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霸气。

    姜祀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妙音娘子,姚家众人则狼狈出逃。

    “霜寒,你上来一下。”姚家众人逃走后,妙音娘子对姚霜寒说,戏院其他人则自觉收拾起打斗后的残局,嘴里热烈地讨论刚才发生的事情。

    隔日,姜祀与凤双清等人在排练《山海摇》,也就是妙音娘子以灵山十巫中的巫真云烛为原型编写的戏曲时,昨日被姜祀救下来的那位小郎君柔柔弱弱地走了下来。

    就像当日姜祀从楼梯上走下来一样,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他。

    “奴家这厢有礼了,多谢各位恩人救下奴家。”小郎君走到戏院众人面前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半人马与小火这两个直肠子见状颇感不好意思,让人家不必多礼。

    但行过礼后场面就僵在了这里,因为这位郎君虽然伤势好转许多,但看着还需要一段时间静养,傀儡戏院都是女子,贸然留下一位男子实在不妥,但人家伤势还没好全就敢人家出去又太不近人情。

    这位郎君看着似乎是想要请求留下来,但又不好意思开口,于是众人就将目光都投向了班主,毕竟她才是戏院主人,所有人的去留都由她决定。

    “你叫什么?”妙音娘子不负众望地打破尴尬场面,手中一边调弦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奴家翠玉。”郎君回道。

    “这是你真名?”妙音娘子状似随意地问。

    “是奴家真名,夫人为何如此问?”那郎君面露疑惑,微微惶惑。

    “是吗?”妙音娘子并不直接挑破,垂眸试弦,“我听那姚家人说你偷了她们的东西,你拿了她们什么?”

    自称翠玉的郎君闻言身子一歪就跪在了地上,一只手撑地,仰着脆弱的脖颈一双眼睛楚楚动人地看着妙音娘子,声音带着悲愤与微弱哭腔,“夫人明见,我是被冤枉的啊,我从未拿过她们任何东西。”

    妙音娘子抬眼,“哦?那她们为何追你?”

    “这...这奴家也不知,可能她们认错人了吧。”翠玉眼睫一颤,抬起手轻轻拭泪,任谁看了都觉得无辜可怜,就比如半人马与小火两个,眼珠子都黏在人家脸上了。

    妙音娘子嘴角泄出一丝微妙的笑意,接着问,“那你之后打算如何?”

    “求夫人收留,奴家实在无处可去了。”翠玉直接俯下身给妙音娘子磕了一个,只不过别人磕头要么让人觉得尊敬,要么屈辱,他这一磕却莫名不太正经。

    “可我这戏院都是女子,你一个男子住在这里恐怕有诸多不便之处。”妙音娘子道。

    明眼人都听得出这是不愿收留了,可那翠玉就像听不懂一样觍着脸道:“奴家不介意。”

    “会做饭吗?”妙音娘子问。

    “...不会,但奴家可以学。”翠玉态度十分真诚地说。

    “现学可不行,我这人对饭菜要求还挺高的。”妙音娘子笑吟吟道。

    “奴家虽然不会做饭,但可以帮忙做一些洒扫工作,我很能吃苦的,多累的活都能干。”翠玉忙补充,表情恳切。

    “是吗?可我看你不像是能吃苦的样子,倒像是专门走邪门歪道的。”妙音娘子也不给人台阶下,反而暗中挖苦,戏院其他人都觉疑惑,妙音娘子有时说话虽然不好听,但还不至于对一个小郎君如此刻薄。

    场中唯二看出真相的姚霜寒抱臂不言。

    翠玉郎君面对妙音娘子的讽刺讷讷不敢言,低下了头颅,看着好不可怜。

    妙音娘子欣赏够了她的表演,站起身放出憋了许久的大招,“你一女子,作什么男儿情态?一点不觉羞耻吗?我傀儡戏院不是不收男子,但绝不收满嘴谎话之人,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话毕,妙音娘子施施然离开了,留下眼珠子都瞪出来的众人。

    尤其是半人马与小火反应尤其大,小火头顶的火焰一下蔫了,半人马则伸着脖子一副想吐的表情。

    凤双清则立马冲上前开手,对着人家的小脸蛋揉揉捏捏,口中不断惊叹,“哇去,你这脸摸上去好真,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居然连我都能瞒过去。”

