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咱们上前看的清楚。”宋颂任由伏远黛拉着上前,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大,一般来说舞乐不分家,可此处她并没看到乐娘。

    云影上台后,开始哼起烂熟于心的飞花舞曲调,伴随着单调的节拍为她们展示了这支舞。

    每个舞蹈动作对于常年习舞的舞娘不算难,但整体的记忆和动作的协调程度,却是决定一个舞娘技艺高低的关键,云影自问只能是个中等水平。

    一舞结束,云影忘了忘四周,向她们两位招招手,示意她们再走近些,“你们刚刚能记住一点动作是一点,反正你们以后也会练到。”

    望着两位有些懵懂,云影看向宋颂,“你今晚第一个也不必焦虑,皇上旨意不再外宾面前丢脸就行,可这几日来除了第一日,之后再没有人造访骊山。”

    宋颂与旁边的伏远黛对视一眼,“云影姐姐的意思,是我们可以……”

    没等宋颂说完,云影忙打断,“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况且所有外使馆亥时一结束就要落锁。”

    那就是子时一开始,便不可能再有外使造访骊山。

    相比于伏远黛还在追问,宋颂已经听懂了云影的意思。

    那么关键来了,她该如何确认云影说的话的真实性呢。

    从刚才来到骊山,看南玉是站着、云影现在也没再跳第二遍、加上此处没有乐娘……这种种迹象,已经让宋颂有了计较。

    皇帝的旨意想必云影也不敢乱说,那便剩最后一件需要确认:外使馆是否是亥时结束落锁?

    姨娘告诉过宋颂,在宫里做事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和你有竞争关系的同事。

    于是宋颂和伏远黛一起等云影这班结束,才随她一起回了乐舞司。

    见云影果真跳了第一遍后就没再动过,宋颂对她的话又多了几分信任。

    中晌,宋颂同其他舞娘一起在乐舞司的膳房用了午膳。

    旁边乐司的菜色倒是挺正常的,到了舞司这边就是清一色的素菜。

    宋颂夹了一筷子尝了尝,什么味道也没尝出来,这胡萝卜怕是只焯了水,难为膳房还费了心思摆盘。

    一旁的伏远黛不信邪地将面前几道菜挨个尝了一遍,得出和宋颂一样的结论。

    宋颂见状给伏远黛一起添了水,两人面面相觑。

    宋颂这会没功夫抱怨菜色,刚刚她去问了沈教习,说是三日后才安排新进舞娘习飞花舞。

    可今晚就轮到她了,她下午又不好去骊山看其他舞娘,万一她们也同云影一样刚开始并没准备跳,她一去不是给人添堵吗?

    正当宋颂犯愁时,膳娘中忽然晃过一个熟悉的面孔。

    对方眼睛闪过一丝亮色,显然也是认出她来了,接着便冲她微微摇了摇头,意思很明显,眼下人多不便说话。

    宋颂解开了挂在身上的香囊,特意比她人略微迟些离开了膳房。

    待宋颂回到南苑后,一个膳娘打扮的姑娘随后而来,“这位姑娘,你东西刚刚落在膳房了。”

    宋颂道了声谢,顺理成章地邀她进屋喝茶。进了屋,宋颂激动地给她一个拥抱,“映雪,你如今怎么也在乐舞司?”

    映雪原是父亲生意伙伴的女儿,她们两人幼时就相识,后来听说她举家搬来了京城,两人就没再见过。

    映雪叹了口气,眼底蒙上了一丝忧伤,“来到京城后,我家生意逐渐走下坡路,我哥又染上了赌瘾,三天两头有人跑家里要债,我娘虽和我爹和离,但不忍我受打扰,才托人把我送来宫里。”

    说罢看向宋颂,“我如今在宫里挺好的,你呢,怎么从江县到宫里来了。”

    宋颂见她坦诚,也简单地和她说了父母遭遇意外解除婚约后投奔姨娘的事,映雪听后颇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慨。

    想着她们如今重逢应该高兴才是,“我如今在膳房,你们乐舞司向来清汤寡水,你往后想加餐可以来找我。”映雪带着开玩笑地意味补充道,“我可以给你折扣。”

    宋颂笑着答应了,映雪在膳房消息灵通,接着跟她说了不少宫中的八卦趣事。

    宋颂忽地想起了什么,“映雪,你可知外使馆何时落锁?”

