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鬼术。

    又是驭鬼术。常知远说过一次,现在这个名词又从辛泽兰嘴里说出来,喻庭莫名地烦躁,她只有在上次的商场里公开使用过一次万诡聆,再有就是这次比赛当中。

    但总共次数都不超过三次,周围基本也没什么人存在,背后势力究竟是靠什么方法得知万诡聆在她手上?

    辛泽兰似乎读懂了她隐藏的烦躁和不解,于是解释道:“当初为了克制万诡聆,他们专门制作出一种检测类法器,当你使用时,就会检测到波动,次数多了自然容易被定位。”

    喻庭沉默,她就拿出来过两次,这也算多吗?

    “至于你说的京阙……”

    辛泽兰适当地把话头停留在这儿,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皱着眉头,一副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我只听辛良那个狗东西提过一嘴,反正死无全尸很惨很惨,具体情况我并不知晓,他们也没必要对一个工具解释说明。”

    “我知道了。”喻庭轻声应下,面上镇静得可怕,可辛泽兰从她微微颤抖的双手上看出对方也不是那么全然的冷静,也许在喻庭心底,她已经将辛良等人千刀万剐过一遍。

    不过那是辛良和喻庭之间的血仇了,和她没什么关系,辛泽兰抬头,问:“你还想知道什么?”

    喻庭竭力平复下乱糟糟的思绪,沉声道:“除了辛良,辛家,还有其他参与的吗?为什么要残害京阙?理由?目的?”

    辛泽兰默然,“八氏族互相针对却又是一丘之貉,参与这件事件的人只多不少,你猜猜谁是无辜的?理由目的什么的,你应当心里面早就有个模糊猜测了不是吗?助长灵缘,换命换运,无非不过是这几种。”

    这套说辞倒是与曾经宋子民推算出来的相差无几。因为灵缘深厚,就要被他们联合起来残忍杀害,喻庭都不敢想一年前京阙究竟遭遇了什么。

    她问不下去了,摇摇晃晃起身,就要往外走,她想去吹吹凉风冷静冷静,有唐疏月在,她很放心把人交给他。

    酒店正对着一条江流,越靠前岸边越能感觉到凉爽,五月的天气,夜晚还没有那么燥热,此时正是凌晨深夜,江边人很少,喻庭扒着栏杆,突然很想跳到水里洗个冷水澡。

    她不知道这股念头从何而来,只是一旦涌起,就再也止不住,正要翻过栏杆实践时,却被拽入一个冰凉的怀里,“京阙……”

    “发生什么了?你的情绪不太对劲。”京阙在殿里忙了好久,好不容易清理完一批,就赶忙回到人间来看喻庭,只是对方似乎有心事。

    喻庭抿着唇,只道:“没什么,睡懵了出来透透气。”

    京阙显然不相信她的说辞,他捏着喻庭的下巴抬起,看到对方泛红的眼眶,微微蹙着眉头,“哪个狗东西敢欺负你?我去剁了他。”

    “确实有些狗东西。”喻庭转过身来,双手搂抱住京阙的腰身,整个人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但是现在动不得。”

    那些人互相勾结,若是不能一网打尽,恐怕会打草惊蛇,即便现在喻庭有心想搞个刺杀行动,也要顾忌那千丝万缕的线,并且她总有种预感,辛良并不是主谋。

    她资历太浅,对于八氏族和天师府等等了解不够深切,贸然行动只会让她陷入更糟糕的地步。

    尤其是,现在幕后黑手不仅针对了京阙,竟然也开始针对起了她本人,仅仅是因为万诡聆和诸鬼图谱。

    “只要你想,我完全可以杀了他们给你泄愤。”京阙亲昵地蹭着怀里人,语气婵娟,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就好像在说今晚吃什么饭一样简单随心。

    喻庭摇了摇头,选择转移话题,“你忙完了吗?感觉最近都很少感觉到你。”

