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所有人累了一天都在闭眼休憩。

    晁柠也不例外,她脸朝外,身体微微往外倾,呼吸绵匀,易临勋侧头看了一眼,不知睡着的晁柠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她的肢体语言明显在疏远他。

    他也觉得累,但心绪不宁,无法入睡,也许是因为晁柠那番声色俱厉的话让他觉得自己特别差劲,也许是因为他不甘舍弃的旧情让他烦躁。

    手机亮了一下,平时沉寂的研究生班级群突然一下子冒出好多条信息,易临勋点开一看,是一位优秀同窗博士后期间又发了一篇一作TPAMI,TPAMI是计算机领域的顶级期刊之一,这位同窗优秀程度可见一斑,大家纷纷祝贺,易临勋往下滑,在大家一溜的对班级学术大佬的顶礼膜拜中,他看到了一条消息。

    【第一时间拜读了,老同学的研究方向不仅有前瞻性,验证手法也非常新颖,我等望尘莫及,恭喜[大拇指]】

    易临勋盯着发这条消息的头像,看了许久。

    分手后,前女友把他的联系方式都删除了,这是他们唯一还在的群。

    有人提议聚个会吧,他们毕业几年了从没聚过,这次借着为昔日老同学祝贺的契机,正好聚一聚。

    提议一出,很多人都附和,包括他的前女友。

    接着很快就定好了周六的时间。

    再接着有人cue他:【勋哥,来不来?】

    立马有人接上:【易总必须要来呀,当年我们每次聚会都是易总订包厢的。】

    他们分手的事情同学并不都知晓,于是又有人说:【你们这不是废话嘛,李照媛都说来了,易临勋当然一起来啊。】

    群里像是突然静默了,过了一会儿才有人说话。

    【易总现在是大公司妥妥的高管,人忙着可能没看到群消息吧。】

    易临勋扶了扶额,发了一句话出去:【好,我来订地方。】

    发完他就摁灭了手机,不想再去看群里的消息。

    风透过车窗灌入车内,把晁柠散落的发丝吹起糊到五官上,晁柠似烦躁地无意识皱了皱鼻头,但没醒过来。她画着很浓的妆,眼影很深,假睫毛浓密得像鸦羽,给人妖冶的美艳感,易临勋静静看了几眼,回想了下浓艳的妆下,她未施粉黛的脸。

    车开回到工作室,晁柠才睡醒,她慢慢张开眼睛,伸手挡了挡车厢灯,眯着眼看看了腕表。

    她侧目看到易临勋目光无神地看着车头前面,察觉到晁柠看他,他转眸回看过去。

    晁柠以为他在等她,毕竟她坐在座位外侧,她不起来他就没法出去。她单手捂了捂下半张脸,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拿好包,下了车。

    走去工作室跟经理打个招呼,又跟今天的摄影团队道谢了一番后晁柠才出来。

    工作室的台阶下面,易临勋在等着她。

    晁柠懒得理他,径直走向停车位。

    “晁柠,如果我今天惹你生气了,我跟你道歉。”他跟在她身后说道。

    闻言晁柠停下脚步,回头,他背对着光,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不过她知道,总归不是在摄影基地外那副泠然淡漠的表情。

    晁柠突然笑了,一如既往的温婉笑容,对他说:“我今天对你说了很难听的话,我也向你道歉,我们认识不过两个多月,在毫无感情基础的情况下就建立了这样的关系,说实话,我也有惶恐,你要知道,其实选择将就的,不只是你,我为什么愿意跟你结婚,你真以为就只是为了应付爸妈吗?”说到这儿,晁柠再次笑了,笑得更开也藏了分苦涩,她继续道,“我心里也惦记着个人,所以,你别试探我,我也不试探你好不好?大家都开诚布公,我想我们很快会磨合出一个稳定的,互相都舒服的相处模式。”

    他半晌不说话。

    晁柠按了一下车钥匙,车头灯照过来,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易临勋垂着眸看她,这男人眉骨长得高,加上一双桃花眼,一垂眸就显得目光深邃无比。

    良久,他十分诚恳地说道:“对不起,之前是我迂腐了。”

    晁柠微笑着轻摇了下头,当下觉得他人品是她接触过的男人里,算得上上乘的。

    “你还有话要说吗?不说我可就走了。”她作势要转身。

    “晁柠。”他叫住她,“我对你另眼相看了。”

