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苦寒一怔,脑子一片空白。

    可能是今天一件件冒出来的事占了太多他的心神,现下他的脑子快是转不清了。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脑子里不禁发问,这是什么问题?

    她就是,就是瞧他是燕家后裔,想要他命。

    燕苦寒咬紧了后槽牙,咽下口水的动作让孟笙歌更是来了兴趣。

    “燕十三你看着我,我问你,燕家的事你可有怨?”

    不叫还好,一叫就狠狠戳了燕苦寒一刀。

    这个名字像是什么机关,一下一下扯开了燕苦寒死死藏住的心思。

    “恨,我怎么不恨。”?少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孟笙歌的眼,字像是从牙里磨了又磨之后才吐出来一样,

    听到他的答案,孟笙歌一脸了然,却在燕苦寒还未反应过来时,便抬手一鞭子甩了过去。

    鞭子没有抽到燕苦寒的脸,却在他耳边一寸不到的距离发出了抽打空气才有的脆响。

    “啪!”的一声,在燕苦寒脑子里炸开了。

    换了姿势的孟笙歌缓缓地跪在铺了软垫的罗汉床上,鞭杆轻轻一偏,便压在了少年的左脸颊上,看着男孩一点点渗出情绪的眼眸,孟笙歌突然弯了嘴角,

    “既然你向本宫行先生的作揖之礼,那本宫今天就好好教教你。“

    鞭子向左边空中一动,又一声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燕苦寒耳边,在他诧异的目光下,孟笙歌直起身子,看着看苦寒的眼睛依旧一瞬不瞬,

    “一,那个小太监,你没能一击毙命,便是你犯的第一个错。”

    眼睛随着心中的惊异缓缓瞪圆,燕苦寒呆楞,心中轻骇,这个小公主这般,知不知道她自己在说什么。

    “二,你不该回答正确答案。在权位比你高的人面前,永远不要暴露自己的想法,不要让他们抓到你的尾巴,这是你犯的第二个错。”

    [分明是你...]

    一字一句在燕苦寒耳朵里打转,钻进他脑子里,好多秒他才反应过来孟笙歌到底在说什么。

    抽在空气中的第三鞭,孟笙歌依旧看着他,苏绣不知何时退了出去,只有他们二人的殿中清清楚楚地回响着孟笙歌的每一句话。

    “三,你不该直视我,准确说,你不该直视问你问题的高位者。”

    附身凑到燕苦寒面前,只两指距离,燕苦寒甚至能感觉到孟笙歌的呼吸,看着那双微微眯着的杏眼,感觉到孟笙歌说话时的吐息,

    “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下,眼睛只会说实话,不要把自己剖开放在别人面前。这便是你犯的第三个错。”

    收回鞭子直起身,孟笙歌踩着小凳踏下了罗汉床,赤足缓步向香炉边走去,仿佛好动的小儿不愿意在一个地方好好坐上一刻,

    边行边晃着手里的鞭子,嘴里的话依旧没停下,

    “燕十三你要记住,哪怕是被冤枉,下一刻要脑袋落地,也绝对不能让陷害你的人活,一命换一命,要你死,他凭什么独活。”

    “想必你自幼诗书经论也没少读,但是你要明白一点,在这个吃人的地方,活下去是最重要的,只有活着,才能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才能走任何你想走的路。”

    鞭杆拨了拨香灰,孟笙歌垂眸看着还未燃断的香,稚嫩的声音说着燕苦寒最不愿想的事实,

    “那些你曾经所学的道理是非,在这里,都是废料。”

    她瘪了瘪嘴,弯着眼回看过去,笑着说,

    “想活下去,你就要血淋淋地自己去爬一遍。”

    燕苦寒看着侧身对着自己的少女,听着她还有些单薄的孩童声音,讲那些他最不喜欢的东西给他听。

    在宫里挣扎了两年,他比谁都清楚孟笙歌说的有多对。

    但是他清楚自己一直在逃避,他不愿意去接受失去的和被迫承受的这一切,但是这个本应是宫里活得最美好干净的人却在告诉他,他不能这样活下去。

    孟笙歌转过身,正对着离自己两米远的依旧坐在罗汉床的少年,抬手便将鞭子丢了过去,

    “所有人都说,孟六公主是这个朝代最受宠最快乐的一个,最肆无忌惮最嚣张的一个。但是活在这院墙里耳聋眼瞎,所有人都在演,所有出现在我面前的真真假假。燕十三,我晓得你是想活,想拿回属于你的东西的。我也要活着,我还要听到看到最真实的东西,要拿到最真实的东西,所以呢,你做我的鞭子,我做你的后台。你遇到的障碍,我来清,我要的东西,你帮我拿。这笔交易,我瞧着稳赚。”

    燕苦寒接住马鞭的双手慢慢攥紧,盯着孟笙歌双眼缓缓移开,瞧着不远处香炉中丝丝缠绕的烟,好半晌。

    不知道想了许多什么,他有些干着嗓子,张嘴慢吞吞吐出了孟笙歌想要的那个字,

    “好。”

    燕苦寒明白孟笙歌说的有多对,太多事情,剪不断理还乱,他恨让他没了家的帝皇,却又不得不面对自己父亲背叛在先的现实;

    他恨让他饱受折磨的皇宫,却又不得不承认只有在这他这个叛国贼之子才能苟活,他想活下去,就只能像孟笙歌说的那般,血淋淋地往前爬。

    他需要一个能护住他的位高权重之人,而她需要一个能为她遇水架桥的人。

    他们的合作倒是配。

    这两个娃娃,一个看透地狠了,另一个清醒地没谁了。他们在本该在的年纪里,都活得不像这个年纪。

    在得到了答案后,孟笙歌舒舒服服地伸着懒腰,扬着细细的眉毛,轻快地蹦到茶桌边,拿起毅行备好的茶壶,边为自己斟茶边抬手挥了挥,指了指门口告诉还愣在罗汉床边的燕苦寒,

    “行了行了,去吧小孩儿,今儿的课就上到这了。去去去,让苏绣带你去梳洗干净先,下午没什么要事儿,无聊的话就自己去树上看看有没有什么知了啊蚂蚱什么的,抓了跟鲁小班他们斗着玩去。”

    突兀地结束了话题,就这么被赶出了大殿,明晃晃的日头晒得燕苦寒头脑发昏,眼前一片亮白,他眯着眼瞧着这陌生的新环境,大脑什么声音都消失了,呆呆的就这么抓着漂亮的马鞭,在苏绣笑眯眯地引导下楞楞地跟着出了殿门,

    看着已近申时的天,满腹疑惑,蚂蚱在树上吗?方方才暖起来的这个月份里,树上有知了吗?

    跨出殿门时,还能听到孟笙歌老神在在地在身后碎碎念着,

    “人类命运共同体,互利共赢的开放战略,啧啧啧,国家说得真的对。”

    [好奇怪...收自己进宫,要自己为她做事,还说些神迷神叨的话...她是什么...妖怪吗]

    拧着眉摇摇头,把些个不能乱想的大不敬的话甩出去,再次踩着红艳艳的海棠落花,回头看了一眼眯着眼喝着茶的孟笙歌,燕苦寒真的不解了起来,

    这年头,公主都是这般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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