适合红色。

    即便红色出现在他们国家的国旗上。

    以斯帖打开伞,这里去教堂只有一条短短的小径,她也不想弄湿她的衣服。

    红色的伞出现在英国的乡间,小羊皮鞋踩着在乡间的石子路上偶尔间发出一两声响。

    她走到教堂门前,收了伞放到一边走了进去。

    她两个月前来到英国,外祖父母留下的房子就在这里附近,她就常常开车来这里,麦考夫说,她就在这里的教堂接受的洗礼,她那时好奇去了一次,是那个时候认识那里的神父。

    他看上去有些不修边幅,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一个神职人员,但是他的眼睛好干净,那种经历过极致的痛苦后依旧清澈的眼神。

    “噢,是你来了。”神父看到她的身影并不意外的挑眉。

    以斯帖微笑:“有时间吗?”

    “当然,去忏悔室?还是你愿意坐在教堂长椅上聊天。”

    神父看着以斯帖,而她仰头看向高大的神像,彩色玻璃窗透射出斑斓的光线,落在她的身上折射出宁静与神圣。

    以斯帖坐在了教堂的长椅上,她不喜欢狭小暗仄的忏悔室。

    “我收到了我父亲的来信。”以斯帖看着教堂的彩窗目光移壁画上的上帝语气一顿。

    “你给他回信了吗?”神父问她。

    “事实上,我到现在还没打开。”以斯帖垂眸。

    “你准备打开它吗?”神父语气温柔的询问。

    以斯帖一怔,随即坚定的摇头:“我想,我不会打开它的。”

    “那你想打开它吗?”神父的眉眼带着几分沧桑的柔和。

    以斯帖看着他,而他只是平静温和地注视着她。

    神父真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

    “我不知道。”以斯帖诚实地回答,琥珀色的眼眸依旧清澈,她用一种平铺叙述的语气说着,“我就是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过去几个月发生的事。我选择了一条大家都认为是正确的道路,但我自己却无法获得认同感,也无法让自己开心。我感觉自己掉进了自我怀疑的怪圈。”

    年轻的神父安静地听着她的话,他温柔而坚定地说道:“这都会过去的。而你,你得向前走,永远不要回头。”

    以斯帖没有说话,她也没有祷告,也没有忏悔,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长椅上,注视着上帝的神像。

    而神父只是坐在她的身边。

    “你说的对,我不能回头。宽恕是上帝的事,它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以斯帖终于开口,她微笑着看着身边的神父。

    神父只是耸了耸肩,并不反驳她的话。

    以斯帖却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大老远来这里找你……忏悔吗?”

    神父微笑着摇头。

    “你大概是唯一一个烟酒都来,还毫不掩饰自己会讲脏话的神父。”

    神父失笑,他关心地看着以斯帖:“如果你需要倾诉,我随时都在这里。”

    “你知道,我是一名心理医生。如果你有想要倾诉的时候,打个电话给我。”以斯帖同样这么说道。

    神父却笑着问她:“我需要付你得诊金吗?”

    “不,不用。你甚至都不需要预约。神父。”以斯帖感到了难得的放松和自在。

    她从教堂回到杰明街已经是下午。

    今天工作室没有预约。

    也是难得的一个自由时间。

    以斯帖难得有一个轻松的心情,她打算好好地做一些自己的事情。

    郎兹上个月已经把稿费结清给了她,她想要出版但被以斯帖拒绝了。

    对于她来说,写这一本传记也不过是完成母亲的遗愿罢了。

    麦考夫问她需不需要换个名字,毕竟这本传记也挺出名的,怕给她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以斯帖拒绝了。

    事实上,在知道作为笔友的麦考夫变成母亲计划中的一环时,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相交多年的笔友,但对方甚至连逃避的机会都没有给她。

    以斯帖整理自己从美国带来的东西,她看到了那个长笛,那是他们还没见面时,他从英国给她寄来了礼物。

    楼下还放着一架有年代感的三角钢琴,据说那是她外婆的嫁妆。

    以斯帖用手帕轻轻擦拭着长笛,心思又飘到了那份信上,麦考夫已经将那封信交给了她,并且说明了打不打开随以斯帖。

    她把那封信放在了书房的抽屉里,今天很神父聊完了之后,她更加不想打开那封信了。

    她郑重的把长笛放进盒子里,然后放在书架上。

    以斯帖正打算把书归类,楼下的门铃响了。

    今天没有预约的病人,所以茱莉亚也不在这里。

    她下楼通过猫眼看到了来的人微微一怔,她拧开门把手看着眼前衣冠楚楚的金发男人微笑:“日安,邦德先生。请进。”

    以斯帖出于礼貌泡了一壶红茶,这是麦考夫准备的,英国人都更习惯红茶。

    邦德看着对面的姑娘同时往杯子里倒牛奶和红茶,丝毫不纠结先放哪一个。

    “几块糖?”

