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小院外就来了好多大小妖怪,他们叽叽喳喳,笑闹嬉戏。

    白潇出门看到他们有些惊讶,往日前来学习文字的可没这么多妖,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撤去结界,让他们进来。

    小妖们呼啦啦涌了进来,俱都笑呵呵地不言语。

    白潇觉得甚是奇怪,见小花妖宁宁和小柿子精林林也在其中,便柔声问他俩:“你们怎么都来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宁宁点着小脑袋神秘地道:“大王,出大事了!特别特别大的大事。”

    旁边小柿子精林林也跟着点头点得起劲,其他小妖都笑了起来。

    白潇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抬手敲了敲林林的圆脑袋,佯装生气道:“还不快说。”

    小柿子精揉了揉并不很疼的额头,拿手指捅捅旁边的小花妖。他嘴笨,怕惹恼了大王,若大王不答应,那就糟糕了,还是由宁宁说比较合适。

    小花妖心领神会,她脆生生道:“大王,昨日你现了原形,我们都感觉到了。可惜的是,我们都没有亲眼看到,所以……所以你能不能再变一次,我们真的很想看!”

    其他小妖们纷纷附和,他们修行时日尚浅,都没有见识过大妖的模样,是以非常好奇。

    原来就是因为此事,白潇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又有什么不可呢。他二话不说,闪身飞上半空。

    清晨微暖的阳光中,半空微小的人形身影消失,随之一条通体银白的巨蟒在空中现形。白蟒身上鳞片闪闪发光,灵活地游动着身体飞向远处湖面,小妖们的惊叫欢呼声被抛在身后。

    岳菱推开房门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她抬手遮挡阳光,眺望着远处那个游动的长影,嘴角挂着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笑意。明明昨日才见过,今日再见却又有不同感受。

    白潇在小院附近飞了一圈,稳稳落了下来,巨大的身形散去,变回了欣长的人类男子模样。

    小妖们个个心满意足告辞离去,白潇正打算去准备早饭,却瞥见那两个小身影扒着院门仍然巴巴地望着他,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

    白潇奇怪问道:“想留下来吃饭吗?”

    小花妖和小柿子精齐齐摇头,这下白潇更奇怪了,等了半晌,小柿子精嗫嚅着小小声地道:“大王,你能带着我们飞一次吗?就一次!行不行,求求你……”

    两个小家伙上半截身子在门内,下半截身子在门外,眼神期待又有些畏缩,心底盘算着:若大王发怒,他们立马就跑!

    白潇无奈地轻叹口气,心想他这两日变回蟒身的次数,比他过去十年都多。他嘱咐他们等在原地,自己出了院门,来到外面宽阔的地方,摇身变回原形,回头唤道:“上来吧。”

    眼巴巴的两个小家伙兴奋地欢呼着跑了过去,费了老大劲爬上滑溜溜的蟒身,激动得小脸通红。

    他们正等着腾空飞起,蟒头却突然转向后方,唤道:“你也来。”

    岳菱本站在院门口静静地笑望着他们,忽然发现白潇转头向她看过来。她犹豫一瞬,随即欣然来到他们身边,略有些紧张地爬上蟒身。

    耳边风声骤紧,他们只觉身体一荡,瞬间离地已有数十米,三人的惊呼声不自觉从嘴里逸出,他们赶忙紧紧抠住蟒身鳞片。

    白蟒越飞越高,在云中穿行,他减缓速度,稳稳地在高空游动。起伏连绵、水碧山青的夜阑山尽收眼底,小花妖和小柿子精兴奋地睁大了眼。

    岳菱则忍不住用指肚轻抚蟒身坚硬的鳞甲,冰凉的、滑滑的触感,她脑子里忽然浮现那一日白潇重伤动弹不得被虞娘欺负的场面,不知那手感……她心中猛地一跳,顿时面红耳热不自在起来。