    “这你可问对人了,我有个姐妹在外使馆做事,她们子时起就落锁,隔天卯时起解门禁。”这在宫中也算不得什么秘密。

    子时起,那就是亥时结束时。宋颂可以确定云影说的是真的,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宋颂对内心的紧张消散不少。

    映雪说自己不便久待便告辞回去了,宋颂送她到南苑门口再次向她致谢,感谢她帮香囊送回来给她。

    南苑一角,目睹了全程的红绫若有所思。

    —

    下午起,宋颂一直待在南苑,其他的新进舞娘也是,并没有人再来管她们,听李掌司的意思,只等到了点她们自己去骊山上值。

    宋颂本想先睡一觉再去的,又怕误了时辰,一旦有了这个想法,她虽困但也不敢睡了。

    于是翻开自己的箱笼,找了珍藏的画本子,开始挑灯夜看。

    眼看时间很快过去,宋颂换上了舞衣前去骊山,换班的舞娘见她来了只说自己赶着回去休息,宋颂便没再同她寒暄。

    偌大的骊山只剩下108盏夜灯,陪着宋颂。

    宋颂在舞台周围走了走,再一次靠近,夜晚的骊山似乎比白日看起来更有魅力。

    —

    与此同时,太极殿内有了动静,王喜江提了精神进去伺候,这几天皇上天天看折子到后半夜,他也跟着天天加班,属于太极殿劳模了这事。

    王喜江进去看见地上散落了基本奏折,轻手轻脚地捡起,放回桌案一角,“皇上,可要歇息会?”

    看皇上没动怒,王喜江便知道不是折子里的内容惹得他不痛快,只是这日复一日看折子让他厌烦,发泄发泄怨气罢了。

    景琰捏了捏眉,“你随朕出去走走。”

    “是。”

    看到皇上自己拿了一旁的大氅披上,王喜江暗骂自己怎么忘了这茬。

    之后,他时刻保持跟在皇帝身后两米处,听候吩咐。

    景琰本就想随意走走,看到远处的光亮想起了什么。

    王喜江顺着皇帝的目光,那是骊山的方向。骊山,皇上这半夜是要去视察?

    上次皇上让他去骊山看是否铺张,他如实说了。同时也卖了李掌司面子,没说那个舞娘误了时辰和技艺不佳的事。

    皇上这会突击,也不知李掌司改好了没,就他和皇上两人出来,他抽不开身去传话,骊山的事要是正好撞枪口上,他今晚怕是睡不了一点。

    半刻钟后,景琰到了骊山外,也就是王喜江上次站那等李若芜的位置,可将舞台那边的情况一览无余。

    王喜江也往里看了一眼,他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上次那个舞娘虽说跳的不怎么样,好歹人家也卖力气了,眼前这个怎么能在这睡觉,王喜江无奈地摇了摇头。

    宋颂在舞台周围转了转,加上骊山夜灯散发出的阵阵暖意,搞得她困意四起。于是宋颂坐在舞台边,晕乎乎地眯了一会。

    景琰看着远处的场景不怒反笑,示意王喜江上前,得了吩咐的王喜江退了下去。

    景琰走上前去,见舞娘还是没动静,便耐心地在一旁站着,暗道心倒挺大。

    刚刚王喜江的反应他看到了,那皱起的眉头就如他品不了细糠一般。

    骊山地高且广,在灯火的映衬下,舞娘显得如此渺小一只,她用一只手撑着面颊,挡住了大半张脸,这给景琰的冲击是“美是一种感觉”,即使他身为帝王,这也是他久违的一种感觉。

    宋颂是被热醒的,原本舞台周遭的暖意刚好使人入眠,可她现在感觉被一个十分沉重的火炉压着,半梦半醒时使得沉重感更甚。

    她迷糊地睁开眼,发现罪魁祸首是她身上多了件绣了金丝纹样的大氅,大氅要比她的身形大上许多。

    不对,怎么会有大氅?宋颂抬眸,发现台下有个背对着他的身影,他负手而立,带着浑然天成的气度。

    景琰听到动静转过身来,“醒了?”

    他看似平常的语气,在宋颂听来带着些压迫感。

    毕竟是偷懒被抓包,宋颂有些慌了,表情开始变得不自然,她在想:好在只有她们两人知道,她好好和他说说,他有没有可能不去李掌司那告状。

    可宋颂也只是想了想,她不知该怎么求这个陌生人,眼前的男子见他没回应也没再开口,气氛就这么慢慢冷了下去。

    “皇兄,这大晚上的你要听曲?你可真是能折腾人。”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疾步走到男子面前,头顶的步摇却未有大幅度摇摆。

    她后头跟着一个拿琵琶的侍女,和一个端了茶水的太监。

    上午映雪同她说过,皇帝只有一个胞妹长居宫中,朝和公主。

    听她叫皇兄,宋颂瞬间清醒,仿佛有一盆凉水从头泼到脚。

    宋颂赶紧下了台阶跪在景琰面前,“奴婢失礼,请皇上降罪。”宋颂都没敢提恕罪这两个字,这时倒有种破罐子破摔敢作敢当的劲头。

    她听得他啧地一声,“反应真慢”四个字紧跟其后。

    景琰未穿明黄龙袍,但那件大氅刚刚可在她身上,上面可是金丝嵌的龙纹。

    “朕下旨骊山每日献舞不停,你好大的胆子,敢抗旨不遵?”景琰压低了声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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