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体育课,趁体育老师进去休息的时候,周傲月放下羽毛球拍,又拉着舒难躲到树下去休息了。

    “喃喃,你发什么呆呢?”周傲月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从刚刚打羽毛球,你就不在状态了。”

    “是身体不舒服吗?”她抬手用手背贴在舒难的额头上,又摸摸自己的额头,对比完了,说,“不烫啊。”

    “我没事。”舒难被她的举动逗笑,眼神温柔地看着她。

    “对了,”周傲月突然想起来她去办公室那事,“今早徐师太找你干什么?”

    舒难一下变得忧心忡忡,但神色却如常。

    她嘴上说着没什么。

    但思绪还是回到了几小时前。

    舒难走进办公室,刚说了句:“老师,您找我?”

    徐之芮就转过头来,语气亲切地笑着对她说话。

    对于这个不同于平常的态度,舒难直觉感到奇怪的。

    她先是走流程地夸了她这次考得不错,然后就将话题转向了周傲月。

    舒难一下子就明白了徐之芮找她的目的。

    她没说话,安静地听着徐之芮讲话。

    “这次小测,”徐之芮扶了扶镜框,讲话一如既往地苦口婆心,“傲月就考得不怎么样,我看你们俩天天腻在一块,肯定是没法好好学习的,你自律,学的好,她相比之下自制力就和你差远了。”

    舒难没吭声。

    “老师知道你懂事又聪明,你应该懂得这其中的道理,你也要劝劝她别贪玩,要收着点心,用点心在学习上,”徐之芮继续说,“当然,为了让她好好学习,把文化课成绩提上去,你就别老和她腻一块了,这样对你们彼此都好,她好好学习,也能不影响到你,都能够有更多的学习时间,你也不想看她考不上好大学吧?”

    “她没有影响到我。”舒难轻声说,没来得及过脑子,第一时间反驳了这句话。

    她知道徐老师说的不是她所理解的这个意思。

    那不是怕周傲月影响她,而是怕她影响了周傲月。

    徐之芮话术绝佳,把事态夸大了说,后果压在了舒难身上。

    在友谊和前程上,舒难当然选周傲月的前程。

    无论什么情况下去。

    打蛇打七寸,徐之芮专门往她在意的事情上说。

    “你这孩子怎么听不懂好赖话呢?”

    徐之芮有些急了。

    还要她说的多直白?人家家长打电话和她说的那些更难听。因为她的职业道德,她已经努力地把那番话美化再美化了。

    舒难听得懂,怎么会听不懂,她甚至知道真正想对她说这番话的人是谁。

    毕竟正常情况下,如果一个学生成绩不理想,老师只会让学习好的学生帮着点,而不是让他们分开。

    这番话看上去句句都是在贬低周傲月夸舒难的,但其实每句都是一把劝舒难别不知好歹的利刃。

    以退为进。

    更是先礼后兵,告诉她给面子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舒难不得不感慨徐老师说话艺术的高超,实在是辛苦了。

    “我知道了,老师。”

    舒难点点头,没再说话。

    徐之芮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烦躁。

    她有些时候实在是无能为力,于是她安慰舒难:“老师知道你是一个很倔强,包容性很强的孩子,老师希望你能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还有,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时间会证明一切。

    舒难把这句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好了,回去上课吧。”徐之芮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过身。

    思绪回笼。

    舒难捡起别人打过来的羽毛球还回去。

    虽然说检讨是江若灵和周傲月写的,但是她也做了深刻的反思。

    是关于她和周傲月的。

    反思。

    酝酿了很久,她终于开口对周傲月说:“阿月,我有话想对你说。”

    周傲月闻言,疑惑地看向她。

    “什么话?”

    舒难轻声说:“你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

    周傲月一愣,没反应过来,随即用手背再次覆上她额头。

    “你在说什么胡话,大白天的,”周傲月开玩笑地说,“你不会真发烧了吧?”

    舒难拿下她的手,语气低落:“我没说胡话。”

    周傲月看她表情认真,自己也严肃了起来:“你在说什么?”

