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衣女子凝神看了片刻,身形一晃,人已到了那间房门外。她试探着用手慢慢触向面前那道门,果然在还有三寸长的距离时,手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轻轻弹开。她又好奇地来回走着瞧了瞧,发现只有这间房门上设了法术禁制,女子眼睛一亮,瞬间来了几分兴趣。

    女子抿唇轻笑,心中暗想:设下禁制的妖很聪明,这是一个反弹禁制,所施加的力量都会向自身反弹回来,力道越大,反击越强,不但进不去,还会被发现。除非力量强于施术的妖,便可轻松摧毁禁制,不过这样也会被发现。女子不无得意地想,可惜今日碰到了她,她修行虽浅,但她有独一无二的灵器,既能除去禁制,还不会被发现。

    粉衣女子掀起衣袖,露出了手腕上一串紫水晶手链,手串中间是一个小小的白色花苞,花苞两边串着圆润透亮的紫水晶。

    她指尖轻点白色花苞,花苞立即脱离出手链飞向门口禁制,转眼变大数倍,徐徐绽放开来。花瓣上彩光流转,须臾之间,禁制被吸入花中,花朵迅速闭合。

    女子收回花苞,迫不及待伸手推开面前房门。她倒要看看,里面藏着什么好东西。

    门突然打开,门里门外的人都愣住了,陆珺原本靠在塌上看书,突然的响动惊得他跳到了地上。

    粉衣女子也是满脸惊讶,她原以为房子里藏着什么奇珍异宝,没想到竟是个大活人。

    女子定定瞧着陆珺,心想,还是个俊美的少年郎。

    女子鼻尖抽动轻嗅了嗅,又往前走了几步,奇怪道:“你是妖还是人?怎么一点味道也没有。”

    随着女子上前,陆珺缓缓往后退了几步,神色警惕地看着她。

    女子见陆珺不说话,眼波流转,又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被关在这里?”

    对面依然不答,女子极有耐心,她施施然在椅子上坐下,想了想,笑道:“许是你怪我没有先报姓名。我叫依兰,今日是我姐姐的定亲宴,我无聊四处转转,没想到碰到了你,也算我们有缘。”

    陆珺心道,原来这女子也是妖狼族的公主,不知她到底意欲何为,恐怕没什么好意。他再次不动声色往后退了退,看准时机,转身飞快打开窗户,想要从窗口跃出。他原是想拿起床边的剧毒短剑,又怕若真伤到这妖狼族公主,会给店里其他人惹麻烦,只好作罢。

    然而人类的速度在妖的眼中还是慢了不少,也不见粉衣女子如何动作,她人已站在陆珺身后。正要跳出去的陆珺被抓住肩头一把拽回,他身体猛地撞在墙壁上,下一刻女子冰凉的手已经捏住了他的脖颈。

    女子手上稍稍用力,压制住陆珺,故作惊诧道:“我不过就是问问你的名字,你怎么就要寻短见?”

    说罢,她凑近陆珺嗅了嗅,这回她歪头笑道:“确定了,你是人类。你是用了除味粉吧?可惜了,离得近了我照样闻得出,况且你动作真的好慢。”

    名为依兰的妖狼族女子细细端详陆珺眉眼,只觉越看越喜欢,她笑微微问:“真的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回答她的依然是沉默,依兰锲而不舍,转了转眼睛道:“你是不是被这店里的妖怪抓来的?”

    这回陆珺有了反应,他赶紧摇摇头,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依兰皱眉看了他半晌,终于她恍然大悟道:“你不会说话?原来你是个哑巴!”

    “有趣。”依兰忍不住用力捏住陆珺脖颈,看着他因突然的窒息难受地张开嘴,然而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更觉有意思。

    她松开手指,调笑道:“真是个貌美的小哑巴。”

    陆珺再顾不得失礼,他手掌猛击向依兰肩头,依兰手臂一麻不由得松开手指。

    窗外传来宾客陆续离开的声音,陆珺故技重施,翻身想要跳出窗户,明知希望渺茫,却还是想拼尽全力一试。

    然而,终究是逃不脱那女子手心,很快一股大力将陆珺全身束缚住,他跌在地上,完全失去反抗能力。

    一双冰凉小手抚上他脸颊,柔声道:“小哑巴,我救你离开这里,跟我回妖狼族去吧,我要给你取个名字,我定会好好待你。”依兰心想,反正现在那个她已经玩腻了,换个不聒噪的俊美小哑巴真是再好也没有。

    美美想着,依兰再次打开白色花苞,将陆珺吸了进去。随后她揉揉胳膊,关上房门,趁着宾客离席乱作一团的时候,悄悄混在族人中间离开了酒楼。

    远在几十里外的岳菱已觉察到陆珺遇险,只是她被松树精缠住无法脱身。三日前,她离开酒楼去了西面毒瘴林寻找千年松取松油,找了许久只找到一棵千年松,这棵千年松成精年久,不肯轻易让她取油。

