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再聚甘州

    对于两年收复计划,朝野上下很多人都并不看好老舅舅大将军西北侯。

    宋时十四年前曾领兵大胜当时最为强大的北夷部落,其余几个不成气候的小部族也大受震撼,纷纷臣服。

    我朝开朝五十九年以来的北方祸乱终于平定。也助当朝皇上刚登皇位便得民心。

    然而北方平乱,我朝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京城几乎家家戴孝,宋家更是把三个儿子两个女婿,以及族中子弟其余一十六条性命也都扔在了北境。

    当年宋时的母亲,安庭与的外祖母同时接到大将军的捷报和族中子弟的丧报,当场中风昏迷。老太太伤心欲绝却口不能言,又硬熬了一个半月,等到宋时回家,跪母亲床前不住的磕头,老太太才闭了眼。

    宋时在京城忙了3个月的丧事,为自己的母亲办丧仪,为自己的儿子女婿办丧仪,为族中子弟办丧仪。

    那一年,宋时就老成了现在的样子。

    安庭与还记得,那年三岁的他去外祖母的丧仪上磕头,第一次见到舅舅,他还以为舅舅是族中哪位老祖父。

    当年宋时带着三个十几岁的儿子随父亲一同出京,四年后回来的却只剩三件战袍,立了衣冠冢。

    当年随军的还有宋时的一位侧夫人,宋巍的母亲林氏。

    林氏贤能,自愿请缨去北境,帮将军料理后方事宜,三年才得以回京,还带回了才刚满2岁的宋巍。

    宋时料理了家中事,向皇上请命再回西北镇守。

    皇上当然不舍,他要安排宋时在京中担任兵部尚书,更许了日后宰相之位。

    宋时却说:“我宋家二十一个好儿郎都被我扔在了西北,尸骨都无法带回。还好我母亲故去了,否则我更无法立足于这世上。现在,我无法面对我的夫人和族中众人,我也愧对皇上和我大安百姓,我只求回到西北陪着我的孩儿们,替皇上和大安子民守好国门。”

    就这样,宋时回到了金城,皇上封其为西北侯。宋时的小儿子被皇上留在了京城,皇上说不忍宋家儿郎再受苦,时常接到宫中厚待。

    皇上怕宋巍长大后也跑到北边去,不主张他习武,把他塞到了御书房和皇子们一起读书。

    所以宋巍小时候经常跟在六皇子后面跑,两个人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长大一些后,宋巍听闻了宋家的往事,果然闹着也要去西北。

    但此时皇上除了“不忍宋家儿郎再受苦”,不肯放宋巍走的更重要原因是,在立太子一事上,皇上并没有想清楚如何行事。

    如前面所说,皇上想里安庭与为太子,但是担心宋家日后会拥兵自重。虽然现在宋家人口凋零,但是皇上对宋时,即信任,有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感觉。

    宋时当年苦战虽然死伤惨重,但也深的民心,这些年在西北搞练兵屯田也颇有规模,西北富庶了起来,西北侯自然也是皇上一个不小的威胁。

    所以他也需要把宋巍放在眼皮子底下,也是牵制宋时的一张牌。

    其他几个皇子有的体弱,有的性格懦弱,都有明显的短板,定不能承太子之位,有太子之相的安庭与却年纪太小,而三皇子又风头正盛,所以皇上当年一次重病中,只能立三皇子安庭业为太子。