    往常京阙选择不出现不露面,但是喻庭是可以略微感应到对方存在于某个她看不到的空间或角落。

    最近喻庭对这种感知越发降低,说明京阙去到了一个更遥远的、更难以感应和触及的地方。

    她尊重京阙的隐瞒,毕竟这世界上谁还没有点秘密呢,只是喻庭偶尔会担心京阙陷入困境,试图单枪匹马地解决问题,然后又像一年前一样,突然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京阙撇撇嘴,抱怨道:“工作哪有干完的时候,我偷偷溜出来了。”

    喻庭好笑地说:“以前你可是个工作狂魔,现在竟然这么不爱工作,哎呀,真是世事变迁。”

    那可不是,京阙心里腹诽,毕竟他又不是那个京阙。

    他有点失落,不可避免地想,现在喻庭对他的感情还建立在以前的京阙身上,若是这份情感基础变淡了,或者她不想继续了,那京阙要怎么办呢?

    京阙逃避似的,委屈道:“我想亲你。”

    只要现在还能触碰到,就代表还存在的,对吧。

    临近天明,那群鬼疯了一般地催他回去,他实在是烦了,京阙只好恋恋不舍地与喻庭告别,他侵占着喻庭的呼吸,连绵婵娟,最后在她脖子上咬一口,狡黠一笑,“标注一点印记,之后你发生什么事我都能第一时间感应到,淡了就重新咬一口。”

    喻庭扶额,笑道:“你是小狗吗?还搞这种把戏?”

    “虽然你不说,但是我能隐约感知到你面对了危险。”京阙撒娇似的蹭蹭她鼻尖,“之后我打造一个脚环,你戴上好不好?永远也不要摘下来,我很害怕你不在我身边。”

    喻庭怎么能忍受得了猛鬼撒娇啊,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嘴上没把门地应下了,哄得京阙开心雀跃,连消失时的魂儿都仿佛带有爱心痕迹。

    真好哄啊。她感叹道。

    -

    一行人没有在酒店住了很久,隔日晌午,便有自称是天师府的人到来,言语之间将比赛的事情简单说明,而后把目光转向喻庭,道:“您在此次比赛中大放异彩,经过赛方组一致讨论决定,属于第一名的灵缘丹药将会给您,此外,您还有机会到天师府修行三个月。”

    这个条件可算是瞌睡之中有人送来了枕头,她正烦恼着要怎么接触玄学中心呢。

    喻庭假模假样地笑着,接过那人手里递过来的丹药盒,“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很期待去天师府的修行。”

    一番寒暄完,门关上,房间内的几人才喘一口气,互相看着谁都没有发表第一句言论。

    “怎么都这幅样子,去天师府呢,那可是殊荣,对我来说是最好的捷径。”喻庭是真的溢于言表地开心。

    到了天师府,她就可以借机旁敲侧问老天师有关京阙的事情,以及天师府内典籍众多,一定会有万诡聆之类的解释。

    她揭开盖子,闻了闻丹药,一股子不知名的香料味,但依然无法掩盖住腥味。

    奇了怪,这难道是动物内脏?闻起来很怪,但是又很熟悉,喻庭觉得自己应当在什么时候闻到过。

    她转头给了师姐楚棉,楚棉一早就眼巴巴看着她手里的丹药盒了,现在获得允许,迫不及待地拿过,眼神炙热,手上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摔碎了这小小一颗。

    但她很快就皱起了眉,好奇喜悦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恐慌,“这个丹药怎么能这么做……”

    “丹药有什么问题吗?”喻庭问。

    她不懂其中门道,只是闻着清香扑鼻且熟悉,看着喻庭诚挚单纯的表情,楚棉憋着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后半句话,她猛一下扑到身后不远的唐疏月怀里,闷闷道:“坏家伙做的……丹药怎么能用人做呢?这样子的丹药就算做出来确实能够增长灵缘,但是业障很重的。”

    一听到‘用人做’这三个字,不仅喻庭心里咯噔一声,在场所有人都心里一震,用人来炼制丹药,这是绝对被禁止的禁忌,高层不可能明知故犯。

    可楚棉在丹药一术之上的天赋在玄学界当中没几个人比得过。

    唐疏月拍拍她的肩背,安抚着受惊的楚棉,轻声细语道:“阿棉不怕,师兄在这边呢。”