    白潇未察觉岳菱的异样,他绕着夜阑山飞了一圈,便打算回去。

    他一向不是张扬的性格,今日算是破例。

    就在这时,一股刺骨寒气自下方冲上来,冻得蟒身上三人缩成一团。

    白潇一低头,发现他们现在正位于夜阑山最西面的山谷,山谷四面环山,本应气候温和山花遍野,但这里却寒气逼人,寸草不生。

    他早就听说夜阑山最深处有一片寒潭,莫说寻常生灵,就连道行较浅的精怪都难以靠近。

    白潇仔细辨认,然而重重白雾阻隔视线,根本看不清寒潭确切位置。他怕耽搁太久,岳菱和两个小妖怪会被寒气侵体,便不再停留,迅速离开此处。

    山中岁月静好,转眼间已过去半年,四季变换,熬过了冷寂的冬天,迎来了万物复苏的时节。

    这半年间,白潇和岳菱日子过得简单而悠闲,觉得闷了就下山闲逛几日,经常巡山,偶尔串门。

    自打那日白潇送酒后,竹妖老者对白潇的态度就改变不少。又听闻他毫无大王架子,竟然连小花妖和小柿子精的无礼要求都能满足,更是好感倍增。

    是以,在白潇又一次提着酒去拜访他时,老人家破天荒地让他留下来陪自己下棋,走时还亲切叮嘱他常来串门。

    此后,白潇每次下山回来,都会给老者带两壶好酒,二人交情日笃。但老人家口风紧得很,白潇旁敲侧击了多次,也没能问出岳菱内腑中灵草的来历。

    岳菱修炼一日比一日精进,反噬发作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如今一个月只会发作一次。她自己能够在一个时辰内将邪祟之气完全逼退,尽管每次都灵力透支,累得躺倒好几天,但好歹不再需要白潇帮忙压制。

    一日晚饭后,白潇又将他那支洞箫拿了出来,岳菱一看顿时眉头大皱,还未来得及手动封住耳朵,呜呜咽咽的声音已经高高低低地响了起来。

    毫无章法且异常刺耳的声音扰得岳菱脑中嗡嗡作响,她连忙封住自己的听觉,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石凳上坐着那人依然闭眼忘我地吹着,完全不觉得自己吹得有什么问题。岳菱时常怀疑,他对音律一窍不通。

    突然,一道似有似无的沉闷长啸声隐隐自西边传来,如同大风吹过峡谷的呼啸,却又低沉得多。院中箫声戛然而止,白潇皱眉起身,向西边望去,片刻后一转头,却见岳菱愣愣站在原地,似是失了魂魄。

    白潇来到岳菱身边,轻声唤她,岳菱全无反应。白潇急了,抓着她肩膀摇了摇,岳菱猛地回过神来。

    她茫然地望着白潇,刚刚不知怎么的,她浑身一震,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身体中蔓延,忽而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岳菱解封自己的听觉,两人未及开口,脚下地面陡然震动,远处林间大群鸟雀惊飞,动物低吼奔逃。

    白潇伸手扶住岳菱,然而地面只摇动了一瞬,随之复归平静。

    两人静立半晌,确定再无异动,白潇道:“你待在这里,我去看看。”

    岳菱立即道:“我也要去!”

    白潇却异常坚决:“不行,西面寒潭寒气酷烈,你未必能承受得住。”

    岳菱本不服气,但她深知白潇这家伙看似好脾气,其实在某些方面非常执拗,便不再坚持,自己回房修炼去了。

    白潇隐去身形,向西面寒潭飞去。那地方之前他去过几次,方圆十里被寒气侵蚀,是一片不毛之地,但寒潭平静如一汪死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他收敛气息缓慢前行,来到寒潭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浓重的雾气中,寒潭上方有点点微光透出,在一片黑暗中异常醒目。

    白潇无声无息落在谭边,却猛地被一股大力弹开,他向后退出十多米,才稳稳站定。

    站在一块高耸的山石上向潭水望去,他诧异发现寒潭上方罩着一个巨大的法阵,法阵中繁复的纹路闪着柔和的绿色光芒,刚刚他便是不小心踩到了法阵边缘。

    此前几次,他从未发现和感知到法阵的存在,这法阵若不是近期所设,那么布阵之人法力必然远在他之上。

    不用多想也能明白,法阵必然是用来困住寒潭中的什么东西,料想今日异动定是那东西想要脱出,法阵也因此显现。

    仿佛是回应他的猜测,一声低吟自潭底传来,声音比刚才小了很多,似是那东西叹了口气。

    白潇静立片刻,转身回去。

    刚才,被那绿色法阵弹开的感觉,他隐隐觉得熟悉,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熟悉的感觉来自哪里。那法阵散出的灵气和岳菱体内那株灵草的气息十分相似,被排斥的感觉也一般无二。

    白潇边走边思索,不知不觉已出了寒潭地界。

    突然,他身子倏地一沉,腰部似被什么东西缠住,猛地向下急坠。他心中一惊,掌心妖力自身周切过,那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消失,白潇稳稳落在地上。

    四周寂然无声,只有皎洁的月光下一地斑驳树影,白潇妖力激荡护住周身,警觉地盯着周围。

    冷不丁,一声轻笑清晰传入他耳中,接着一道低沉的男子声音悠悠道:“千年蟒,有点意思。”

    说话声似乎近在耳边,又好似从远处传来,白潇根本无法分辨那声音的来源。他努力压下心中那股慌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闭目以另外四感来感知对方。

    “灵力精纯,毫无戾气,想必不久后便能安然度过天劫化龙了吧?”

    话音还未落地,白潇已迅疾往后退去,一只黑色的手出现在他刚刚站着的地方,若他刚才没有避开,此时早已被捏住脖颈。

    黑色的手僵在原地,慢慢地,一个黑色的人形影子完全显现,黑影面目模糊,气息难辨。黑影似乎笑了笑,道:“不错,警觉性很强,我更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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