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随口一问。”

    婧遥红脸狡辩,晦暗眼神一直停留在拂渊劲瘦腰身,低声呢喃,“吃起来味道一定不错。”

    她圆珠样的黑瞳变成细长竖瞳,妖冶红光慢慢绽放,阴森神秘。一根银白丝线如钢针般从她半张的红唇中飞出,意图插进拂渊紧闭的双眼之中。

    四周水汽蒸腾,丝线如同隐形无人察觉。但拂渊身上那道无形的屏障,在丝线飞出的那刻直接将其震碎。

    类似绳子绷断的声音从婧遥口中传出。她冷汗涔涔瞳孔瞬间恢复原样,弓腰驼背蜷缩在水缸般粗的歪脖柳树上打颤。

    岁禾侧目望去,心下了然。收起暂时无一人回应的传音符好心提醒,“这位师姐道心有些不稳,需得好好稳固。莫要生出些旁门左道的心思扰乱了道心。”

    拂渊周身的无形屏障乃是真神的护体神气——成神时天地的馈赠。如若有人在真神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对其心生歹念,便会被攻击严重者会丧命。

    婧遥冷哼一声张了张嘴,惊觉舌头底下的舌筋断了。疼得面色发白,捂唇跃下歪脖柳树直奔医馆。

    经过方昭身边时,他得意洋洋地吐槽,“灵音宗果然不行,三日后比试你们必输无疑。”

    他轻蔑地看着婧遥狼狈的身影“嘿嘿嘿”地发笑,片刻又装起好人,端起判官姿态指着岁禾的鼻子厉声质问,“你对她做了什么?杀了如此多的人还不够你泄愤的吗?”

    “睁眼瞎也能出来断案了。”

    岁禾在识海用意念操控生死簿,确认黑衣人与连曦阳寿未尽后,恢复了他们的生机。

    方昭瞧着原本没了气息的人一个个从地上弹跳而起,做出战斗姿态警惕地看着岁禾。一双眯缝眼瞪得比铜铃还大,面上威严挂不住了转而咬牙切齿地骂岁禾,“你们镜花宗也敢评判我?活得不耐烦了!”

    他揪住岁禾衣领的那一刻,忍冬冲上来将他按倒在地,一拳一拳的抡着打。

    “我们镜花宗怎么了?我们镜花宗怎么了?!”

    她越问语调越激昂,双眼充血布满红血丝,手下动作愈来愈重。

    方昭被揍得眼歪嘴斜,毫无还手之力。大股大股血液从他鼻腔口中涌出,淌进耳中,流进颈侧。双眸失神向上翻,像濒死的鱼。

    岁禾冷眼看着,心中无波无澜。扫一眼踮起脚尖带着黑衣人跑路的连曦,心觉没意思。下意识看向仰躺在歪脖柳树上,身体红似蒸乳猪的拂渊。

    明亮月光下他紧闭的眼皮泛着银光,细细一瞧眼皮下有两个圆滚滚的东西缓慢转动。

    岁禾终于知道之前装睡躲比武,祈苍为何能一眼瞧出了。

    她愤愤抬脚轻踹拂渊带有金纹的白色鞋底,拉起像是中邪了似的忍冬,轻声安慰,“师姐,镜花宗没事,镜花宗所有人都好好的。”

    忍冬闻言猛然收住破皮见白骨的拳头,捧住岁禾的脸。温热黏腻的血液带着腥锈的气味,沾在她面颊。

    “对,对。这次有你了和以前不一样了,都还活着,都还活着。”

    忍冬自说自话,泪水像断线珍珠不断从她眼眶中涌出。“师妹,我回雾花山看看师兄弟们,明日晨间我赶回来找你,乖乖的啊。”

    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嘴角的酒窝像盛了一杯苦涩的酒。颤抖着卸下腰间鼓鼓囊囊的橙色钱袋,郑重塞到岁禾手里御剑而走。

    岁禾见状对她为何甘愿将灵魂困在生死簿内,有了明确猜测。

    此次生死簿很有可能融进了镜花城龙脉之下,与整座城池都融为一体。忍冬直接将灵魂与城池捆绑,可以无限操控时间倒流,直到镜花宗的结局是她心满意足的为止。

    每座城镇都有龙脉,力量大小不一,不可强取生死簿。

    岁禾双指在虚空中飞舞写画,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忍冬的化龙雷劫是几日之后?