    晁柠心想,就知道你之前低看了我,但嘴上还是谦虚地说:“谢谢,我感到很荣幸。”

    ***

    易临勋回到家想起了先前群里说的聚会,他打了个电话,打完后分享了个位置到群里。他翻看了一下之前的群聊,在他说完好之后,大家阿谀奉承了几句,后面就是些无聊的闲话了。

    易临勋点开跟李照媛的聊天界面,他发给她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在半年前,那条信息前面的红框感叹号,时至今日,还是特别刺眼。

    分手半年之后,他才知道自己被拉黑名单了,最初的半年他还以为不过是一次最终一定会复合的伪分手,毕竟有几年的感情在那,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决绝。

    这次他倒要当面问问,真的放弃他了吗?

    就当最后不甘心一回。

    到了周六晚,阔别多年的同窗再见面,除了能多聊几句读书时候的混事儿,别的跟平时的应酬没什么差别,如果不是别有目的,易临勋并不想来,虽然研究生念的同一个专业,但大家毕业后的就业方向,所处行业以及职位差异很大,大家只能泛泛而谈几句。

    他同学发表在TPAMI的那篇论文,说实在话,他看不懂,论文所研究的细分领域是他不曾涉猎到,工作上也不会用到那方面的算法,他很尊敬那些搞科研的同学,但是,尊敬归尊敬,确实也聊不来。

    易临勋闷头跟大家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可是他等到最后,李照媛也没有出现。

    再也忍不了这种憋屈,易临勋借口上卫生间,在走廊上掏出手机,先是发一则信息出去,立马收到被拒收的提示,他仍不死心,又点来通讯录打电话过去,听到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易临勋顿时怒火中烧,拳头攥紧。

    缓和好情绪返回包厢后,易临勋主动找了位女同学,他记得她跟李照媛比较交好。

    女同学也坦率。

    “因为你在她就不来了,怕尴尬嘛。”

    “毕竟你们当年可是院里赫赫有名的情侣,她估计不想让大家看八卦。”

    “其实毕业都这么多年了,你们分手在我们眼里也没啥好奇怪的,但她就是那种很敏感的性格,你知道的。”

    “她挺好的呀,上个月还在朋友圈分享了她们去厦门Team Building的照片呢。”

    易临勋维持着成年人的体面,装出甚不在意,对往事如烟的样子,跟女同学继续笑谈了几句。随后找了个借口,把单买了直接走人。

    出了饭店后,易临勋打了个电话给许洲让他来接他。

    许洲过来后,在饭店附近的一个便利店门口找到易临勋,只见易临勋一个人默默站在台阶上抽烟,在他印象里,易临勋极少抽烟,仅在少数场合,出于应酬不得不抽的情况才勉强吸两口。

    “兄弟。”许洲坐在车里隔着车窗叫了他一声。

    易临勋瞥了一眼,把烟掐灭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走过来,打开车门径直坐了进来。

    看到他神色疲怠,许洲笑问:“今天干嘛了?”

    他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回答:“同学聚会。”

    “什么同学啊?”

    “研究生的。”

    “哦......”许洲这一声‘哦’转了个上扬的调。

    易临勋并不想满足他的好奇心,问了句:“AKOMA还能订到座吧?”

    许洲忍不住蹦出两字:“卧槽”,转头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心想:什么鬼情况?这厮居然主动提出要去夜店。

    “当然,一个电话的事。”许洲用眼神再次跟他确认一遍,真要去?

    易临勋点点头。

    许洲立马拨打了个电话,打完后又问:“要不要叫几个人来?”

    “叫吧。”

    “妹子呢?”

    易临勋头靠在座位头枕上,阂着目无所谓地说:“随便。”

    夜店里光怪陆离的镭射灯把人的脸照得明一块晦一块,易临勋眯着眼看许洲跟酒保点酒,点好后酒保正要离开,易临勋朝人招了招手,酒保连忙凑过来,许洲也好奇地凑过来听,结果易临勋不过是叫人给他倒杯热水过来。

    一会儿,雷哥一帮人过来了,带了好些个俊俏妹妹,雷哥指着易临勋向妹妹们介绍:“这位是我们勋哥,今晚勋哥请客,你们必须把我们勋哥哄高兴了。”