    翠玉见事情暴露,索性也不装了,直接打开凤双清的手从地上站起来,与此同时,他的容貌与身材也在发生着变化。

    身材抽条,骨架增大,一双原本楚楚动人的眼睛露出野性,柔弱的气质顿时消散,变成混不吝的市井气。

    “别碰我。”变成女子的翠玉毫无形象地冲凤双清翻了个白眼,声音也不夹着了,比凤双清还要...呃...放旷。

    “喂,有人这么过河拆桥的吗?刚你还感谢我们救了你呢。”凤双清轻挑眉梢,对于她这个模样倒觉顺眼许多。

    “谢谢啊,不过我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而且你们戏院主人都同意我留下了,我何必要忍你?”翠玉笑眯眯道。

    “我呸!你个骗子!班主什么时候说要留下你了?你快给我滚!滚滚滚滚滚滚...”小火失落的情绪转变为愤怒,刚才面对翠玉就属她最积极,现在见人家变成女子了态度瞬间就来了个大反转,可见是个见色起意的。

    翠玉站着不动,一双野性十足的眼睛闪着油滑与精明,“你们班主说不收满嘴谎话之人,让我好好想想,不就说明只要我说真话她就让我留下来吗?”

    凤双清咬着手指认真品了品,发现妙音娘子还真是这意思,估计是因为这人得罪的姚家,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让敌人不舒服就是让自己舒服。

    这人跟姜祀一样还真是幸运,别看傀儡戏院短短半月进来两个新人就觉得妙音娘子什么人都收留,在姜祀到来之前,傀儡戏院五十多年都没有一丝变动。

    “你既然要说真话,那你真名叫什么?”对于救下的郎君变成姑娘这件事情,姜祀跟凤双清一样只有惊讶,并无失落的情绪,但影响还是有的,之后遇见长相漂亮的男子,她心里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女子假扮的了。

    “妄宴,狂妄的妄,盛宴的宴。”妄宴扭头看向姜祀,露出一口灿白锋利的牙齿。

    “哦,你这名字挺不错的,我叫姜祀,姜水的姜,祭祀的祀。”姜祀很和善地回。

    而妄宴的回复则和她本人一样放旷不羁,“那当然,我自己取的。”

    “喂,你还没回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呢?你的脸,还有身材,我可是易容的好手,谁给你弄得连我都骗过去了?”凤双清插嘴继续追问。

    妄宴眯起眼看向凤双清,道,“第一,我不叫喂,第二,我不告诉你。”

    凤双清被气得跳脚,“靠,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怎么样?”妄宴反问,“江湖上的事少打听,我这人虽然没有什么道德,但答应别人的事情一般不轻易反悔,我是花了钱的,江湖规矩懂不懂?”

    听妄宴这样说,凤双清知道给她易容的人的名字大概是不太好说出来,江湖嘛,她早些年也是混过的,因为不再强求,转而好奇打听起另一件事:

    “你是这么惹到姚家那群人的?不会真偷她们东西了吧?”看妄宴张嘴就要来,凤双清提醒一句,“你想好再说啊,我们这里也有姓姚的,但跟姚家那群人不对付,你可以不说,但再说假话可真要被赶出去了。”

    妄宴闻言眼睛滴溜溜一转,脑子活泛起来,这群人能在姚家人的逼迫下保下他,而且在提起姚家时语气里没有丝毫的畏惧,恐怕修为都不低,或者背靠大山,而且还跟姚家有仇,既然这样她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她扬起唇角道:

    “我呢,确实拿了她们一样东西,不过这可不怪我啊,我本来在路上走得好好的,她们嫌我挡了她们的路又看我穿得破烂就把我提到了路边,我寻思这路也不是她家修的,凭什么别人要给她们让路。

    我咽不下这口气,就趁着夜黑风高之时把她们保护得严严实实的一个宝箱拿走了,结果走的时候不小心被她们发现,她们就一路追杀我到这里。”

    “等等,你修为还没我高的,是怎么从她们手中拿到宝箱的?”姜祀发出疑问。

    “这个啊,是秘密。”妄宴冲姜祀神秘一笑,“凡是我妄宴想偷,啊不,想拿的,就没有拿不到的。”

    姜祀对她的话保持怀疑,凤双清却隐隐明悟,她一拍手,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专业的小偷!”

