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青燕屏息凝神地听着屋内的动静,两只耳朵警惕地竖起,企图以此监视着屋中的一举一动,许凌要做什么莫说旁人,连自己也不甚清楚。

    得了阿伊的来信,青燕是高兴不已,当年她还是稚子之时懵懂地跟着其妃来至大楚,二十余年从未归乡,终于到了反燕之日,她怎能不喜?

    而许凌的表情则比她平静得多,甚至平静得吓人。

    如果萧小河真的死在了许凌手中,青燕并不感到意外,只会觉得惋惜,惋惜萧小河同样也是在替许凌惋惜。

    如今许凌一心建功复仇,平荡大楚,手刃楚贼,可三年、五年,或是数十年后,当许凌回首一生时,一定会后悔今日举动。

    青燕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睛一边灵活地寻觅周围来人,耳朵又伸进了悄然无声的卧房。

    一声急促而短暂的叫声让青燕瞪大了眼睛,难道是许凌成功解决了萧小河?

    青燕四下观望无人后飞速地推开门闪身进了屋内,有些不忍地半闭着眼睛,似乎并不是很想看到萧小河的惨状。

    青燕长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建设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只是眼前场景任由她做再多心理建设都无法接受,出于生理本能的叫喊之声从喉咙中脱逃,在夜色中清晰可闻。

    只见萧小河将许凌抵在了靠床的墙边,二人面对面跪坐在床上,而沾了血的刀并非来源许凌,而是出自于萧小河手中。

    许凌颈上一道血痕,与刀上的鲜红无异,在夜色中妖艳又神秘。

    “你这是何意?”许凌并未把目光分给青燕,而是定定地看着萧小河。

    “嗯?”萧小河显然带着醉意,话也懒得说,事也懒得做,直接把手伸进了许凌的衣中,许凌颜色大变,整个人腾地一下冒起了火来。

    而萧小河的刀还架在他的脖子上,一处怒火无处发泄,将许凌的脸逼得一片泛红。

    萧小河并未翻出什么短刀匕首,这让她吃了一惊,她虽醉着,却非昏迷,自然能听见许凌和青燕来时的脚步声。

    如此夜深人静,偏偏挑铁向褴不在的时候,让萧小河不得不多想,在许凌还未来得及掏出东西时她便先发制人将许凌圈抵在了墙边。

    许凌的怀中只有一道全新的手帕,手帕上绣的并非什么名花异草,而是一只孤雁展翅。

    “啧。”萧小河道,她瘫坐在了床上,企图以傻笑蒙混过关:“我喝多了,以为娘子是刺客,赖不得我,都怪他们灌我酒。”

    纵然许凌身上疑点颇多,但她既然没有杀自己的想法,萧小河也无意与她计较,此时还生出几分欣慰之情。

    青燕见许凌面色差得至极,忙过来打起圆场,她看着床上手帕,边想边道:“将军怎么还和公主动起手来!公主听说将军喝醉了,特意来看看将军如何了,想与将军好好道个别,见您出了汗,殿下还好心思地想帮您擦汗,怎闹成了这样!”

    “奴婢可都听说了,您昨日去找胡姨娘,前日去找九姨娘,到了我们公主这就成了刺客,真是好生偏心!”

    青燕一番指控让萧小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跳下床,从床边的小柜子中拿出了包扎用药,敷在了冷如雕塑的许凌的伤口上。

    “是我不好,这里跟娘子赔不是了。”萧小河凑近了许凌道,“最近情形特殊,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娘子大人有大量,莫要计较了。”

    许凌满脑子都是萧小河刚才一双手伸进了自己衣中的场景,好在并未让他发现什么不对,只是……

    怎么能随便就脱人衣服,还对人上下其手!

    对面的人如若不是萧小河,此刻怕早已尸骨无存。

    萧小河还以为许凌在气脖颈上的伤口,左一个好娘子右一个好娘子的叫了半日,许凌如醉初醒般看向萧小河。

    “罢了,反正你明日就要走,自然不好与你计较。”许凌在青燕疯狂的眼神示意下道,“时候不早了,将军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许凌说着就下榻行至了青燕身边,萧小河道:“我明日就要走了,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归,娘子就没什么同我讲的吗?”

    “与你讲什么?”许凌突然笑了,这一笑不似许晋辰芒寒色正也不似陈元一清风霁月,而带着几许渗人的意味,萧小河暗道不好,果真下一秒许凌道,“讲何年何月迎云幼薇入门?还是将如何照顾胡氏九娘?”