    “我说,当年那件事,是我自己的选择,换做是谁我都会那么做的,”舒难不看她的眼睛,睫毛轻颤,顿了一下,接着说,“你对我已经够好了,足够了,不要再为了我做任何事了,不要再对我那么好了……”

    舒难知道,不是因为昨晚和今早的事,才让她说出这番话的。

    她其实一直都想说。只是因为这个契机,刚好干脆让她说出来。

    舒难的心门一直都是紧闭的。

    周傲月是第一个走进去的人,她最好的朋友,这是毋容置疑的。

    只是她不希望周傲月因为那件事,再对她一味的付出了。

    这样不公平,她也不能承受。

    听完舒难这段话,周傲月终于明白了她想说什么。

    她一直都隐隐觉得,如果有一天她因为舒难的事而受了伤,那么舒难一定会和自己绝交。

    理由不是她不好,而是舒难自己过不了自己这关。

    既然因为她而受伤了,那她就把他们都推开,这样他们就不会因为自己而受到没必要的伤害了。

    周傲月一直都知道舒难的脑袋是怎么想的。

    她的想法也终于在今天应验。

    只不过这个家伙,连“绝交”都说的不绝情。

    因为不想伤害到她。

    周傲月一点也不生气她推开了自己。

    她笑了一下,意识到了其他点:“你听见我和我妈吵架了?”

    舒难没否认:“嗯。”

    “喃喃,”周傲月叫她,她收起往日那副笑嘻嘻的模样,说话语气变得格外的凝重,“你是觉得,我是因为你当初救了我,而你受了伤,所以我为了减轻愧疚感,才一直对你这么好的吗?”

    舒难没说话。

    听周傲月说话,她都感觉自己大腿内侧那道触目惊心的旧疤像是有了知觉一样,开始隐隐作痛。

    “我承认,”周傲月没等到她的回答,自顾自的往下说,“起初是有这个原因,可是我后来对你的好,只是因为,你是舒难啊。”

    她的尾音拖得温柔绵长,说完对着她笑。

    只是因为,你是舒难啊。

    一言击中舒难的心脏。

    舒难猛地抬头看周傲月,周傲月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有星子在闪烁。

    “舒难,你值得全世界最好的,”周傲月很少叫她本名,一叫就显得特别郑重,“何况是我这么一丁点的好呢,根本微不足道。”

    舒难一时失语。

    “你昨晚听我和我妈吵架,听到哪了?”周傲月问。

    舒难低声答:“听到说要给你转学那里。”

    “嗐,”听到这周傲月的胸口有些闷了,那么就是说前面的她都听到了,她整理好情绪,扬起笑脸接着说,“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今天一整天都在思考怎么开口和我绝交?”

    “没有要绝交……”舒难这回否认得很坚定,“只是在想着怎么保持好能让你妈不给你转学的距离。”

    “我妈那些话你听听就好了,别放在心里,她也就是气头上,过几天她就全忘了,真的。”

    昨晚那些话明明就已经在她的心上撕开了一道口子,现在还有鲜血汩汩往外溢出,可周傲月还是笑着开导她,也开导自己,装作不在意。

    舒难却异常清楚,周母都通过老师来告诉她了,就不可能是气头上那么简单。

    “你别想这么多,知道你爱往最坏的情况想,那我们就往最坏的情况想吧,就算全世界与你为敌,我也还是会站在你这边的啦。”见舒难不说话,周傲月故作轻松,开着玩笑。

    “为了我站在全世界的对立面,也站在妈妈的对立面吗?”舒难却还是异常认真,“阿月,我没有因为阿姨说的那些话感到不开心,因为我知道啊,阿姨对我说再不好的话,那也是为了你好,而且有些我自己都认同……”

    “认同什么?”周傲月警惕,她特别害怕舒难因为听到太多那些不好的话,从而潜意识里也认为自己是那样的不好。

    舒难没回答她,而是继续道:“你妈妈是为了你好,所以你不要再因为我,和她吵架。”

    周傲月没立马回答,而是看着她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因为这番话,周傲月更加确定,舒难是她一辈子的好朋友了。

    要是别人这么教育她,周傲月肯定听得烦了。

    可是因为是舒难,她不会。

    因为她知道舒难为什么在意这个。她知道舒难在告诉她,要珍惜。

    珍惜和妈妈的生活。

    “好啦,我知道!”周傲月恢复了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母女哪有隔夜仇啊,我今天回去会和她好好道歉好好说的,你就不要担心了。”