    姜祀震惊,不敢相信,妄宴却没有反驳,只道,“什么小偷,说那么难听,这叫侠盗好吧,我们侠盗也是有规矩的,有三不偷,一人不坏不偷,二人不富不偷,三落魄者不偷。”

    “你们还有这规矩呢,好,有义气,合我脾性!”凤双清对此表示赞叹,三言两句就跟妄宴勾肩搭背马上就要义结金兰了。

    姜祀沉默,心中想,虽然有底线,但偷东西还是不好的。

    不过不管各人心中如何想,妄宴这个侠盗自此还是留了下来,在戏院做些洒扫工作,平时搬搬椅子擦擦桌子什么的,不过总是摸鱼偷懒,大部分时间跟个祖宗似的坐在台下看着其他人排练唱戏,偶尔还要点评一下。

    不过这人贯会看菜下碟,见姜祀修为跟她差不多,脾气又软,就老是逮着她一个人进行点评,不过也可能是雏鸟情节,毕竟姜祀是她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还有就是她俩年纪差不多,戏院其他人虽然容貌也看着年轻,但实际年龄至少都百年了。

    其中年龄最小的凤双清也有一百六十余岁,姜祀第一次得知的时候十分吃惊,她还以为凤双清只比她大几岁。

    “天清清,地皇皇,十灵山,女娲肠。

    嫘祖缫丝,素女织霞,织得漫天云彩笑,织得羲和驾车来。

    猪拾柴,狗烧火,青狐扫地请客坐。”

    “哎哎哎,错了错了啊,不是青狐,是野狐。”台上姜祀唱错戏词时妄宴立即提醒,不过不是出于好心,只是单纯想嘲讽两句,“我说你,这么老唱错词呢,这再过几天就该正式登台唱戏了,你这可不行啊。”

    姜祀气得直接停下来,恨恨道,“你行你来唱啊。”

    “我来就我来,这有什么难的。”妄宴闻言竟直接站起身,掐着兰花指,接着姜祀后面的戏词,“东海鲲鹏日日睡,西海文鳐夜夜飞,南海鲛人珍珠泪,北海禺疆海神锤。大荒合,不死国,不死国中不死树,不死树下赤泉水。”

    唱了两句后妄宴就停下,看向姜祀得意道,“怎么样?唱得不错吧?”

    姜祀目瞪口呆,妄宴不过在下面看着她唱了十几天就比每日练习两个时辰一直练习了一个多月的她还要好,身段与唱腔也一点不差,堪比台柱子凤双清了,姜祀总算理解何为天赋,也能理解当初妙音娘子看她时的震惊了。

    她问,“你是不是以前学过?”

    妄宴的回答令人心碎,“没学过啊,学戏多累,我才不学呢。”

    听这回答,怪不得妄宴这么有天赋妙音娘子却没让她跟着一起学呢,原来是心术不正。

    跟妄宴拌嘴了两句,姜祀又继续练习,《山海摇》中云烛的片段她已经练习一个多月了,妙音娘子觉得差不多了,决定下一次开门就将《山海摇》搬上戏台,姜祀一下压力骤增,晚上偶尔会把练琴练剑的时间腾给唱戏,妄宴则闲得无聊非要在下面给她当观众。

    正式登台唱戏前一晚,妙音娘子将姜祀叫到房间,手里拿着一条泛着黑气的长线,说道,“这是鬼线,你明晚登台要用到的,你将血液滴到这上面,它就会融进你的身体为你所用。

    鬼线是我从鬼国带出,由万鬼怨气凝结而成,至刚至柔,对修士的神魂伤害尤其大,原是我用来作二胡丝弦的,后来换了其他的,这几根鬼线就变成了普通的表演丝线。

    旁人不知内情都以为这丝线是戏院主人用来控制优伶的,实际不过是我从傀儡城得来的灵感,故作玄虚来吸引看客罢了。”

    姜祀听完将鬼线接过来,并不怀疑妙音娘子故意是故意哄骗她,因为凭妙音娘子的修为没必要如此大费周折,二是她也实在没什么能被哄骗的。

    她只好奇一个问题,这鬼线听着便十分难得,如今却被换了下来,那妙音娘子如今所用二胡的丝弦得是什么材质?

    心里好奇,嘴里便也问了出来。

    妙音娘子笑笑道,“只是最普通的蚕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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