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莫要拦我,今日我一定要说。”萧小河坚定道。

    “将军既领军饷,受人一句大人之称,就该以民为本,为民请命,这位老兄虽生的贼眉鼠眼,头大如盆,脑袋上还插着一把不知道如何称呼的刀,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却鼠刀怀疑人生道,“哪里有这么寒碜!”

    “但是——”萧小河话锋一转,声音铿锵有力,“断不可因为长相就怀疑他是细作!”

    “如果当官的都以长相断案,人人都以长相评判各人善恶,世道会乱成何等样子?你我岂能安稳苟活?”萧小河每说一句,齐将军的头就低一分,心里头就愈发自惭形秽起来,仿佛他真的做错什么事儿了一般。

    “说得好!”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瞬间引得周围人附和声一片,倒不是觉得她的话多么有哲理,只是觉得有能耐与当兵的叫板,那就是好汉一条!

    “真不愧是田家家族的人,与他妹子真是一模一样!”鹰钩鼻感动道。

    “田家?”鹰钩鼻身后的人听见了疑惑道,“我在这生活一辈子了,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姓?”

    “那是你见识短!”鹰钩鼻不屑笑道。

    ......

    “你——”却鼠刀心里早就感动成了一片汪洋,纵有千万般话也不知如何说出口,最后叹息道,“我劫持了你,还险些将你杀死,你何苦还要替我说话?”

    萧小河如一个成熟的老者般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码归一码,一事论一事,我不过是说出自己心情所想,鼠兄不必挂怀。”

    “只是连累你了。”却鼠刀望了眼面色不佳的齐将军,心中虽仍有对死亡的厌惧,但已坦然不少。

    在生命的最后关头,竟有人愿意为自己挺身而出,还是个险些死于自己刀下的小辈,却鼠刀平生从未有过愧疚之情,此刻心底也觉得别扭无比。

    “你——唉——”

    青年高而笔直的身影站在却鼠刀面前,五官俊俏之至,身着边关人常穿的布衫,不但未拉低其人气质,反而添了几分野性,鹰钩鼻越看越激动,面前的青年让他想起了在京城遇着的田姑娘。

    大小眼却颤抖着手不敢前行半步,万俟一侧笑道:“你老大要死了,你怎不去救他,还与他撇清关系?”

    “你休说我,那小子也大难临头,你还笑得出来!”大小眼不甘示弱回击着。

    “我等欲去蔚县探亲,我阿妹如今临产在即,只得借城而过,蔚县至此不过数里,欲说路引自是没有,还望大人搜过我等身后网开一面,容我们脱身而去,探望亲眷。”萧小河道。

    齐将军以为自己会错了意,脸色变得煞白,一头觉得对不住鹰钩鼻,一头觉得自己蠢笨,险些闹了笑话。

    观着齐将军脸色的却鼠刀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落空,齐将军惨白的脸色让却鼠刀误觉其恼羞成怒,他终是叹了口气,拉住了萧小河:“小子,莫要说了!”

    “不,我要说。”萧小河道貌岸然地甩开了齐将军的手。

    “不,你不能说!”

    “我偏说!”

    却鼠刀气的牙痒痒:“再说老子先砍了你!”

    悲凉的黄土被踩在脚下,却鼠刀又觉得自己伟大起来,他用着无比壮烈的表情对着萧小河微微颔首,生疏地扯出了一个微笑,同时用那双骇人的眼睛向大小眼狠狠剜去。

    本就神经紧张的大小眼吓得直接跪倒在了地上,模样可笑,但此人无人肯笑得出来,仿佛都沉浸在却鼠刀塑造的英雄末路的惨烈氛围之中。

    萧小河的手紧紧握着裤边的布料,青筋依稀可见。

    只有万俟注意到了她的手掐的不是布,而是腿上的肉,也只有万俟注意到了萧小河微微颤抖的双肩和马上压不下来的嘴角。

    ......

    “放人。”

    齐将军叹息沉声道,虽然很难相信却鼠刀是什么好人,不过比起自己的双目与见识,他还是更相信萧小河。

    ......

    “?”

    “放......人?”

    却鼠刀、大小眼连带着众人一齐陷入了震惊之中,却鼠刀的悲壮停滞在了脸上的显得呆傻无比。

    说来也巧,此时正好一阵邪风吹过,将大小眼的凌乱的头发尽然吹气蒙在他的面上,如水鬼挣命。

    “将军所言......”齐将军感受到了一丝不善的目光,他连忙改口道,“本将军觉得这位公子所言极有道理,如此武断了事,实有懒政之嫌,于国于民皆大有弊端。”

    齐将军令后,向萧小河却鼠刀围逼的士兵们纷纷放下刀剑,面面相觑地退回了原处。

    “大人的意思难道是——”萧小河欣喜道,语调都带着上扬,“我们可以进城了?”