    一番打斗过后,岳菱成功取得松油,就在这时她突然察觉陆珺那边情况不对,分心的瞬间,数根松针扎入她身体,她气息一窒,支撑不住落在地上。来不及喘息,立时又有万千松针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颇有不把她扎成刺猬不罢休的气势。

    岳菱片刻不想耽搁,她袖中灯盏飞出,点燃催动,电光火石之间,大片火焰卷向岳菱,将她护在中间,松针全部被火舌吞没。火球裹着岳菱往上冲出森林,她立时将所有火焰吸回灯盏,避免引发林火。

    岳菱松了口气,其实若非不得已她也不想用这灯火,一来她对灯的掌控还不熟练,万一火势控制不住,这一片森林都要遭殃,再者用这老松自己的油来对付他,多少有些损。

    此处事了,岳菱顾不得取出扎入身体的松针,运起妖力疾速往回赶,她能感觉到陆珺并未受伤,但已经离她越来越远。

    其实那一日清晨,陆珺离开后不久,平静下来的她就已经想起了施下噤声咒的事,但她心里憋着一口气,不想给他解开。有时她也看不明白自己,看着陆珺受苦受难她不忍心,但对他好她又莫名生气。

    岳菱如风般掠过酒楼继续向东去,而楼内黄岩也已发现陆珺不见了,他毫无头绪,一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不多时狐三也匆匆来到二楼,狐三瞠目结舌地看着房门,他在门口设下的双向禁制随着陆珺一起消失不见,但他一无所觉,真是怪哉。

    他们几个里里外外又在楼里寻了一遍,终于确定陆珺丢了,但他们完全不知人是如何丢的。葛大娘今日一直在厨房烧菜,不可能是她搞事。窗户开着,难道陆珺自己跳窗出去了?还是趁他们忙碌之际被其他妖掳走了?他们不好说,于是黄岩和豹二赶出门去追妖狼族,看看能否找到些线索。

    远远地,岳菱已经看到了那大团妖云,她加快速度追了上去。而妖狼族族长也已发现有人在后追赶,他示意全族停下,静等来人。

    岳菱径直来到为首的妖狼族族长身前,她微微喘息,礼貌道:“我是酒楼老板岳菱,今日我楼内一个伙计被妖狼族的妖带走,还请族长允许我找到他带他回去。”

    妖狼族族长甚是惊讶,他皱眉转头看了看自己身后数十位族人无辜的脸,想问岳菱有何证据证明是自己族人掳走了她的伙计。然而还未问出口,岳菱已经闪身拦在队末一人身前,族长紧随而至,发现那人竟是自己的小女儿依兰。

    依兰阴沉着脸瞪着岳菱,她耳朵尖,刚刚一字不落地听到了岳菱所言,暗觉不妙,正要偷偷溜走,岂知岳菱早盯住了她,依兰脚步刚动就被岳菱拦住。

    族长眉头拧成了疙瘩,暗自长叹,嘴里严厉道:“依兰,又是你干得好事?你平时肆意妄为也就罢了,竟还做出这等荒唐事!还不快将酒楼伙计还给岳老板。”

    依兰仰着脸,明显并不怕她老爹,忿忿道:“我没有,是她冤枉我,她店里伙计丢了关我何事!”

    依兰如此一说,族长也有些不确定地望向岳菱。岳菱沉着脸,冷冷道:“难道要我毁了你的灵器你才肯承认?”

    岳菱说着,看向她手腕的手串,依兰不自觉将手藏到身后,咬牙一声不吭。

    族长夫人看此情形便明白岳菱所言不虚,为了避免事态恶化,她轻叹口气,拉过依兰好言劝说。旁边准新娘和准新郎也是一番苦劝,然而依兰仍是梗着脖子,坚持自己没做过。

    岳菱渐渐没了耐心,她说要毁了那灵器不过是威胁之词,毁了灵器陆珺也会没命,她不可能这么做。依兰明显也很清楚,只要她不承认,岳菱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别无他法,岳菱打算趁其不备将那灵器抢走,之后再研究打开灵器救出陆珺,尽管如此必然会得罪妖狼族,但她并不在乎。

    此时,族长夫人却对丈夫耳语几句,随后妖狼族族长带着众妖先行离开,独留族长夫人和依兰二人。

    族长夫人冷了脸对依兰道:“兰儿,此时没有旁人,你就算承认了也不丢脸,切莫再嘴硬。若不听劝,我就收回你的花盈,你以后休想再得到它。”

    依兰气焰顿时弱了大半,她狠狠剜了岳菱一眼,不情不愿地打开手腕灵器花盈,将陆珺放了出来。

    陆珺早已晕了过去,岳菱伸手揽过他,只听一旁族长夫人柔声询问:“这位公子还好吧?”

    岳菱温言道:“他没事,多谢夫人。”

    族长夫人看了眼垂着头的依兰,又道:“小女一向顽劣,还请岳老板莫怪。”

    岳菱难得笑着摇摇头,告辞离去。

    回去的路上,岳菱正好碰到追出来的黄岩和豹二,一伙人欢欢喜喜回了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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