    楚棉虽心智不完全,但是很好哄,况且唐疏月照顾了她多年,早已深谙哄人技术的精髓所在,不多时,楚棉就冷静下来了。

    她不愿去看那个充满了业障的所谓灵缘丹药,解释道:“一般我们做丹药都是利用各种药草,也可能会利用动物什么的,比如具有驱邪功能的黑狗血这种,不过都是取完所想要的东西仅此而已,不会伤害他们的性命,并且从活物身上取材料还要专门有一套流程的。”

    “但是这个丹药不一样。”楚棉揪紧了唐疏月的衣服,“它是从以人炼为丹药的,而且还是活着的人,我能感受到附着于这颗丹药上残留的情绪,痛苦、不甘、愤懑、仇恨等等各种交杂。”

    喻庭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问点什么,这丹药在她手里完全成为了烫手山芋,拿走也不是,不拿走也不是。

    “而且……”

    “而且什么?”喻庭瞧她欲言又止,瞥着喻庭嘟嘟囔囔,她又重复了一遍,楚棉才道:“而且这颗丹药上面灵缘的气息,和你身上的很像,最近你有接近什么人吗?或者鬼怪?”

    一直沉默的除冬举手开口道:“和之前在比赛中出现的那只鬼的灵缘十分接近。”

    喻庭虽心有猜测,可没有确凿证据前她始终不愿去往这方面靠近,肢体残碎已经足够残忍。

    她自嘲一声,低声道:“怪不得我觉得异样熟悉……”喻庭攥紧了手,遏制住心中的怒意,愤怒会烧毁理智,她要保持清醒的头脑,然后将元凶揪出来。

    比赛的细节那个人并没有说得很清楚,就像蒙蔽大众时贯常使用的说法,乍一听没什么问题,细究其中细节全是问题。

    她想起来另外一个可能知晓内情的人——常知远。当时变异蜘蛛人死后,他用奇形怪状的匕首采集了血液,想来过去这么些时间,他应当研究出点信息。

    尽管喻庭并不是很想面对这个人,但纵观全场,似乎也只有她与常知远更熟悉一些,也许对方会看在“临时战略伙伴”的份上,大发慈悲说些什么。

    她做足了说辞和心理准备,特意问询了常知远的住处,可推开门后,房内一片整洁,唯有茶几上一片白纸引人注目。

    喻庭走近,那上面写着——“我猜到你要问我什么,但是很抱歉,我这个人向来讲究有来有往,单方面的付出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

    “……”

    她怒而撕掉。果然常知远还觊觎着她的万诡铃和诸鬼图谱!

    常知远在她心目当中绝对不算是友,至少目前为止不算是,他的巧言令色全都是为了得到喻庭手里的万诡聆,对方的目之所及里全是慢慢的算计。

    她心情沉重地去找了除冬,询问对方能否依照万诡聆复制出来一个,除冬仔仔细细研究了一遍,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成功率应当在百分之六十左右,这个法器很特殊,即使是我也不能看透其中的门道。”

    “没关系,能蒙骗一时片刻就可以。”

    除冬想了想点头,“那应该是没问题。”

    反正她只想得到消息,弄个假法器算是当前最优解了。

    前往天师府的时间定在一周后,楚棉和唐疏月采办一番后选择回到了福乐门。

    而除冬赶在临行前将万诡聆·假品给了喻庭,为了做区分,除冬在假的万诡聆下垂飘带多描了一遍线,对于只远远望到过一眼的常知远来说,很难从外形中辨认出来。

    由于宋千秋和除冬没有被邀请至天师府,三人只能在此分别,喻庭拜托他们去一趟宋子民的店里,询问有关于万诡聆的来历,以及有关于喻柏雷和许琳这两个名字的情况。

    一周后,在前往天师府的路上,喻庭很不幸地中招了。

    莫名其妙地开始浑身发热,眼不能视物,连呼吸都割裂开来,天师府的人一看情况不妙,连夜把他送到了天师府,原本九个小时的路程硬是缩短到三个小时。

    喻庭眼前是一片模糊的白,每个人都变成了光粒一般的凝聚形态黑点,她一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喉咙里的血沫呛到,虚弱地咳个不停。

    她迷迷糊糊地想,这下子可把她生命值削减了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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