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长尾巴的彩色的鸟儿盘旋着飞来。

    “是传声鸟!”

    六个小妖怪异口同声,纷纷凑了过来。

    “你是给谁传信儿的?”

    就算是妖,到了度西岭的山口,也要先经传声鸟说明来意,妖神同意才能进山来。

    “妖神大人,是我,归肃!”

    这只传声鸟停在松月凉面前开了口,声音跟山脚下卖汤面的大爷一模一样。

    几个小妖怪又异口同声。

    “是龟爷爷啊,你有什么事情吗?”

    归肃乐呵呵应道:“你们几个都在呢?我是来跟妖神大人说一声,支教的是个小姑娘,提前来了,已经上山去了,怕是过不了结界。”

    “龟爷爷是在说小满老师!”

    胡灵嘴快地接了话。

    “我已经放她上来了。”

    松月凉心里虽然不爽,嘴上也只能这样说。

    总不能说自己的结界连个人类都挡不住吧?

    度西岭的空气很好,满听整个人都舒缓下来。

    她抬起手臂,防晒衬衫的袖子被抬高,露出了一块精致的腕表,表盘是一块红玛瑙,这是她身上新增的另一抹亮色。

    这块腕表的意义是“Love oneself”。

    拿到的时候,只看寓意她就猜到了,应该是白露特意给自己预定的。

    时间是两点五分。

    比她跟白露约定的要早到二十五分钟。

    满听摸出手机,拨通了白露的电话。

    刚进度西岭的时候,信号几乎没有,这会儿信号却意外得好。

    白露毫无形象地窝在武馆的懒人沙发上,肿着一双眼。

    林为看到林沐的消息,直接赶了过来。

    白露上一次嚎啕大哭,还是十多年前。

    他将手上的奶茶插好吸管递了过去。

    “最好的朋友去实习了?”

    “嗯!”

    白露的回应带着浓重的鼻音。

    她坐起身子,伸手去接奶茶,看见林为手上带着那块跟他的身价并不相符的手表。

    这块手表的意义是“Blind for love”。

    满听预定给林围时,她愿将其翻译为,“为爱而瞎”。

    如今被林为戴在手上,她突然觉得有些心虚。

    “你……你看起来对鹤鸣挺熟呀!”

    桌上的另一杯奶茶是林沐的。

    还有一杯冰薄荷乌龙,无糖加冰。大师兄只喝这个,只有一家很小众的奶茶店有,不是熟悉的人根本不会知道。

    白露话音刚落,魏有书趿着拖鞋而来,伸手拿了桌上的冰薄荷乌龙。

    “今天怎么有时间回来了?”

    “大师兄!”

    林为正襟危坐,语气恭敬莫名。

    魏有书喝的这一口茶差点儿把自己呛着。

    让林为喊自己一声“大师兄”可不容易得很,他都怀疑这茶里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

    林为不再理会魏有书,只对白露道:“我是你二师兄。”

    白露咬着吸管,瞪大了眼睛。

    这也太巧了。

    她只听说武馆的二师兄一年半载也见不到一次,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林为。

    这么斯文的工作,这么斯文的长相……原来是装的啊!

    她就说,怎么会有人一朝一夕就变了性子,果然只是表面上洗心革面,眼镜配西装,私底下还是野得很……

    就冲着“二师兄”这三个字,在散打这方面也绝对不是弱鸡。

    手机铃声打断了白露的思绪。

    是小满的专属铃声。

    她吸了吸鼻子,快速按了接听。

    “你到了?”

    听筒里传来了满听的声音,“嗯,到了。比预想的要快二十五分钟。”

    “住宿条件怎么样?”

    “还没到宿舍。等到了……”

    满听转过一个弯,眼前的紫藤花瀑布遮盖了大半个院子,枝干盘旋交错,像是能看到的蓬勃的生命力。

    微风拂过,蓝紫色的花瓣纷纷扬扬,远处衬着青山云雾和飞瀑,美到让人失语。

    “嗯?”

    白露竖着耳朵等下文。

    满听这才回了神,“院子很美,等我给你拍照!”

    “房间呢?房间怎么样?门窗结实吗?带的那些日用品够吗?”