    她默念咒语让空中散发金光的字,变成金边纸鹤飞向敖游——他提前去探查镜花城龙脉了。也是他求岁禾将忍冬的所有真实情况全部告知于他。

    既知结局必死无疑,重复千百遍又有何用?

    岁禾仰望皎皎明月轻叹一声,掂掂手中钱袋打开一瞧,铜板大小的金豆在清冷光辉下泛着亮闪金光。

    倒数的宗门怎会如此富有?

    她正疑问,拂渊忽然鲤鱼打挺从歪脖子柳树上蹦起来,一脚将挡路的方昭踹进汤池,晃晃悠悠靠在岁禾肩头。他的额头犹如岩浆,烫人心神。

    眨眼间的功夫,岁禾肩头单薄纱衣被烫化,滋滋的烤肉声炸人耳膜。一股焦糊味混着丝丝缕缕的白烟窜进呛人鼻腔。

    拂渊抬起红如女子口脂般的手,扯开交叉衣领露出线条流畅,结了一层寒霜的精致锁骨,哼哼唧唧道:“……难受……”

    “我还难受呢,肉都被你烤熟了。”

    岁禾推开他沉重的脑袋,偏眸瞄一眼结了一层红黑硬壳的肩头,调动灵力才勉强压下烧心灼肺的痛。

    她抱怨他时眸中闪过狡黠,蔫坏地卷起他的衣袖,将他青筋暴起如同红萝卜似的手臂送到他嘴边,“你尝尝你自己熟了吗?”

    拂渊眨巴眨巴一双无论如何看都不无辜的魅惑双眸,面露迷茫。死死咬住小臂,咬不动还甩甩脑袋,死命地将胳膊上的肉往下拽扯。

    银白口水混着血迹滴滴答答从他嘴角溢出,落在歪脖柳树的粗糙树干。

    “何种毒药还能降智?”

    岁禾哼笑,从腰间摸索出传音符,还是无一人回信。

    往常一听神尊受伤一个二个来的比兔子还快,今日是怎么回事?

    她带着神志不清,智商不明的拂渊返回仙界找医仙。南天门的天兵告诉她,仙界乃至神界所有医仙全部被拂渊的好大哥寻甄,召集到魔域为病重的魔主治病去了。

    此事恐怕不是巧合。

    魔域非特殊令牌不得进,岁禾无法带着拂渊站于南天门前惆怅时,一秃顶小童双手背立身后乘墨绿腾蛇,将一块紫色狐纹令牌扔于她手中。

    “若想寻得解药,自去魔宫求见寻甄殿下。”

    “不能去。”

    拂渊有气无力地抢接住令牌将其捏碎,不料碎渣化成无数锋利尖刺扎进他宽厚掌心,眨眼间他的掌心似刺猬一般。

    “疼,阿禾吹吹。”

    他将青筋凸起的滚烫手背一下贴到岁禾软唇,滋啦滋啦的烤肉声再次响起。

    岁禾倒吸一口凉气,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一巴掌拍在拂渊脑门。“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碰我。”

    她忍痛将拂渊推搡至一米远的地方,正欲再问秃顶小童再要一块令牌时间。拂渊板着红彤彤的面孔,像做错事的小孩蹲在岁禾脚边,语气愤愤,“老东西快死了,魔域缺个新主人。再对我的人动歪心思,我不介意取而代之。”