    不过骂一次皇帝居然熬过来了,虽然身体大不如前,但是总归还有命在,三皇子就只能继续做“孝顺太子”。

    自当年皇上立安庭业为太子,而太子叫嚣不能让北夷再吃我朝一粒米后,北境便开始不稳。

    大家都说西北侯老了,镇不住西北了。

    宋巍第一个不服,向皇上闹着要参军去西北,皇上以要他陪护六皇子为由,压着不肯放他走,结果这一次太子掀了桌子要杀人,这两个表兄弟就如愿一起去了西北。

    太子得知后人都要气炸了了,安庭与这次去了西北,就算他再没本事,他亲舅舅都会给大口大口的他喂战功。

    安庭与原本就有聪慧贤能之名,否则也不会惹来太子不安并派人暗杀,若是再捞上战功有了军中威望,安庭业这太子就更睡不着觉了。

    安庭业不是不想继续有所行动,但是西北是宋时把控的铁桶一个,别说安庭与,就算是老皇帝,也插不进去一根针。

    两年平复北境,对宋时来说,难,也不难。

    不难在于他经营西北多年,当初受来西北的侧夫人林氏的启发,在西北大搞屯兵屯田,现在已经兵强马壮。加上他狠狠敲了皇上一笔竹杠,现在肥的流油。打仗打的也是钱,这一点上他倒是完全不用担心。

    难,在于十四年前一战之后,名将陨落,尽管他努力培养提拔,但是军中将士少有能堪大用之人,而北国这几年迅速崛起,之前臣服于大安的那些部落也蠢蠢欲动。

    可以打,但是也需要精心筹划,步步为营。

    北国觊觎我朝河西多年,前几年趁我朝一场大疫情占领了河西四郡。

    收复失地对宋时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在他心里更重要的任务是通过这两年实战,把安庭与和宋巍带出来,同时也要给安庭与培养一批忠勇有谋的人才。

    宋时才不会只盘算着给安庭与喂军功这种蠢事,亲爹都靠不住,难道靠舅舅就可以?

    安庭与想要护住自己,想要护住自己想护的人,只能凭自己的本事。

    安庭与也是这样想的,这半年来,安庭与和宋巍如普通将士一般同吃同住,一起挖战壕,一起冲战场,而且他俩总是冲的最猛的。

    有胆子大的士兵打趣他俩:这么金贵的命,怎么不珍惜着点用。

    宋巍说:“我三个哥哥两个姐夫顶着我,我半分命都不敢藏。”

    有些老兵听了这话,眼泪都下来了。

    直到这一次金城圣旨嘉奖,宋时才正式提拔了安庭与和宋巍,军中上下也无不心服口服。

    对于宋时来说,收复河西一带只是任务的一大半,近年来乌海一带兴起一个蒙金部落,对银川一带多有侵扰,已经成了祸患,把他们打服,也是本次北方平定的重要一部分。

    虽然难打,但是宋时心里有底。

    可是万万没想到,如同魔咒一般,瘟疫再次袭来,如同几年前丢掉河西四郡那次一样,来势汹汹。

    金城的子民一半都染病,侯府里陆续也有几个下人染病被送走。

    安庭与加急书信,让留守侯府的亲兵护送安亭南和我去甘州与他们汇合。

    这段时间我已经和之前医治我的那位李大夫一起研究定下了控制时疫的方式,从隔离、到用药都摸索出了一套有效的经验。

    我本想一个人留下和李大夫继续控制疫情,但想了想,一路上有我在,也能尽量确保大家不受感染,不把病症带到甘州区,便还是和他们一起出发了。

    我之前写了书信给安庭与,让他先不要引我们入城,在郊区寻个庄子几处院子,让我们到了甘州后分开住上十日,若身体无碍再进城。

    我们到甘州那天,安庭与带了几个侍卫在远处迎我们,安亭南很听话,远远见到兄长只是行了个礼,没有靠近。

    我也远远的看着安庭与,他的肤色又黑了一些,应该是从军营赶过来了,一身戎装,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冰冷严肃了一些,不似一个月前在金城的翩翩公子模样,我突然觉得很恍惚,不相信这样一个人曾在我的窗前站了一夜。

    他就在那里看着我们进了院子,便回了军营。

    此后他每日午后都会来庄子看我们,听到马蹄声,安亭南总是开心的冲出来,在院子门口冲着安庭与比比画画,有时候还隔着老远的给安庭与打一会五禽戏。

    安庭与便会笑上一下,战马上的他笑起来很好看,少了肃杀之气,多了一些意气风发。

    那日他走后,留下了一个箱子,下人去抬回来给安亭南,安亭南打开箱子,有一些给他读的书,还有一些糕点水果,安亭南举起一个小匣子打开看了一下,说:“姐姐,这是不是给你?”