    “好嘞。”大家笑哄哄起来。

    易临勋笑了笑,伸手拿了杯小酒,举向他们,“来。”

    大伙儿见状,也纷纷去拿酒杯,一个个很识趣地跟他碰了起来。

    一个女孩坐到了易临勋身边,易临勋打量了她一眼,跟别的浓妆艳抹的女孩不太一样,她妆容很寡淡,别人都穿短裙,穿露脐装,她倒好,穿白T恤和牛仔长裤,像是个在图书馆复习了一天晚上跑来夜店玩的大学生。

    “哥哥,我陪你喝几杯。”女孩附到他耳边讨好地说。

    他一把揽上她肩膀,给她拿了一杯,自己再拿一杯,看着女孩爽气地仰头一口闷掉后,他慢条斯理地笑了。

    “哥哥,你怎么不喝呀。”女孩见他不动,假装不满道。

    他便仰头喝掉了。

    如此继续,几杯酒又下肚了,易临勋在聚会上本就喝了不少,这会儿再来几杯威士忌,人便有些上头了,歪头靠在女孩颈边,对女孩偷偷摸摸抚上他脸的小动作也不甚在意。

    雷哥左拥右抱,乐得不行,朝许洲吹了两声调侃的口哨,示意他看易临勋,还得意洋洋道:“我就猜到这类是他的菜。”

    许洲瞥了一眼,自然懂雷哥的意思,但他对此挺不屑的,觉得雷哥太自以为是了,男人嘛,劣根性刻在基因里,诚然易临勋很喜欢他那清高气质的前女友,但要说他从此就只钟意这类型,他可不信。他觉得男人绝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要学会欣赏不同女人不同的美,最重要的是,还要尊崇男人原始的本性,摒不住就要释放,尤其自由身的时候还把自己束缚死,这样自讨苦吃多没意思。

    虽然不确定自己兄弟今晚的反常是什么造成的,他姑且猜了猜可能是聚会上被前女友刺激到了吧,不过易临勋决定出来寻欢,他不仅双手赞成并且要奉陪到底。

    易临勋眯了好一阵了,缓过酒劲儿,睁开眼,之前陪他的白T恤女孩不见了,卡座上雷哥几人也不在,舞台那边DJ声一浪高过一浪。

    一个穿着抹胸的女孩靠过来,搂上他胳膊,“哥哥,要不要过去蹦迪?”她指了指舞池方向,那边雷哥在风骚摆动,像一只成精了会直立扭动的猪。

    他眯眼看她一会儿,而后嘴角一撇,勾搂住女孩肩膀将人揽到自己跟前,凑近她:“好啊。”,温热的气息喷在人颈首,富有磁性声音略带点沙哑,撩得女孩春心一荡。

    女孩顿时大喜过望,兴奋地拽他起来,易临勋便顺从地起身。

    刚走出卡座,先前那白T恤女孩回来了,看到同行的女伴趁着她上洗手间的空隙截胡她的人,一时愣住,目瞪口呆地看向截胡女伴,抹胸女孩不给一句解释,踮起脚跟易临勋说:“走吧,哥哥。”

    白T恤女孩转而看向易临勋,娇滴滴的委屈眼神让人动容。

    易临勋扯了扯嘴角,礼貌地朝她颔了颔首,然后虚搂上抹胸女孩的腰越过她,走向舞池。

    这女孩大胆又放肆,贴着他尽情舞动,还有意无意地碰他腰臀位置,他只好双手搭在女孩腰上,以便她故意要蹭他时自己没那么被动。

    追光灯下,气氛热烈地势要把人从身到心都撩热起来,易临勋在晃动下肾上腺素飙升,他挂着笑,感受放纵的快乐。

    女孩唇贴着他耳,喊道:“哥哥,你好帅,刚来第一眼见到你,我就迷上了。”

    易临勋但笑不语。

    女孩攀上他肩膀,又说:“哥哥,等会儿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易临勋突然觉得意兴阑珊,他低头冲女孩说:“我要回卡座了,你还想蹦就继续蹦吧。”

    女孩愣怔了一下,自然也不自己独蹦了,忙跟上他返回去。

    卡座上就许洲一个人坐着玩手机,一见他回来,就收起手机笑着拍了下自己身旁的皮质沙发,易临勋便坐了过去。

    许洲一语双关地笑道:“Welcome back,b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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