    “两块就够了。”

    以斯帖把红茶杯递给邦德,她比较喜欢咖啡,一般不怎么喝红茶。

    红茶一入口,邦德的味蕾就品出了茶叶的品种,口感柔滑细腻带着清淡的柑橘味道,是斯里兰卡的锡兰。

    “斯里兰卡产的霍普基斯,它带有巧克力的口感,更适合女性。”邦德打量着眼前的霍普医生,她依旧是白衬衫牛仔裤的打扮,非常的随性,随性中又透着几分少女的清纯和女性的优雅。

    “我对红茶没什么研究,也不感兴趣。”以斯帖笑得礼貌而疏离,仿佛在等邦德先开口。

    “今天早上我得到了我的心理报告,他们说我可以出任务了。”邦德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以斯帖。

    对方则是轻描淡写地说:“嗯?你对此有什么疑问?”

    “是的。我昨天出去的时候,几乎以为我还要多休息一会儿,又或者多做几次心理治疗。”邦德说道。

    以斯帖挑眉:“为什么?因为你对我坦诚了?”

    “所以我很好奇。我为什么会通过这次心理评估?”

    以斯帖看着对方略显疑惑的湛蓝色眼睛:“你没有通过心理评估,邦德先生。只是苍鹰是不能被困在笼子里的。这是我建议的治疗方案而已。”

    邦德神色恍然地挑眉:“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我还要来复诊?”

    “我想你的上司会为你安排新的心理医生的。”以斯帖知道一点关于邦德所在机构和麦考夫之间的关系,她想邦德的上司应该不会想让她担任邦德的心理医生。

    以斯帖送走了邦德,她继续上楼归类书籍,等到天慢慢暗下来的时候,她才惊觉地抬头才发现已经到了用晚饭的时间,手机振动了一下。

    她皱眉拿出了手机,看到哥哥威利发来的短信,他约她出去吃饭,并打算半个小时后来接她。

    真是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以斯帖自从两个月前定居英国以来,威利就想约她出去吃饭,只是他们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间。

    因为她一直忙着自己工作室的事。

    虽然威利一直觉得她不用这么拼命,毕竟她外祖父母留给她的遗产足够她下半辈子富裕的生活。

    以斯帖却不敢轻易接受这样的馈赠。

    另一半的血缘像是羽毛轻飘飘的落在遗产上面,像是一个阴影,它慢慢地幻化成一个巨大的佩利冬,对她露出鲜血淋漓的獠牙。

    英国的三月份还是非常冷,尤其是到了晚上,以斯帖围上了莫莉在她离开前赶出来的围巾,是黄色的,她希望能搭上那件红色的毛衣。

    十分钟后,楼下喇叭嘀了两声,她就知道是威利到了。

    虽然他在英国呆了十多年,但骨子里还是那个爱染头发的摇滚少年。

    以斯帖关上门飞快地上了他的车。

    威利看着妹妹的样子,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围巾:“走吧,我带你去一家新开的餐厅。真是的,你怎么比我还忙。”

    “啊,只是这段时间忙着新房子的打扫和工作室的事。”以斯帖说道,“你刚出任务回来吗?”

    “嗯。我听说你给0…啊,是邦德那个家伙做了心理评估。”威利差点把邦德代号说漏了嘴。

    “啊,是的。你们是同事?”以斯帖随意地点了点头。

    威利大概知道那是福尔摩斯的手笔,他努了努嘴:“不,我们是不同部门的。算不上同事。只是同为女王服务而已。”

    英国政府官员每个都说是为女王服务。

    以斯帖对这个说法不置一词。

    但是她也有好奇的地方。

    “所以麦考夫到底是不是你的同事?”

    以斯帖每次叫福尔摩斯的教名,威利都会觉得呼吸一窒。

    “你能不叫他的名字吗?好吧,他不仅是同事,准确的说,福尔摩斯是我的上级。”

    “上级?”以斯帖有些不可置信,“你们年纪不是差不多大吗?”

    威利一噎:“他还是比我大十几个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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