    “娘子说笑了。”萧小河讪笑道,“云幼薇的事儿是个意外,娘子莫听外头人胡说乱讲,那是存心挑拨我们夫妻感情的。”

    青燕看许凌也瘆得慌,轻轻拉了一把许凌道:“反正将军明日就走了,这事儿等他回来也用不着殿下操心,公主如今莫提这些,有甚麽话早早与将军讲罢。”

    青燕的言外之意许凌明白,明日非但是萧小河离开之日,也是许凌离开之日,以后萧府的种种与他们没有半点干系。

    “下次再见时,妾身告诉将军一个秘密。”许凌走到门口时回首看着萧小河道,一个足以让震天骇地的大秘密。

    萧小河心道,这世界上怕是无人比自己的秘密更骇人了,她笑着挥了挥手:“好,那我可要快些回来,等着听娘子的秘密。”

    “再见了娘子。”萧小河道。

    许凌僵硬地学着萧小河挥了挥手,随后与青燕一同离去。

    这回是彻底的消停了,萧小河自言自语道。

    她靠在床边,欣赏着方才显露出现在东方的一抹鱼肚白,边塞的天亮得比京城早——不过也早不了多少,此刻狄问蓝在做什么?威风又在做什么?

    他们想必已经知晓自己即将启程,近一个月的车马之路,想必那些欢迎自己的好酒好菜还未开始置办,萧小河想吃着楚菜饮着燕酒,再抱着小威风,世上哪有比这还幸福悠闲之事?

    她咂咂嘴,胃中的酒又泛了作用,能睡一个时辰是一个时辰,萧小河安稳地躺回了床上,呼吸逐渐又归于平稳。

    *

    “明日晚上,公主染病的消息就会被放出去,冬才人已安排好人手寻好尸体,到时意外起火,定不会有人生疑。”惊魂未定地青燕拉着许凌向回走,不过她识趣地没有提起方才,而是转向更重要之事。

    “嗯。”

    许凌与青燕默契地停下了脚步,心有灵犀地举头看向了天边的圆月。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看大楚的月光,燕国的月亮也会如此圆且明亮清辉洒满堂吗?

    离开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土地,下次归来之时,给它带来的不会是团圆的喜悦,而是痛苦的铁马哀鸣与一片荒芜遍地。

    许凌不喜欢大楚压抑的且近乎完美的建筑,他想一把火将京城烧个干净,再重新建造自己的王国。

    许凌想到了萧小河心心念念的豪宅,心中想法不禁变了变。

    山阴王的宅子倒是不错,他犹记得是个好地方,或许可以留上一留。

    *

    月儿懒懒地趴在桌上,手指指着桌上的黄纸黑字,神色恹恹,手指却一个指着一个看,动作认真无比,生怕漏掉半点。

    “陈元一赐第一甲第一名及第,授翰林院修撰。若常柯第一甲第二名及第,授翰林院编修,李氏少赧,第一甲第三名,授翰林院编修……”月儿喝了一盏酒,喃喃道,“倒让他留在京中了,日后定消停不得。”

    “第二甲第十七名乔尚行,授翰林院庶吉士……”

    “马十三,广要高河县主簿,白陇,蕲州定平县主簿……”月儿笑骂着,“高河县可是个好地方,比定平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好上太多,看来马家没少烧银子。”

    看过文举,月儿又挑起了武举,看了两眼她便放下,武举无非是什么典仪千总的,比文举还乏味十分。

    月儿撑着久醉的身子推开了窗,明月悬挂头上,仿佛伸手可得。

    明天是个好日子,一不小心喝得多些,月儿坐在了窗边,伸出手企图抓住月亮,当然一切徒劳。

    打起仗来,可就容不得这般静好了,月儿低头看着鳞次栉比的门户,京城的任何一角都住着人,落日时分都会飘起炊烟,明年的这个时候会是如何呢?

    谁都不会知晓。

    风吹得人零落在外的鸟雀瑟缩,月儿却醉在了这微风中,她靠在窗边合上了双目,不顾危险任由风吹进自己的五脏六腑。

    不光是她如此,远在大和宫的许晋辰亦靠在椅背之上,直直地看着天上圆月。

    楚人信仰佛,许晋辰亦然,他虔诚地向菩萨祈祷,祈祷着悬挂在天穹的月轮。

    一夜风过,月下之人迷蒙地昏睡过去,再次睁目时,萧小河已带兵离开了京城。

    *

    建平三十七年夏,天燠地暄,时扬远将军萧子客受帝委命,携精兵数千前往边地蕲州,路途艰阨,久历风尘,快马之下二十余三日至蕲。整肃平治,兵将具欢,一扫夙日庸气,长旗矫矫汹汹,声势赫奕,气焰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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