    秃顶小童闻言嘴角抽搐,一道黑色魔纹在他面上一闪而过。他冷哼一声,乘蛇而去。

    岁禾茫然,揪起蹲在云海数蚂蚁的拂渊回了凡间。

    ---------

    次日,天蒙蒙亮。

    拂渊面色恢复正常,鬼鬼祟祟从客栈的圆形窗户翻进岁禾房间意图爬床时,岁禾及时苏醒,一脚将人踹出房门。

    “咚”地一声巨响,引得客栈里的其他住客纷纷抱怨。隔壁敖游满面春风从房中走出,扶起比昨天更傻了些的拂渊,幸灾乐祸地耳语道:“你不行啊。”

    拂渊眸色暗沉,给他一记眼刀。

    “你是不是在装傻?”

    岁禾手拿半米长的戒尺质问拂渊。

    拂渊微微歪头,面上不解。垂于脑后的月珠白发带飘到身前,向来富含肃杀之气的双眸蕴了两汪清泉,低沉嗓音闷闷道:“不是……”

    “不是~”敖游轻摇墨色折扇,依靠在门边贱嗖嗖地学拂渊说话,“他如此这般,还得怪你。”他看向岁禾,岁禾蹙眉,他收起折扇解释,“我前日在你们吃食里加了爱情果。”

    此言如惊天炸雷,让岁禾久久缓不过神。

    爱情果是一颗爱而不得的红豆,变异化树所结的苦果。千年一结,一次一颗,矗立于月老神殿中。传说常人无法看见,只有月老能瞧见。

    若是两个相爱的人吃下爱情果,二人都会实力大增,更加相爱。

    若是不相爱的吃下,爱人的那一方会变成傻子。不爱的那一方将永远背负罪恶感,被迫承担起教养职责,直至永远。

    这是对爱而不得者的补偿,也是对无心所爱者的惩罚。

    “没想到,他竟然是单相思。哈哈哈哈哈……”

    敖游笑得合不拢嘴。

    救命稻草变傻子了。

    岁禾蔑敖游一眼,但奇怪的是她心底深处并没有很生气,好像还挺高兴。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满足感在悄然蔓延。

    “你如此做,他若是永远恢复不了该当如何?”

    岁禾眉头紧蹙莫名想起那块紫玉令牌,看来寻甄已经打算光明正大争夺魔族皇位了。

    暗流涌表面,太平不复在。三界要大洗牌了。

    敖游故作严肃地点点头,语气惊恐“这下糟了,我贪图好玩,没想到如此之多。”他瞄一眼站在岁禾身后比乖宝宝还乖上几分的拂渊。

    拂渊不紧不慢地抬手拭去眼角硬挤出来的泪水,面上懵懂之意全无。紧抿的唇角勾起一抹蔫坏笑意,像拆吃人心的恶魔,可周身自有一派雅贵之气,如神祇临世,拯救信徒。

    没中爱情果的毒?

    敖游给他传音。

    他剑眉挑起,得意洋洋回道,不然呢,她可是我精心养大的宝贝。

    “真贼。”

    敖游大声吐槽,拂渊朝他比划一个抹脖动作。他立刻讪笑着给眸含疑惑的岁禾解释,“我是说我自己真贼,给你们下药你们都不曾察觉,很有天赋啊。还有拂渊如此这般就只有委屈小阎王,屈尊喜欢一下他了。”

    “嗯,喜欢一下。”

    拂渊凑近,贴在岁禾耳边轻声呢喃。

    冷如寒冰的气息,冻得岁禾打寒颤。可话中之意却让她心底暖意洋洋。她狐疑地回头看他一眼,用戒尺敲敲他轮廓明显的额头。他旋即捂住嘴唇,乖巧地后退一小步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懂,不说话。”

    岁禾满意颔首,敖游看不下去了,催着两人赶往聚闲庄与忍冬汇合。

    半个时辰前忍冬来信说,大师兄被妖物伤了,先行去了聚闲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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