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得心里如一团乱麻。

    圆润的脚丫湿漉漉的,不轻不重戳在他的腿骨上,打湿了一块布料。

    温泉热气蒸腾,殷无得感觉自己浑身燥热,他猛地转身,迅速飞出去,找到一个偏僻的寒池。

    冰冷的水包裹了他的身体,刺骨的寒意让他头脑清醒。

    过了一会,他冷静下来,犹豫要不要回去找明溪竹。

    他还要送她回云栖山。数着时间差不多了,他硬着头皮回去。

    然而,殷无得刚走过去,就看到那池子边,赫然站着两道人影!

    ——

    明溪竹望着殷无得逃跑的背影,瘪了瘪嘴,嘟囔一句,

    “他傻了吧。”

    都来到温泉池了,这么好的机会不珍惜,跑去自行泄火。他该不会是那方面有问题吧。

    之前在暑冰池,真伤到根基了?

    明溪竹只好一个人享用温泉了。

    池水温热,里面像是一些药物的残留,有着淡淡的香气,一闻就不是田遇能有的味。

    灵灯静静地摇。明溪竹靠在池边,闭上眼睛,感受着水流的抚摸。她在温泉中漂浮,摆弄着自己的腿,享受着这片刻的轻松。

    早就想来这里泡一泡,一直没想好理由。

    明溪竹没想到,殷无得这家伙,居然会给自己准备一场人间的烟花。

    他皮肤白,烟火的光彩在他脸上摇晃,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照亮了她,也照亮了她眼里的他。

    殷无得就差把“来亲我”这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明溪竹几次想要和他对视,都被他巧妙地避开了眼神。那小心拘谨的样子,衬得人愈发娇羞可人了。

    明溪竹忍不住想逗逗他,就让殷无得去找密匙。她想,若是他敢说一句找不到,她就把人扣在这里。

    结果,殷无得还真找出来了,二话不说就带她飞上屋山头。

    大冷天的,谁爱在外头吹冷风啊!差点没冻死她。

    好在殷无得有点良心,带她来这泡温泉。

    温泉池你侬我侬氛围多好,明溪竹还在想这家伙终于起了贼胆。

    结果,跑了!

    明溪竹气得脚在水里胡乱扑通,溅起一片片水花。

    她还没受过这样的冷落,一定是他自己的问题。

    池水温和,明溪竹的身子很快从先前的寒冷中恢复过来。她舒服地泡着,慢慢地,她觉得池水的温度似乎变凉了些。

    这里的温泉池一般都是灵气控温,怎么会变凉呢。难道是地下的供热不足了?

    明溪竹四处张望,寻找有没有指示的标语。就在不经意间低头的瞬间,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明溪竹徒然瞪大了眼睛。

    她的身上,长出了大片鲜艳的红疹!

    这些红疹似乎还在不断扩散。她泡在池水中,红疹没有感觉,一旦离开水面,她的皮肤立即传来一阵阵痒痛。

    明溪竹不敢再停留,忍着痒迅速离开池子,水珠从她身上滑落,红疹更加明显。她必须尽快找到治疗的办法。

    这里是灰山亭,最不缺草药。但她无法破解这里的结界,她需要殷无得的帮助。

    寒池隔着温泉池有一段距离,明溪竹没带秘音铃,想着给殷无得传个音。

    忽然,她听到一道脚步声,故意放轻的力度,正在向她靠近。

    此人不敢声张,想必也不是什么善类。做贼的也怕被贼惦记,明溪竹自知理亏,抱起自己的衣裳就要离开。

    “站住。”那人发现明溪竹要跑,直接不藏了,闪身过来按住明溪竹的肩膀。

    声音真熟悉。明溪竹暗暗唾了声晦气,转头挂上一副和善的笑脸,回身迎合道:“表弟,你在自家的地盘上怎么还偷偷摸摸的呀。”

    田遇皮笑肉不笑道:“把你们吓跑了,我不就没证据了吗。”

    明溪竹从池水里出来,只匆匆套了一件单薄的衣裳。剩下的和鞋袜一起都抱在怀里。

    田遇的爪子与她的肌肤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

    明溪竹浑身发烫,田遇沾染了晚风的凉意,按上来竟然格外的舒服。

    田遇发觉到明溪竹体温异常,立即抓过她的手,输入灵气。

    一试便知,田遇瞥了一眼那扑通得到处都是水的池子,“哼,这个池子里有我的新药。你皮肤受到刺激,生了花藓。”

    “这个池子里有你的药?”明溪竹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严重怀疑自己的鼻子。

    这么香香的池子里怎么可能有田遇的药!难道是她经历太多苦味折磨,鼻子适应了?还是最近大黄老是蹭她,吸入的黄毛太多,鼻子不灵了。

    “治疗很简单,来我的药堂,保你恢复如初。”田遇一把抓住明溪竹的手臂。

    就在这时,一道强劲的剑气突然向田遇袭来,速度之快让人不能反应。

    田遇瞬间松开明溪竹的手臂,险险地避开了剑气。

    剑气的余波将他整个人冲得向后飞去,一脚踩空跌入一口池子中。

    “你做什么!”殷无得呵斥道。他两眼充满了愤怒,指尖的剑意未消,随时准备再次出手。

    田遇从池子里爬出来,呛了两口水。他的衣衫已经被池水浸湿,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眼中涌上浓浓的杀意,