    白露只当满听是在安慰自己,并不在意这些。在她看来,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满听心下微暖,几步跨上了竹楼的台阶,推开了主屋的房门。

    不小,一半是卧室,一半是书房。

    家具有些是竹制的,有些是木质的,复古又温馨。

    打扫用的工具还散落在地上,房间明显地被收拾过。

    只是,这收拾的结果,还不如不收拾。

    满听想到了那个被擦得五花八门的竹门。

    窗户虚掩着,房顶上确实破了一个洞,下雨天根本不能住人。

    “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

    满听这才反回院子,伸手摸了摸紫藤树的树干,带着十足的喜意,发自内心。

    外面的紫藤树花期早已经过了,山里的竟然还开的这般好。

    紫藤树被她摸得有些害羞,还有些飘飘然。

    松月凉明显地感知到了紫藤树的心绪,有些气结。

    就连他安插的用来监视这个女人的树,都快要被收买了。

    白露也能明显地听出来满听声音里的喜意。

    她松了口气,情绪也好了很多。

    一大口奶茶咽下去,她喟叹一声,看了看手里奶茶的名称。

    “就是快递和奶茶不能送到,要不然我现在就点一杯——‘啵啵绵绵甜甜甜’给你送过去,怪好喝的。”

    “新品?”

    若是之前就有,她一定听过。

    因为这名字确实比较——肉麻。

    “嗯,应该是冰薄荷乌龙那家新出的。”

    林为的眼神从白露身上挪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收到这块腕表的时候,他被这直白表述的爱意砸的有些懵了。

    后来才知道,这块手表原本是白露这个去支教的朋友预定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被白露当做礼物,很是敷衍地送给了自己。

    他伸手摩挲着腕表,嘴角挂了不明显的无奈的笑。

    魏有书的眼神在两人之间逡巡,看得很是真切。

    他太了解林为了,这小子原来是春心萌动了。

    放下了手中的茶,他挑衅道:“练练?”

    林为扶了扶眼镜,反问,“你确定?”

    魏有书嗤笑一声,直接站起了身子。

    一年半载也不来武馆训练,谁怕谁?

    白露挂了电话,刚好看到换好训练服的林为。

    他已经摘了眼镜。

    “雾草!”林沐察觉自己声音大了,慌忙捂住了嘴,压低了声音,“我小叔叔竟然摘了眼镜?”

    林为戴的眼镜没有度数,只是装饰,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教育工作者的气质。

    这会儿纨绔子弟的本质表露无遗。

    他本人,太痞了。

    “啧!大师兄得来真的了。”

    林沐单手插了吸管,拿起来喝了一大口奶茶。

    好喝。

    他看了一眼名称——嫌弃憨憨大团圆。

    这什么鬼名字?

    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他转头问道:“小婶婶,你那杯奶茶叫什么?”

    白露眼神未动,举起了奶茶杯子。

    林沐歪头辨认。

    呵!自己果然是被嫌弃了。

    他发狠地咬了咬吸管。

    “喜欢上了?”

    魏有书的语气很是欠揍。

    “要不要让让你?长长脸?”

    “你说白露?”

    林为的语气更是欠揍。

    “忘了告诉你,她是我的未婚妻。”

    魏有书掏了掏耳朵。

    “我不像你,还是个孤、家、寡、人。”

    “输了没关系,重要的是有人心疼我。”

    “总比你暗恋旁人不敢说出口的好。”

    林为句句踩着魏有书的痛处。

    “咔咔!”

    魏有书活动了活动手腕。

    “你别得意,白露可没跟我们说过她有未婚夫。你家林沐也帮她瞒着。”

    “那她也是我未婚妻!”

    “她从小就喜欢我这样的。”

    “你看,她的眼神一直黏在我身上。”

    林为转过头,朝着白露挑了挑眉。

    白露翻了个白眼儿,低头去喝奶茶,遮住了有些热的耳根。

    她觉得自己怕是也瞎了,这人摘了眼镜怎么就……就不一样了?