    “嗯。”齐将军苦笑着点头。

    “齐将军知错就改,真是个好官啊!”

    事情皆大欢喜,人人都松了口气,虽是心中忌惮着却鼠刀,但能不见腥红也是一件大好事。

    “萧小将军真是治下有方!”

    人头攒动之间又引来几道附和之音。

    却鼠刀仍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不用砍头了?”他问道。

    “大人说不用就不用了,你怎么还这番啰嗦?”萧小河反客为主,扯着却鼠刀就要往城里走,低声与却鼠刀道,“一会儿他若是改主意了,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没错没错,咱们快走!”却鼠刀直愣着点着头,脚步飞快地跟在了萧小河身后。

    二人在城中穿梭许久,滞城人口并不多,甚至称得上稀少,如今是有官兵驻扎才稍显热闹,很快就被二人找到了个僻静之处,好稍作休缓。

    “他们人呢?”却鼠刀这才想起来除了自己与萧小河,还有三人一齐同路。

    萧小河相信万俟有法子找到她,满不在乎道:“后面不远,想必一会儿就能跟上。”

    却鼠刀点点头,靠着早无人上香进贡的荒佛像坐下,他这才有闲心长喘着气,四处望去。

    此地应当是个古庙,只是如今不成样子,入口处的门扉斑驳腐朽,庙内尘土飞扬不说,地上的横梁被随意丢弃,墙边依旧有几根轻轻地靠着,似乎随时都会倒塌,瞧着似乎像是在烧成之前就已荒废的一片被遗落之地。

    阴森的光线透过破损的窗棂,投下诡异之至的影子,勾勒出墙壁上残存的壁画,只是岁月久远,上面的壁画已然不可窥探。

    却鼠刀回头望着佛像,佛像的头上蒙着一块红布,废弃之庙中的佛都要以布遮首,这是燕地的习俗,却鼠刀不屑地笑了笑,他是最不信鬼神之说的。

    “那个狗样的糟心玩意,见到他,我必将他的心挖出,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东西!”缓过劲儿的却鼠刀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方才大小眼的所作所为,他冷冷地斜视着佛像,不知是在与萧小河说话,还是单纯泄愤。

    萧小河却乐于回答却鼠刀的话:“你将他杀了,你们殿主可会怪罪?”

    “他?”却鼠刀不屑地笑道,“就他还不值得殿主操心。”

    “那你应当是见不到他了。”萧小河耸肩道。

    “为何?”却鼠刀皱眉道。

    萧小河笑嘻嘻开口:“若是我,肯定早趁机溜走,到了你手里还能有好果子吃?”

    “哼。”却鼠刀未如萧小河所料生气,而是用一种奇怪地眼神望着她,“我知道你才不是那种人,不然你刚才为何要冒着性命危险救我?”

    “我还真是那种人。”萧小河伸了个大懒腰,探出头看了看,并未瞧见熟悉的身影,又将头缩了回来。

    “莫说些没用的了,你们之间的事儿如何解决我一点都不关心。我只关心——”萧小河道,“咱们殿究竟在何处,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怎么就成了咱们殿?”却鼠刀莫名其妙道,“谁与你是同个殿的!”

    “不过……”却鼠刀轻咳了一声,用着无比别扭地语气继续说着,“既然你刚才救了我,这回我也放你一马,你和你家主子找个机会回去罢。”

    “这怎么行!”萧小河一听这话不乐意地跑到了却鼠刀面前,蹲下对他道,“身为玉兰柔情殿的护法,做事怎可半途而废!”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今正是向你们殿主交差的大好时机,你若将我们放走,岂不是放虎归山?”萧小河可不想折腾一通后连他们所谓殿主的面都未见过,那自己可就真成了笑话,还不如早些回去睡大觉。

    萧小河的话令却鼠刀瞠目结舌,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出声骂道:“……我看你脑子真是不正常!”

    二人一来一回拉扯之间,似有似无漂浮在空中的金轮被浮云彻底遮住,风骤然起势,发出呜呜惊鸣,干枯的树枝被吹得战栗,连树根都变得动摇不定。

    就在霎眼之间,急遽而猛烈的风雨带着不亚于深冬的寒意落下,萧小河与却鼠刀停止了争吵,二人看着门外。

    “轰隆——”

    秋雷平地而起,二人不自觉地抬头望去,一道阴寒闪电略过佛像,在红布之上停留良久,风再一吹,抖动的红布仿佛在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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