    “捉贼。”田遇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作为一个化神期的修士,他怎么能够忍受一个元婴期的小儿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田遇的手发出绿色的荧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他的手掌用力向下一按,细长的手指如同干枯的蜘蛛腿,散发出惊悚的气息。

    焦躁的灵气在空气中波动,像是一股无形的狂风,钻入平静的水面。霎时间,数十条水柱跃出水面,缠绕成一条条毒蛇,扭动着身躯。

    这些水蛇的尖牙带着点点的黑墨,是一块块剧毒的晶块。一旦沾染,后果不堪设想。

    殷无得也不甘示弱,灵气在他周围迅速凝聚。他未带佩剑,但只要剑意足够强烈,世间万物都可以作为他的剑。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和杀机,大战一触即发。

    “等等!”明溪竹突然横插进两人中央。

    她现在就像一只蒸熟的螃蟹,浑身又痒又痛,像是揭开一层皮。

    “先给我治好再打!”

    殷无得发现明溪竹的异样,他看向田遇的恨意更重。可在这里,田遇才是医师,他不懂得药理。

    殷无得只能护在明溪竹左右,跟着一同进入药堂。

    明溪竹坚决不坐拥抱椅,她怕田遇又搞事,选择躺在药堂后面的客房里。

    殷无得紧紧护在床前,寸步不离。

    这里是田遇自己的寝室。他常常为了制药,忘记休息。早年间他修为不足,无法支撑太久,就将寝室设在药堂后面。

    后来他已经可以不吃不睡钻研一个月,寝室也就没有再动。

    “你出去。”田遇对殷无得说。他带着自己的小工具,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意。

    他在治疗病人时,需要绝对的专注和隐私,不喜欢外人在场。

    殷无得瞪着田遇。就是这个医师,每次都让明溪竹那么痛苦。无论如何,他都要紧紧盯着,保护明溪竹的安全。

    明溪竹看着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轻声对殷无得说道:“你先出去吧。不用太远。”

    “听到没。”田遇更加得意,语气中充满了挑衅。

    殷无得眼眸瞬间低垂下来,脚步迟迟未动。他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明溪竹已经发了话,他只好压下自己心中的酸楚,让开了位置。

    殷无得迈出沉重的步伐,走两步就停一下,走三步就回头望一眼。最终,他还是走出了房间。

    门一关,田遇就是念安派最优秀的大医师。

    他正襟危坐,神情严肃地坐在床前,向明溪竹伸手,说:“脑袋给我。”

    “你要干嘛!”明溪竹心中一紧,身体下意识后撤,护住自己的脖子。

    “还要不要治病了。”田遇没有生气,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伸出手用力拽着明溪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拖回到了床边。

    他从医箱中取出一卷布,展开,里面是长短不一的细针。

    “扎两针就好了。”田遇说。

    明溪竹眼里,这东西经田遇的手扎在自己脑袋上,跟直接抹她脖子有什么区别!

    “别别别,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吗……我舌头已经金刚不坏了,我可以喝药。”明溪竹选择忍一忍,誓死捍卫自己的脑袋。

    “这个方法奏效快。”田遇神色坚定,假装伸向她的脑袋,在明溪竹伸手挡的一瞬间迅速抓住了她的手指,手法熟练地飞针入穴。

    他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好像已经给上千人这样干过。

    “啊——”明溪竹就疼得浑身发抖。十指连心,不管扎在哪,都是要她半条命啊!

    殷无得就在外面,她不敢叫太大声。

    “你轻点……疼……”明溪竹小声说。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

    田遇停下手,戏谑轻笑一声,“好啊,你说点我爱听的,我就轻点。”

    “你爱听的?”明溪竹思考一会。念安派都知道,璇珍上师最崇拜云满剑尊。

    表弟爱听的,当然是表哥的传奇故事啊!

    高雅的故事早就听腻了,明溪竹想要脱颖而出,就要讲点接地气的。

    明溪竹神秘地说,“你表哥在我的山谷时,闹出过好多笑话。”

    “他失忆了,什么都不会,只剩一身的剑意。他用剑气点燃灶火,结果烧毁了我整个竹屋,害我在树杈子上睡了整整三天。他想要用剑术帮助我摘果子,结果削了整个树头,我去哄了好久,果叔才肯长新芽。还有……”

    “你上次说,表哥很好。”田遇打断她的话。

    “你表哥当然好啦。”明溪竹说。这次她没喝真心话,夸人夸得理直气壮。

    田遇笑眯眯,看着明溪竹。

    明溪竹突然觉得毛骨悚然起来。她回想起上次的谈话,那时,田遇也喝了真心话,问她表哥哪里好,她没拦住,舌头直接秃噜出来。

    活好。

    田遇一脸坏笑,“你和我说说,表哥他是怎么好。”

    他牢牢箍住明溪竹的手腕,探上她的脉,“你在你山谷,捡了几个男人,脉象能虚成这样?”

    明溪竹:“……”妈的,最烦老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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