    她想到林为小时候,打架逃学,不服管教,又野又痞。

    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孩子,甚至说起林家小儿子,谁都头疼。

    任谁也没想到,长大了之后他走了教育学这条路,还走出了名堂,成了各家女婿的热门人选。

    最后稀里糊涂地,她就和林为订了婚。

    魏有书一句话也不想再跟林为说了。

    这小子自从开始搞教育学,嘴巴越发厉害。

    两人打的酣畅淋漓,不分伯仲。

    林沐找准了机会凑了上来。

    “小婶婶,怎么样?是不是被我小叔叔的英姿迷住了?”

    回应他的只是落在头顶上的一个响亮的巴掌。

    ——

    满听将主屋内打扫用的工具收拾归类,大致打扫了一下。

    主屋的右边是开敞的厨房连餐厅,带着柴火灶和大铁锅。

    左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卫生间,总算带了些现代感。连廊右拐宽了很多,方便晾晒衣物。

    满听开车带来的都是些必备的生活用品,刚刚好跟这里原有的家具互补,暂时不需要特意去添置什么。

    只是房顶上的大洞,确实需要专业的人去修补。

    天气越来越暗,她只得先返回学堂。

    看来,今天晚上必须要借宿了。

    松月凉正坐在讲台上,看着底下几个小妖怪写大字。

    余光瞥见满听回来,在四脚怪中翻找着什么。

    满听来之前原本就给学生们准备了礼物。

    按照周边有资料的山区生源,她估算这里的孩子不会超过七八个。

    她原本准备了小的合金车模型和精致的毛绒玩具,以备不时之需。

    按照大致印象,挑出了三辆合金车,三个毛绒玩具。

    她说的有奖励,就是这些小礼物。

    松月凉百无聊赖地坐在讲台上,支着下巴,实则一直注意着满听的动静儿。

    果然,见她靠近了教室,无声地朝着自己招了招手。

    可恶!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很像是在叫小狗吗?

    “校长大人,小满老师叫你呢!”

    包止嘀咕了一句。

    他的耳朵最好使了。

    武佑看向了松月凉,皱着眉头,有些不赞同。

    眼神里分明写着,能不能不要跟谁都这么幼稚?

    小满老师是个人类小姑娘,听说人类不管是心灵还是身体,都是很脆弱的。

    松月凉板着脸站起了身子,走下讲台看了一圈。

    “候淙,再加五篇大字。”

    “啊?”

    候淙瞬间就垮了小脸儿,他觉得自己今天的大字写得挺好呀!

    “包止,加两篇。”

    “武佑,加三篇!”

    “……都好好写。”

    包止和武佑偷偷翻了白眼儿,妖神大人又在莫名公报私仇了。

    松月凉说完才出了教室。

    真是麻烦!

    满听看着松月凉板着一张臭脸,沉默片刻。

    “这个年龄可能更需要鼓励。”

    言下之意,他太严格了。

    松月凉再一次感受到了人和妖之间的代沟。

    妖的年龄是以十为单位的。

    虽然教室里这些小萝卜头看起来不过人类七八岁的样子,实际上已经七八十岁了。

    算起来,比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还要大很多。

    而他自己,已经两千两百岁了……

    不对,不能以年龄来判断人类的心性。

    人类最是狡猾了。

    “我给他们带了礼物作为奖励。”

    满听将两个手提袋打开。

    松月凉第一次见这么小的四轮怪。

    红的绿的蓝的——还怪好看的。

    有些手痒。

    另一个袋子里那些毛茸茸的东西,不是活的。

    也怪好看的,他背在身后的手指摩挲。

    手真的很痒。

    “现在可以分给他们吗?”

    松月凉在背后摩挲的手指顿住了。

    这些礼物,听起来并没有自己的份儿。

    满听看着松月凉越发严肃的脸,将手提袋放在了教室门口。

    “还是等他们都写完吧!”

    “或者什么时候课间休息?课间休息的时候也可以。”

    “一个半小时后。”

    “一堂课这么久吗?”

    “一堂课两个小时。休息半小时,还有一堂课才会散学。”

    满听哑然,看了一眼端坐着写大字的孩子们,眼里带上了爱怜之意。

    这么小的孩子,一堂课两个小时,着实是辛苦。

    “正式开学后,上午的时间归你。下午的时间,这些孩子依旧由我带着。”

    松月凉朝学堂外走去。

    “先跟我回院子,看看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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