    听见这话,舒难稍微放下了心。

    “还有,”周傲月略不自在,神情却认真,“我认定你是我的好朋友,那就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了,你别想甩掉我,也不许再推开我。”

    良久。

    舒难笑了,温声说:“知道了。”

    隔了会儿她又补充:“前提是……”

    周傲月心领神会,举起手发誓:“我也知道。”

    舒难的底线是,她不要因为她受伤。

    她们恢复回了以往的模样,周傲月又开始拉着舒难开始叽叽喳喳地讲一些八卦娱乐新闻。

    和煦的日光下,在不远处的篮球场上,有人不经意间注意到她们的动静,正注视着她们。

    “看什么呢?”楚宇航从身后突然冒出来,沈遇白吓了一跳。

    “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楚宇航莫名其妙,回怼:“是你太专注了好吧。”

    他顺着沈遇白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了坐在树底下说话的舒难和周傲月。

    他不禁发问:“你说她俩哪来这么多话说?”

    沈遇白没看他,但眼神温柔许多,嘴角也弯起了弧度:“我怎么知道。”

    楚宇航看向沈遇白,开玩笑:“我俩怎么没那么多话说呢?”

    沈遇白噎住,看他的眼神一言难尽。

    楚宇航颠着手上的篮球,开始分析起了身边这个人。

    根据他的判断,沈遇白肯定不是在看周傲月。

    那就只有,舒难。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欠欠儿地问:“喜欢人家?”

    沈遇白知道他在说谁。

    他瞅他一眼,然后迅速夺过他手里的篮球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承认,也没否认。

    楚宇航呆在原地,感觉自己好像掌握了什么惊天大料。

    这一次,绝没弄错!

    他转过身追上去,眼光却还是往舒难的方向瞟,他抓住机会不停调侃他:“别害羞啊沈老板。”

    沈遇白瞥他一眼,他并不喜欢这个称呼。

    但耐不住他总要叫。

    楚宇航就是那种你在他面前摔了个屁股墩儿,他不会扶你起来,甚至还会拿出手机记录你出糗模样的损友。

    沈遇白觉得自己如果有一天身败名裂,那么百分之八十的谣言绝对都是他亲自编排并传播出去的。

    比如李雪因。

    搞得人家现在总躲着他。

    她现在一定觉得他是什么心理扭曲的变态狂。

    虽然他已经习惯了。

    但是他觉得他真的好吵。

    比如现在。

    “舒难多好啊,漂亮又安静,我一开始看她那张脸,还以为是和你一样的冰山面瘫呢。”

    沈遇白斜睨他一眼。

    “但是吧,还是和你一样,”楚宇航缓缓吐出四个字,“表里不一。”

    沈遇白眉头一皱,终于忍不住开口:“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哎呀,”楚宇航才不在意,他想了个更准确的词来形容,“就是什么呢,就是反差萌。”

    “虽然小难难看上去清清冷冷的吧,但是实际上,特别呆萌,很可爱。”

    沈遇白挑眉,这点他倒是认同。

    “说起来,”楚宇航想起周傲月和他说过的话,思考了一下,说了句大实话,“我觉得吧,她以前总是被人欺负,可能就是因为成绩太好,长得又漂亮,遭人嫉妒吧。”

    舒难是典型的蛇系美人长相,长得又白白净净的,不施粉黛就已经很好看,也显得清冷。虽然她自己从没注意。

    因为从小夸她的人不多,更别说夸她好看的。

    别人总以为她是朵罂粟花,但靠近了才知道,她其实就是一朵无毒无害的小白花。

    长得有攻击性,如同一条随时会扑杀猎物的小蛇,但其实毫无杀伤力。

    总是被人欺负。

    沈遇白注意到了这个说辞。

    楚宇航没注意到他若有所思的样子,继续喋喋不休。

    最后他冲他挑挑眉,像是大发慈悲,狡黠道:“需不需要我帮你出谋划策一下,好追到人家。”

    沈遇白回神,抬眼看他,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楚宇航看见他在笑,还是赤裸裸地嘲笑。

    接着他猝不及防地伸手接过他投过来的球。

    还听见他说:“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他指他和周傲月的事。

    这么久都没追到,他可不敢听他的计谋。

    楚宇航脸一黑,哼了一声,悻悻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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