    我接来一看,是一个玉镯。

    我戴在手上,很是喜欢。小晴捂着嘴,笑的比我还开心。

    十天后,我们一行人都健康无事,安庭与亲自来接我们进城回府。甘州也有一个将军府,但是平常安庭与他们并不住在这里,而是驻扎在军营,谋划战事。

    他把我们送回府里,安顿了我们各自的住处,就匆忙走了,连饭都没有一起吃一顿,我心里有些失落。

    我们就在甘州住了下来,我骑马有了些进步,在甘州,有时候我会骑马带安亭南去军营。

    看着将士们练兵,宣誓要保家卫国,原本淡淡然的我,也心中燃起了一种热血沸腾之感。

    我再也没见到那个在病榻前抓着我的手的安庭与,那个在我窗前站了一夜的安庭与,再见到的安庭与,总是看起来冷酷严肃,倒也符合他现在备战军人的身份。

    那日我们从军营回府,安庭与和宋巍也忙完军务恰有闲暇,便带了几个护卫送我和安亭南一起回城。

    安庭与提议我们稍稍绕路,带我们去看一个好地方,一处奇景。

    我隐隐好像知道他要带我们看的是什么。

    果然,我们来到了一片美丽的丹霞地貌之处。安亭南看到大片红色的岩石,惊呆了。

    宋巍问道:“小娃娃,你知道这岩石为什么是红色吗?”

    “不知,哥哥快告诉我。”安亭南露出了纯洁的求知的眼神。

    宋巍便开口胡诌:“这里住着一个大妖怪,不听话的小孩就都扔过来给妖怪吃掉,但是这个妖怪有一个习惯,就是只吃肉,不喝血,所以这岩石上都是小孩身上放出来的血……”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宋巍,我的学生已经6岁了,我一直在谨慎的教他学习,不敢超纲,但是也绝对是面向科学,他怎么可以如此胡说八道。

    此处毕竟了无人烟,并且忽的狂风大作,安亭南忽然抱住安庭与的大腿就哭了起来。

    还不等安庭与安慰安亭南,我过来拉起安亭南的手:“你信不信姐姐?”

    “我……信。”

    “姐姐问你,我们锄地的锄头锈了是什么样子的?”

    “有红色的锈斑。”

    “你看这石头,上面的红色是不是和锈斑很像?”

    安亭南壮着胆子看了看石头,让后疑惑的冲我点了点头。

    “这石头里有铁,所以也会有锈斑,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别听别人胡说。”

    宋巍大喊着问我:“赵姑娘怎么知道这石头里有铁?”

    “我就是知道,只有你不知道而已。”

    宋巍看了看他的六皇子哥哥,安庭与说:“赵姑娘说的自然是对的。”

    回到府里,我们一起用了晚膳,安庭与走前对我说:“赵姑娘,你把安亭南教的很好,我很安心。”

    我抬起了戴镯子的那只手:“六皇子的谢师礼我收到了。”

    安庭与看到我戴着这只镯子,笑了一下。

    我又狠狠的动心了一下。

    虽然严防死守,但是甘州也被疫情侵袭了。

    疫情来势汹汹,从发现第一例病患后不过3、4天军营中感染人数过半,就连安庭与和宋巍也高热不退,军医也束手无策。

    我安顿好府中之人,嘱咐好防疫事项,就仅带了两个侍卫便去了军营。

    宋时见到我来大吃一惊,连忙要派人把我送回。

    “将军,对抗时疫,民女在金城时与大夫一起研讨过,有一些心得和经验,希望能缓解将士们的病损。”

    宋时迟疑了一小会,便招来了军医数人。

    我告知他们如何快速将士兵分为感染、疑似、健康三类,分区而立,用高温蒸煮和烈酒喷洒消杀。

    又把之前和李大夫一起研究过的几个方子写出来,让他们备药熬药。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和军医们一起,煮药消毒。十日后疫病得以控制,大部分患病的士兵已经痊愈,后续新增的患病士兵也越来越少了。

    安庭与和宋巍也康复了,宋时答应我不告诉他们我在军中,但是瞒不了几日,安庭与还是知道了。

    安庭与第一次冲我发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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